封侯 第254章

作者:高月

“什么?”

拓跋承庆犹豫一下道:“有逃回的士兵说,陈庆可能就在城头指挥作战。”

“啊!”曹保宗彻底惊呆了。

……

在夺取通西城后,宋军将所有粮草物资全部转运到了通西堡内。

很快,杨再兴又盯着了新夏城。

新夏城与其说是城堡,不如说是一座板墙式军营,城墙用泥土和木头夯成,才短短两个月时间,不可能修建起一座砖石城墙。

事实上,很多西域以及草原城池都是用泥土夯制而成,新夏城夯制得很厚实,也勉强可以算是一座军城,只是这种城墙过不了几年就会坍塌。

新夏城比较小,周长只有八里,里面有两千驻军,主要储存粮食,之前储存了十万石粮食,现在还剩下一半。

下午时分,在新夏城北面十几里外的树林内,九千骑兵正在休息,杨再兴在和刘琼商量攻打新夏城的办法。

新夏城的城墙厚达一丈,像通西县那样用撞木撞开是不可能了,大门也是用厚重的木门,不过要比城墙薄得多,撞击大门倒是一个办法。

不过刘琼却发现了新夏城的另外一个短板,那就是城墙不高,估计还不到两丈,它是用泥土夯制的,没办法修高,容易坍塌。

不到两丈,那岂不是很容易上城?

“攻城门不妥!”

刘琼沉吟一下道:“对方是泥墙,怎么固定住城门就是一个大问题,看起来容易撞开,但或许恰恰相反。”

杨再兴笑了笑道:“固定城门倒不难,只要把两根粗壮的大木头深埋在地里,城门就可以固定在这两根木头上,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敌人守军基本上都集中在城门两侧,我们攻打城门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说到这,杨再兴又补充道:“我并不是说打仗不能有伤亡,那是不可能的,而是没必要的伤亡最好尽量避免。”

刘琼点点头,“杨将军说得对,而切如果我是敌军主将,我一定会在城门背后用厚厚的泥袋堆砌成第二道防御墙,这样宋军就算撞破城门也没有意义,我觉得还是攻上城头比较容易,还是在夜间攻城,让西夏军防不胜防。”

杨再兴和刘琼已经达成共识,放弃攻打城门,而攻敌军城墙。

杨再兴兴奋道:“敌军兵力才两千人,夜晚巡逻最多一千人,主力又集中在城门处,那么东城上最多只有百余人巡逻,我们先上去三百人,占领一处城头,后面大军就可以源源不断杀上去了。”

说到这,杨再兴笑道:“还是我率领三百精锐上城吧!”

“这次应该轮到我了吧!”

刘琼瞪大眼睛,虽然他只是副将,但这次他却不肯让步,每次都是杨再兴拿到主攻的机会,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这种机会。

两人争了半晌,都不肯让步,杨再兴只得悻悻道:“那就用老办法,抽签决定,两根木枝,一长一短,抽到长的上城。”

杨再兴起身去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上折了两根树枝回来,他摊开手掌给刘琼看了看,“没错吧!一长一短。”

杨再兴随即背过身,捏住树枝下半部,举到刘琼面前笑道:“你抽吧!抽到长的算你的。”

刘琼看了半响,抽出了左边一根,他顿时愕然,竟然是短枝,他心中恼火万分,恨恨地将木枝扔在地上,踩为数断。

杨再兴哈哈大笑,“这是你自己抽的,怨不得我,长的在我手上,我可没有作弊。”

杨再兴把长枝条比给刘琼看,左手却迅速地将一根短枝条塞进衣袖里。

“好吧!你上城,我来掩护。”刘琼只得无可奈何道。

……

第四百六十三章 将计

夜幕笼罩着新夏城,城头上西夏士兵在来回巡逻,目光警惕地望着城外。

杨再兴率领三百名精锐士兵渐渐靠近东城墙,城门在西墙,东墙则属于背墙,城墙上士兵不多,只有百余人在巡逻。

杨再兴依旧选择了东北城角,这里属于两不管地带,巡逻士兵最少。

就在杨再兴率三百精锐靠拢东北城角的同一时刻,刘琼也率领六千主力士兵也慢慢向东城靠拢。

另外,刘琼还部署了一千士兵堵住城门,以及在南面官道上部署一千士兵伏击,不让一名敌军士兵逃脱。

这些军城建造的时间太短,还没有来得及建立烽燧,暂时只能通过鹰信或者骑兵报信的方式通知大营。

这一点宋军也想到了,所以宋军选择夜间进攻,这样无论鹰信或者鸽信都无法送出。

东北角上站着一名哨兵,杨再兴躲在一块大石背后,张弓搭箭,一箭射去,‘噗!’正中哨兵咽喉,哨兵捂着咽喉从城头摔落。

“有敌情!”

忽然从角落站起几名西夏士兵,大喊大叫起来。

“该死!”杨再兴暗骂一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角落里还有人躲着睡觉。

“冲上去!”

杨再兴大喊一声,三百名士兵扛着五架简易木梯向城墙冲去。

杨再兴一口气射出三支连珠箭,三名正在喊叫的西夏士兵纷纷中箭栽倒,杨再兴抄起长枪向城头冲去。

‘当!当!当!’

城头上警钟声大作,北城墙和东城墙的巡逻士兵纷纷向东北角奔来,原本的两不管地带却变成了两头受敌。

宋军已经搭上木梯抢先一步冲上城头,十名士兵护卫住了梯子,西夏巡哨士兵也已从北边冲上来,瞬间爆发了激战。

“你们搭建人梯!”

杨再兴喝令几名士兵搭建起人梯,他踩着人梯攀登几步,一跃跳上城头,长枪如暴风骤雨般向东面奔来的西夏士兵刺去,眨眼间,七八名士兵皆咽喉中枪倒地。

杨再兴挡住了东面城头的巡逻士兵,给了宋军士兵宝贵的喘息之机,立刻又十几名士兵冲上城头,加入到激战之中。

全城的西夏士兵都惊动了,一队队士兵向东城墙方向冲来。

刘琼率领六千主力大军也从一里外迅速杀来。

宋军已经冲上城头一百五十余人,和两百名巡哨士兵杀得难解难分,西夏军的战斗力也很强大,韧性十足。

不多时,三百士兵全部上了城头,而城头上的西夏士兵也增加到五百人,箭矢如雨,喊杀声震天,双方皆不肯后退,七千宋军杀到了城下,他们竖起了数十架简易木梯,迅速向城头攀去。

宋军蜂拥上城,越来越多,“跟我来!”杨再兴大喊一声,率领两千士兵奔下城墙,进入城内,迎面遇到了从军营赶来的一千西夏士兵,两支军队再度激战在一起。

虽然是夜间,但双方士兵很好辨认,主要是西夏士兵的头盔是牛角盔,长了两只犄角,很容易辨识。

随着参战的宋军士兵越来越多,宋军占据了绝对优势,杀得敌军节节败退,很快他们身后又杀来一支宋军,前后夹击,这支西夏宋军难以逃脱了。

西城门已经开启,有不少西夏士兵向城外逃去,却遭到城外一千宋军士兵发射箭雨的袭击,冲出城的百名士兵纷纷栽倒。

这一战只打了半个时辰便结束了,两千西夏士兵全部被杀,包括逃出城的两百多名士兵,被宋军设下的两道拦截线,最终没有一人逃脱。

接下来宋军清扫战场,搬运粮食,把城内的五万石粮食搬运到十几里外的一条沟壑内隐藏起来。

宋军再用麻袋装上泥土,整齐堆砌在仓库内,伪装成粮食,只是在表面覆盖了薄薄一层粮食。

杨再兴率领数百人在东城脚,挖掘了一个大坑,上面盖上木板,再覆盖上厚厚一层土,就完全看不出下方还有一个大坑。

但这样还不行,又在城外挖掘一条地道,直通大坑,即使大坑被敌军发现,坑内的士兵也能从地道逃生,地道出口设在一个狭窄的缝隙内,很不容易被发现。

军队忙碌了一夜和一个上午,才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成,大军休息了一个下午,杨再兴留下唐骞率领一千骑兵继续监视新夏城,等待敌军上钩。

八千骑兵在杨再兴和刘琼的率领下离开新夏城,向北面新庆城杀去,杨再兴的任务是集中兵力将沿途补给军城各个击破,把沿途敌军斩杀殆尽,同时抢夺粮草物资。

最后在敌军过黄河时,半渡而击。

……

西夏军只剩下两万四千人,一战就被宋军干掉了一半军队,换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西夏士兵怨声载道,上上下下都心怀不满,所有的不满都集中到主帅曹保宗身上,所有将领都发现主帅并没有真本事,完全就是一个毫无经验的世家子弟。

将领们的认知传递上士兵身上,以至于所有将士都对以后战斗失去了信心,要求撤军的呼声高涨。

就在这时,主帅曹保宗却病倒了。

一顶大帐内,五名西夏军主要将领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五名统军都是从各个军司率军前来,他们并非不懂行军打仗,但他们之前一直在看曹保宗的笑话,直到现在发现问题严重了,搞不好他们的小命也会丢在陇西县,这五人才开始着急了。

他们都意识到,如果按照曹保宗的方案向北撤军,一定会全军覆灭,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曹保宗不肯改变,那只有他们改变了。

一名统军恨恨道:“他肯定没有病,肯定是他不知该以后怎么办?找个借口逃避而已。”

副将拓跋承庆摆摆手,“他真病也好,装病也罢,现在都不重要了,我们不可能再指望他能带我们走出困境,我们只能靠自己,大家都说说吧!”

众人都向统军夏连望去,他虽然不是副将,但他资历最老,作战经验丰富,只不过他也是官场老油条,不想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所以他始终保持沉默,不干涉曹保宗的任何决定。

现在,他也无法再一直沉默下去了。

夏连叹口气缓缓道:“现在这个局势很明确了,城内绝不会只有几千宋军,应该有几万人,包括陈庆的主力也一定在城内,现在他们的兵力应该已经超过我们,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城内的宋军,而是新夏城、通西城等地,我不相信陈庆没有对它们下手?宋军占据军城,我们就麻烦大了。”

修建这些沿途后勤军城也是让大将们最诟病的地方,说得好听叫做步步为营,实际上就是鸡肋,一点也不切实际。

军城破旧低矮,兵力又少,根本抵挡不住宋军的进攻,宋军完全可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真不知曹保宗为什么要修建它们,如果担心后勤不足,那就多带一些粮食物资,带上半年的粮食,难道半年时间还攻不下陇西县?

修筑这些军城不就是白白给宋军送粮食物资吗?

“夏将军的意思是,这些军城反而成了我们的阻碍?”

夏连点点头,“就说新夏城吧!正好扼守在官道上,我们军队倒是可以绕过去,但辎重呢?辎重就过不去了,攻不下城只能放弃辎重,没有了粮草辎重,如果我们半路被堵住,我们能坚持多久?”

大帐内一片沉默,大家都知道后果严重,沿途要走好几座山谷,确实很容易被宋军堵住。

拓跋承庆想了想道:“之前尚东延建议杀去秦州,夏统军觉得如何?”

夏连还是摇摇头,“如果我们有六万大军的时候是可以杀去秦州,但现在我们再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众人都急了。

夏连不慌不忙道:“可以向西撤退,去临洮府!”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兵变

曹保宗确实病倒了,只不过是心病,他意识到自己上了大当,白白丧送了两万五千军队,让他心中既悔恨,又愤怒,既担心,又害怕。

悔恨是他不该相信秦州探子的情报,他到现在也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败,而是把责任推给了情报有误。

愤怒是陈庆的阴险狡猾,摆下陷阱让自己掉下去,如果他知道陈庆在城内,他就绝不会这样攻城,他为什么不知道陈庆在陇西县?因为情报说陈庆二月初五才会率军出发,所以还是情报错了,不是自己的责任。

而担心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撤退,他非常担心去年那一幕重演,他们在半路上全军覆灭。

害怕他是怕天子李乾顺发怒杀了自己,如果再度全军覆灭,自己回去怎么向天子交代?

正是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加上失败的巨大压力,使曹保宗心理承受不住,索性倒下装病了。

大帐内十分安静,曹保宗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眼深凹无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亲兵们给他脸上涂了蜡,效果很不错,至少把拓跋承庆骗过了,还以为他真的病重。

拓跋承庆坐在他身边,取出一份联名书道:“大家都知道大将军病倒,无法做决策,所以我们五名统军大将临时商议了一下,达成了撤军共识,这个方案看看大将军能否认可?”

这实际上是五人在逼宫,如果曹保宗不肯接受他们的方案,那他们就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曹保宗今晚将病重而死都说不定。

西夏军一向只认实力,曹保宗这种世家子弟在军中没有根基,没有自己心腹大将和直属军队,若能战功赫赫倒也可以服众,可如果因为无能而惨败,后果就很严重,军中主要将领都不会容忍他了。

曹保宗只是没有实战经验,容易纸上谈兵,但他并不傻,而且他极为聪明,否则天子李乾顺也不会被他的夸夸其谈所蒙蔽,派他来当主将。

曹保宗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些大将已经撇开他,自己做决策了。

他心中暗暗警惕,不露声色问道:“方案说给我听听?”

“大家都一致决定,大军向临洮府撤军,占据狄道县,或者从临洮府返回兰州。”

曹保宗一怔,顿时急道:“从临洮走,北面几座军城怎么办?”

拓跋承庆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他的追问。

曹保宗呆了半晌,叹口气道:“那辎重呢?”

“辎重也一起携带,只是攻城武器不用携带了,会拖累我们。”

曹保宗装作十分虚弱道:“我病得很重,无法再做决定了,你们做决定就行了,不用再告诉我!”

“卑职明白了,大将军好好养病,我们会派军队专门护送大将军。”

拓跋承庆转身走了。

等对方走远,曹保宗挣扎坐起身大骂,“这是兵变!我要向天子控诉,就是这帮混蛋的阴奉阳违,使士兵不肯卖力攻城,才导致兵败。”

曹保宗脑海忽然灵光一闪,他终于找到了兵败的真正原因了,自己派四万大军攻城并没有错,而是手下将领暗中违抗自己的命令,让士兵不肯卖命,以至于陇西城迟迟拿不下来,才导致最后伤亡惨重。

相通这一点,曹保宗立刻对几名亲兵道:“收拾东西,天一黑我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