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乌
足足几十个人把狭小的西暖阁塞的满满的,可却是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是全副精神,盯在了昏迷不醒的皇太极那张满是皱褶枯萎衰颓的老脸,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而且这些人还各个神情有异,今天下午的谈判内容除了已经被留在东江的小姑娘云图之外,只有皇太极身边几个摆牙喇死士知情,就算豪格都没办法让他们开口,这些皇太极后代尚且不知道大清的皇位已经异主,只等到皇太极一咽气儿,毛珏就要攫取这皇位。
就算是外面有大军压境,帝国已经危在旦夕了,可这个皇位依旧是让人眼热。
实在忍耐不住,布木布泰咬着嘴唇一狠心,向边上悄悄挤了过去,那儿,已经侍奉了皇太极的二十多年老太监哈巴拉在那儿杵着,老神在在的树着个拂尘。
胳膊微微怼了他一下,在老太监斜眼中,一串珠玉被她悄悄塞了过去,同时声音压到极底,小声而急促的问道。
“公公,陛下,可有圣旨留下!”
珠串是收下了,可是那老太监是眼神向上一翻翻,也是压低了嗓音,音调却还是那一副老神在在模样。
“谢庄妃,然而老奴所知,皇上除了给云图格格一份圣旨之外,再没有圣旨传下!”
女真可没有立女主的习惯,愕然了片刻,大玉儿是丝毫没把云图当成威胁,微微颔首之后又是从新挤进了人堆里,又死死盯着皇太极的老脸。
虽然老太监跟了皇太极一辈子,可人走茶凉,这个时候他也得找新靠山,目前有希望的皇子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长子豪格,再有一个就是子以母贵,自己怀里的孩子福临了,要是豪格的话,老太监不会收自己东西,绝对是拒之千里之外的冷冰冰,如果要是福临,他则会早早靠过来,可是如今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只能说他是真的不知道,谁也不得罪。
那么就只能等皇太极清醒了。
焦虑的等候到了二更天,皇太极还没清醒,到底是女强人,赫赫有名的大玉儿,一咬牙,命令御衣拔了点灯心草,伴着龙脑,在皇太极的鼻息下熏了起来,片刻后,这一代枭雄在灯心草下终于是幽幽转醒,昏花的老眼迷糊的张望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皇太极的脑袋倒是清醒了不少,声音也变得清晰了。
“都在这儿呢?”
“回阿玛!都在了!”
赶忙又是向前跪了两步,豪格握住了皇太极干瘦的胳膊,后头,布木布泰也是向前挤了下,还格外把福临往高了抱了点,可令他失望的是,皇太极居然是轻轻挥了挥手。
“豪格留下,剩下的都出去吧!”
真是现实,明显不甘心,布木布泰还想说些什么,可老太监直接拂尘挡在了她面前,只要皇太极还有一口气,就是他说了算,就算不甘心,她也无可奈何的转身出了去,最后出门,老太监轰的一下把门关了上。
决定大清国命运的时刻就在这儿了,可自己却是产与不了,一群人只能在门口眼巴巴的瞅着,看着烛光下,豪格在那儿不住地点着头,不知道和皇太极说些什么,紧张的十来分钟,忽然间一声凄厉的哭喊响了起来。
“皇阿玛!!!”
再也忍耐不住,一群皇太极妻妾子弟全都冲了进去,两个烛台下,已经三十出头的豪格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低着头哭的像个孩子那样,干枯的老手耷拉在了床边上,满是皱纹的脸上还遗留着浓郁的担忧,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永远闭了上。
一代枭雄,溘然而逝。
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皇太极毕竟给大清国留下了太多的东西,建州子孙贵族全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时间整个西暖阁全都是凄厉的哭声,尤其是布木布泰,那股子失望之情不言而喻。
可就这功夫,刚刚痛哭的豪格却是不知不觉中绕到了诸人身后,哭泣中,那刀子出窍的声音格外的刺耳,一瞬间,哭声戛然而止。
“皇上有令!封锁死讯,密不发丧!胆敢泄露者,死!”
在一种高门与妃子惊恐的注视中,豪格的马刀狠狠斩在了烛台上,寒气逼人的刀光下,青铜烛台轰然断裂,所有人跟着落地的烛台狠狠地哆嗦了下。
第五百三十章.折辱
整个盛京城都陷入了一股子躁动不安的气氛中。
皇太极的死讯被隐瞒,当夜,在盛京城中的正黄旗,正蓝旗,一部分留下来的镶黄旗佐领,大约七十多个领兵将军就全被豪格给聚集了起来。
这次权利的博弈,阿巴泰似乎也成为了受益者之一,就在贝勒们议论政治的十王亭,几百个正黄旗士兵点着火把把亭子与长廊照耀的亮如白昼,亭子口,豪格与阿巴泰是并列在了一起,端着一封皇太极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好的的圣旨,豪格是高声的念诵着。
“奉大汗之命,即日起在京镶黄旗众一律编入正黄旗籍,由肃亲王豪格担当旗主固山额真!正白旗都统,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晋为正蓝旗主,统领正蓝旗!钦此!”
“叩见主子!”
甭管服不服气,几百宫廷禁卫看押着,在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的带领下,这些领兵将领佐领军官是整齐的把头重重磕了下来。
盛京皇宫虽然大,可也没有京师紫禁城那个变态规模,整齐的呼声大半个宫廷都听的一清二楚。
永福宫门口,大玉儿自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情不自禁,她是信步走到了宫门口,却冷不防哗啦一声,两柄长柄大刀猛地拦在了她面前,两个正黄旗禁卫阴冷的喝令道。
“肃亲王有令,妃嫔宫人坐守宫中,不得外出!”
那如玉的小脸瞬间冷了下来,又是向外眺望了一眼火光摇曳,跺着脚,布木布泰是愤怒的提着裙子回了屋。
皇太极继位时候,惧怕拥有牛录最多的多尔衮三兄弟反抗,逼得他们母妃阿巴亥殉葬,如今后宫中海兰珠早死,娜木钟,扎鲁特之流影响力远不及自己,更何况政治上她倾向于多尔衮这个小时候的玩伴,虽然不明显,可现在是继承皇位的关键时期,她可不敢赌多尔衮的政敌豪格会不会心慈手软放自己一马。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大玉儿的性格。
让两个同自科尔沁嫁过来的侍女看门,回了绣房,急促的翻出几张纸张,提起笔,这位历史上清初著名的政治女强人运笔如飞,莎莎的记录下了一行行要人命的消息。
皇太极撒手西归这个动荡的夜晚,在无数阴谋与绸缪中,静悄悄的度过了,次日,太阳才刚刚升起,宵禁了多日的盛京城却是忽然热闹了起来,几十个穿着锦绣的太监在前面打着黄白红蓝四色的旌旗,紧跟着十几个力士抬着杠子,一头头倒霉的猪,鹿,羊四蹄朝天的捆在杠子上,嗷嗷的叫着,再往后,则是一顶红彤彤的喜轿,抬轿的规格也是格外的高,足足十六人交叉着杠子。
再往后,就是一箱箱的嫁妆了,绫罗绸缎,金银锭子,字画家具,清军几次入关,劫掠到的财富不少,可惜,崇祯是国库空空如也,四处要钱没银子,清国则是有钱没处花,就算是满库的金银,在这狭小的国土内买不来粮食,和石头也没啥区别。
轿子是空的,人昨个就让毛珏给领回去了,皇太极这个做父亲的也够绝情的,浑然不管自己才十来岁的女儿会不会被毛珏所蹂躏,豪格这个做哥哥同样也没强到哪儿去,为了怕云图被毛珏兽性大发给蹂躏死了,影响两国和亲,他还把自己最小的妹妹蓝珠也给捎带了上,浩浩荡荡的队伍敲锣打鼓的奔向了东江大营。
沿途街道上,当了二十几年主子的建州女真各家各族,听着这鼓乐声,无不是向外探出头去,看着和亲的队伍,不少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是感伤的流下了几滴眼泪。
他大清国自太祖崛起,屠戮四方,宰杀了不知道多少明人,甚至内心中已经不把明人当人了,如今帝国却是需要卑躬屈膝的向个明人奉上女人来求取和平,一帮子当惯了奴隶主的建州鞑子心头各个五味陈杂。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现在毛珏绝对算得上大明第一金龟婿了,后世接亲,哪个不得男方先出个三金五银,万紫千红一片绿的,到了觉罗家嫁闺女,东江一文钱聘礼没出不说,这送亲还送的格外艰难,到了东江军营大门口,清国汉奸三驾马车的最后一个幸存者鲍承先好说歹说,这才劝开了寨子门,可是刚到了军营大操场哗啦的声音中,一大票的东江军忽然四面八方就涌了过来,一柄柄黑洞洞的枪口指在脑门上,吓得那些送亲的建州权贵各个冷汗直流。
“诸位主子!我等是大清国和亲队伍,奉皇上之命送亲而来,还有正黄旗正蓝旗旗主在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也算是悲哀,为清国出谋划策一辈子,皇太极的死,鲍承先还被蒙在了鼓里,还以为皇太极尚在,他是点头哈腰的对着围困的东江军求着请。
“没什么误会!”
这功夫,满是傲慢踢着马的沈戎是大摇大摆从后头走了出来,分开士兵到了最前列,马都没下,看着弯腰陪笑的鲍承先,就跟电视剧里的北洋军阀似得(强往上靠,嘿嘿。)用转轮手枪顶了顶歪了的头盔,沈戎高傲的哼哼道。
“辽王有命!建州送亲蛮夷跪迎!”
“明狗,老子他娘的劈了你!”
没等鲍承先哭丧着脸求求情,队伍里头正黄旗悍将,满洲第一巴图鲁的鳌拜已经是陂着一只脚,杯的拔出了刀子要上前拼命。
身边可都是东江黑洞洞的火枪,其他佐领差不点没吓哭了,连滚带爬的在后头拽着他,可那头沈戎非但没收敛,反倒是更加盛气凌人的掳起了衣袖子。
“哎呦呵!还有在老子东江头上撒野的!来啊!把这群蛮夷全都赶出去,下令大炮轰城!”
“把他嘴堵上!”
一定要下跪,豪格自己也是满肚子不愿意,可是昨晚皇太极临死前那些话语依旧触目惊心的回荡在他心头,眼看着事情要闹僵,他是亲自怒吼着下了命令,旋即是乖乖的猛地向上一抱拳,三跪九拜行大礼爬伏在了地上。
“奴才豪格,跪迎辽王陛下!”
“奴才跪迎辽王陛下!”
不管知情不知情,自己主子都跪下了,那些佐领也是跟着纷纷跪地磕头,到现在尚且不肯下跪,被拿着破布塞住嘴之后,又是几个军官用刀柄砸在了鳌拜的腿弯上,砸的他强跪在了地上,按着磕了头。
今个的任务就是侮辱,况且眼前都是仇人!看着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沈戎是快意的抱起了胳膊,不屑的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