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粮船在岸边,但好像都空了,吃水不深。”
副将刘泉低声道:“要不我们试一试夜袭,火烧对方的营帐!”
蒋彦先摇摇头,“完颜昌说,对方就是靠夜袭起家的,嘱咐我们不要打偷袭的主意,他是有惨痛教训的,他的建议我们要听。”
刘泉顿时急道:“可是……对方要和我们耗下去,我们粮食支持不了几天了。”
蒋彦先叹口气,对身后众将道:“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列阵和对方决一死战,要么撤军回襄阳,大家觉得哪一个更合适?”
统制李勇道:“虽然我们有三万军队,可对方是一万骑兵,可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中,他们有利就战,不利就退,我们非常被动,很容易因为士气衰竭而兵败,以前和女真骑兵作战都是这个问题,未战先败,最后被一边倒屠杀,除非我们也有数量可观的骑兵,否则卑职不赞成和对方决战。”
其他将领也七嘴八舌,意思都是一样,现在将士们都吃不饱,士气低迷,战必惨败,反正就是不想和宋军决战。
蒋彦先对刘泉道:“他们都是统领以上的大将,将且惧战,不要说士兵了,刘将军还要坚持吗?”
“可撤退我们也一样跑不过对方的战马!”刘泉长长叹口气道。
蒋彦先淡淡一笑,“我自有办法,让将士们全身而退!”
……
大街上,赈粥点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城内的粮食早已被伪齐军搜刮殆尽,百姓只能靠军队每天早晚一次赈粥度日,据说很快只有晚上一次赈粥了,城内百姓人心惶惶。
一名男子接了粥盆看了看,顿时大怒道:“这还是粥吗?分明就是米汤,米粒子都看不见!”
打粥士兵冷冷道:“爱喝不喝,滚一边去!”
男子更加激动,把粥盆子扔在地上,挥动手臂大喊:“我家米都被你们抢走了,就给我们喝这个,你们还要不要脸?”
就在这时,男子忽然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吓得周围的百姓纷纷闪开,远远围观!”
这时,跑来一名军医,给男子看了看,忽然大喊道:“大家快走开,是瘟疫!”
听说是瘟疫,吓得百姓们跌跌撞撞,四散奔逃。
城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士兵全城戒严,但还是不断有消息传出,‘某某家,全家死绝!’
很多百姓透过窗户和门缝看见大街上有士兵拖着车走过,车上有席子裹着,但露出一双双脚,这都是得瘟疫死掉,送去埋葬的人。
全城顿时被一种极度的恐惧笼罩起来……
南城门附近有有一间院子,住着呼延雷的两名手下,他们是一对师徒,师父叫做冯少游,是一名医师,徒弟王都,只有十六岁,是一名药童,负责给师父拎药箱,抓药、熬药,他们之前被军队强征去给士兵看病,现在已经结束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戒严的缘故,他们虽然是医师,白天却没有什么生意,只有晚上有人会偷偷摸摸来找他们看病。
“师父,今晚还要去啊!”
王都愁眉苦脸道:“乱坟堆都是各种病死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冯少游摇摇头道:“这几个晚上,给不少病人看过了,说瘟疫怎么怎么严重,到处一家家死绝,可我没见过一个瘟疫病人,也没有看见所谓全家死绝,这些都是谣言,是有人别有用心地传播谣言。”
“都戒严了,谣言怎么传播?”
“问题就在这里啊!都戒严了,怎么大家听到同一个说法,今天是谁家死绝,昨天又是谁家死绝,一模一样的说法,你说是谁在传播?”
“啊!难道是发粥的士兵?”
“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了,别的军队都是拼命隐藏真相,唯恐民心军心混乱,可这里却反过来了,唯恐大家不乱。”
冯少游叹了口气,“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说到妖,王都更害怕了,哀求道:“师父就别去乱坟岗了吧!说不定他们焚烧后深埋了呢,你哪里找得到疫病尸体?”
“倒也是,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还是斥候呢!算了,今晚我们去另一个对方,一样能查到真相!”
半个时辰后,师徒二人借助夜幕的掩护来到一座院子前,冯少游打量半晌院子道:“就是这里,昨天一家死绝的杂货店王掌柜家,我们进去!”
两人翻墙进了院子,院子里没有人,房间漆黑一片,屋门锁着,透过窗户望去,屋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些破烂家具,门上的锁锈蚀不堪,再去看看厨房,老鼠都在灶膛里做窝了。
冯少游冷笑一声道:“看见没有,院子里的杂草都和我膝盖一样高了,这房子至少空关了大半年,这就足以证明,全家得瘟疫死绝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谣言。”
“师父,我还是那句话,伪齐军传播谣言有什么意义?把军心都搞垮了。”
“我也不知道!”
冯少游也是一头雾水,对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图?
关键是他得把消息传出去?
冯少游沉思半晌道:“上次我听说有人有办法出城,就是比较贵,咱们也试一试,让你混出去送信!”
……
次日三更时分,陈庆已经睡了,又被当值的亲兵叫醒。
“都统,长寿县内有斥候来送信。”
陈庆微微一怔,但他立刻就明白过来,是呼延雷的手下,那两个医师师徒。
“让他来见我!”
不多时,士兵将一个少年带上来,少年单膝跪下行礼,“卑职王都参见都统!”
陈庆听斥候都头张华说过,医师徒弟只有十六岁,他点点头笑道:“长寿县不是封城不让百姓外出了吗?你是怎么出来的?”
王都满脸苦涩道:“启禀都统,有人在做出城生意,城内要运死尸出来埋葬,我师父花高价让卑职扮做一具尸体出城了。”
陈庆见他一脸苦涩,忍不住哑然失笑,又问道:“你们这么费心出城,有什么重要消息要禀报?”
“回禀都统,确实有重要消息,长寿县满城都在爆发瘟疫。”
陈庆吓了一跳,“真的爆发瘟疫了?”
“没有这回事,我和师傅都查证过了,根本就没有爆发瘟疫,完全是伪齐军编造出来的谣言,搞得全城百姓就恐慌万分?”
“为什么要这样干?”陈庆不解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师父猜测说,是因为粮食没有了,伪齐军准备把饿死的人说成得瘟疫而已,以掩盖罪行。”
陈庆缓缓点头,确实这个可能!
他沉思片刻,对士兵道:“去把张参军请来!”
士兵刚要走,陈庆又喊住了士兵,“算了,不打扰参军休息,明天上午再说!”
第三百零四章 混撤
对于伪齐军的诡异举动,张晓却想到了什么?
张晓沉思良久,缓缓道:“卑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不敢肯定!”
“参军尽管说!”
“卑职猜测,伪齐军马上就要撤退了,而且是军队和百姓混在一起撤退!”
陈庆眉头一皱,“你是说,造谣瘟疫,是要把百姓逼着一起撤退吗?”
“应该是这样,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肯定还会造谣,到处都爆发了瘟疫,只有襄阳没有,这样满城百姓肯定是向襄阳逃去。”
陈庆点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旁边杨再兴不解道:“军队一样军心混乱,怎么保证士兵老老实实也撤退去襄阳。”
张晓笑了起来,“我估计士兵已经几个月没有拿到俸禄了,想拿军俸就得去襄阳,要么就自己放弃,或者说,襄阳有瘟疫的解药,这一招更狠,保证每个士兵都拼老命向襄阳逃去!”
“参军说得对,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关键是我们怎么分辨百姓和士兵,如果丢盔弃甲混迹在百姓中,我们怎么分辨?”
张晓摇摇头苦笑道:“这一招非常毒辣,除非都统不管百姓死活,男子统统杀死,否则卑职也想不到怎么分辨,关键他们都是饥民,我们不管,会大量饿死人的,可我们如果管了,兵力就不够了!”
就在这时,有士兵飞奔来报,“启禀都统,前方斥候传来消息,长寿县城门大开,无数百姓奔涌而出。”
众人面面相觑,果然被猜中,真是这么回事!
所有人都向陈庆望来,陈庆无奈道:“王铎率一千军守大营,其他人都跟随我去看看情况再说!”
骑兵迅速集结,在陈庆的统帅下,九千骑兵浩浩荡荡向北方奔驰而去。
……
在瘟疫的极度恐吓之下,满城百姓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效率和速度,四座城门同时大开,十几万百姓蜂拥而出,三万士兵也混迹在其中,就连蒋彦先也扮做一个中年文士,带着一些书和家当,以及几名随从,坐着一辆驴车向襄阳方向奔逃。
官道上,铺天盖地都是逃难的百姓,都饿着肚子,互相搀扶着,哭声震天,很多老人逃了十几里便走不动了,坐在路边拍着腿哭喊等死。
陈庆率领九千骑兵杀到了,满城百姓逃走了七成,还剩下三成没有来得及出城,伪齐军的军营已经空无一人,全部逃走了,盔甲和兵器堆满了大帐。
陈庆下令关闭城门,率领骑兵追赶,只见官道上、旷野里铺天盖地都是逃难得百姓,秋风瑟瑟,寒意刺骨,百姓们饥寒交迫,哭声震天。
这时,赵小乙骑马奔来行礼,“参见都统!”
“有没有集结逃亡的军队?”
赵小乙摇摇头,“全部都打散了,向各个方向逃走,基本都是和百姓混在一起,没有盔甲、兵器,卑职实在分不出来。”
陈庆着实无奈道:“还真不能小看天下能人,传我的命令,停止追击!”
骑兵不得不停止了追击,任务改为赈济百姓,劝返回城。
整整用了两天时间,十几万百姓才开始陆陆续续回城,但最终只劝回了七成,家中稍微有点条件的,还是逃去了襄阳。
三天后,李纲率领大军和辎重来到了长寿县,接管后续的赈灾事务,陈庆这才得以脱身离开长寿县,率军前往江陵府休整。
直到这时,双方都完成了战略收缩,伪齐军开始巩固对襄阳府和邓、随州、房州的占领,董选派人到长寿县和李纲谈判,愿意用之前在邓州和襄阳府俘获的一万多宋军,交换汉阳被俘的五千伪齐军。
双方开始处于一种战略对峙,李纲也下令湖广各地镇抚使开始招募士兵。
……
押送杨幺等贼兵将领的船只终于抵达了临安,虽然宋朝面临三线进攻的重大压力,但洞庭水贼被平定的消息还是让朝廷上下欢欣鼓舞,天子赵构下令公开处斩杨幺等十三名贼将以及他们家人共一百二十余口。
杨幺被斩首,意味着洞庭湖的匪患彻底被平定,也标志着大宋内部的各股造反贼兵势力都被扑灭,朝廷可以集中精力恢复民生,增加人口,慢慢改善日益窘迫的财政困境。
养心殿,天子赵构和往常一样前来向母后请安,韦太后声音清冷道:“今天官家似乎情绪不错,遇到了高兴之事?”
“回禀母后,为祸长江和洞庭湖数年的贼首杨幺已被押到临安,今天中午公开处斩,儿臣后背的一根毒刺终于被拔掉了。”
“哦!我听到了一些传闻,这是好事啊!那官家是不是打算重赏有功将士?”
“儿臣是有这个打算,这次多亏陈庆立下大功,才拔掉这根毒刺。”
“又是陈庆,哀家记得他好像才刚刚升都统吧!莫非官家又打算给他升官加爵?”
赵构心中暗暗叹口气,他今天和秦桧商议这件事,秦桧就暗示要请示太后,这让赵构心中有些不爽,但他也没有办法,有些事情他如果不经过太后同意而自己决定,以后会有麻烦的。
“太后,儿臣在朝会中向满朝文武承诺,剿灭杨幺者,官升三级,爵封国公,如果儿臣言而无信,怎么面对天下?”
“灭掉杨幺不止陈庆一人吧!他们手下那么多大将,难道功劳都是陈庆一人的?”
“这个……别的有功将士当然也要封赏,儿臣的承诺只给主将。”
停一下,赵构又解释道:“这是儿臣去年立下的悬赏,并非是针对陈庆。”
“那皇儿打算怎么封他?”
“按照承诺来吧!封荆国公,官升三级。”
韦太后冷笑一声道:“你这样一封,让别的大将怎么想,张俊征战二十年,战功累累,也才是个国公而已,韩世忠也一样,刘光世甚至只是一个郡公,他才多大就要封国公,官家觉得妥当吗?”
“母后,君无戏言!”
韦太后沉默了,赵构又道:“儿臣也知道陈庆升官太快,在爵位上儿臣没有办法,但在官职上可以变通。”
“怎么变通?”
“儿臣说官升三级兵没有说文官还是武将,儿臣准备武将升一级,文官升两级,实际上还是五品。”
“那官家怎么不在勋官上升他三级呢?”
赵构一时语塞,半晌道:“升勋官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韦太后是从秦桧妻子王氏那里得知官家又要给陈庆加官进爵,令她怒火中烧,儿子是在故意和自己作对吗?
但韦太后也没有想到这是官家在朝会中的承诺,她心中再不满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官家失信天下吧!
“算了,既然是武将,就升武官吧!别让朝官耻笑了。”
“儿臣遵母后懿旨!”
韦太后哼了一声又道:“你父皇常常说,有功要赏,有罪要罚,官家不能只赏不罚,若以后陈庆犯罪,官家还要包庇他,哀家可不答应!”
“儿臣不敢!”
“哀家累了,跪安吧!”
“母后休息,儿臣告辞!”
赵构恭恭敬敬磕一个头,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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