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外风吹凉
贾蔷瞧见后笑了笑,却开门见山问道:“能不能告诉本公,两洋海师烂成那个样子,是个官都在吃兵血,驱使士卒为奴,连最低的把总都如此。且要么几乎从未上过战船,要么将战船商船租给商贾谋利,再没出息些的,干脆将兵船当渔船,用来打渔卖钱。而你们八个四个来自东洋海师,四个来自南洋海师,有守备,有都司,还有游击,是如何做到能够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
一个机灵些的,典型粤省男人形容的中年人赔笑道:“国公爷,小的先说。小的叫严实,家里原有些家底,所以家里并不指望小的做官贪钱,只求能光宗耀祖。再者,当个官,也能庇佑家族不会等闲让人欺负了去。所以小的从不吃兵血,克扣兵饷。对上官的三节两寿孝敬,都是小的从家里拿银子给的。”
贾蔷闻言眉尖轻轻一扬,道:“你家做甚么营生的,可是对外海贸?”
严实赔笑道:“回国公爷,小的祖上种了几个茶园,原也不怎么生财,后来将茶叶卖去十三行后,才好了些。”
贾蔷笑了笑,道:“你还真实诚,禁闭里就交代了,你这官儿是走了十三行的门路办下来的,如今仍不避嫌。”
严实忙赔笑道:“国公爷明鉴,小的虽的确走了走门路,可本身原是武举人出身,只是选官上让十三行叶家帮了忙。另外,遇到上官刁难时,也是通过叶家二爷摆了请,平了事。除此之外,小的和十三行的人来往也不多,他们原也看不上小的区区一香山都司。”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聪明人,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却又有坚持和底线。本公问你,你麾下的守备、千总、把总,是否也如你一般,能做到不贪不抢不喝兵血不以兵卒为奴?”
严实迟疑稍许后,道:“若说都是好人,那小人肯定是在扯谎。有两个守备是总兵的远房侄儿,还有两个千总是副将的奶哥哥……不过除了他们之外,多是好的。”
贾蔷点了点头,道:“已经不易了,人生于世间,太过特立独行,必是寸步难行。严实,你这正四品的南海都司通过了总领海师衙门的考察。希望你今后,保持操守不变,还要勤勉差事。”
其实这些人早就得知了海师衙门要清洗两洋海师官员的消息,先前走到半路上不愿来的人,直接被绣衣卫上枷锁锁拿至京。
而经历禁闭惨无人道的折磨后,他们也基本上没抱甚么生还的希望。
虽未打也未骂,可那间小黑屋,绝对是他们一生都不愿再经历第二回的噩梦。
唯一期盼的,就是不要牵连到家族。
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机……
看着严实这样一个机灵的人,眼中滚下热泪来,激动的嘴巴都哆嗦起来,跪地磕头,贾蔷面色肃穆,沉声道:“不要怪本公,更不要怪朝廷。两洋海师是甚么成色,各级官员是甚么德性,你们比本公更清楚!不将那些渣滓清扫干净,两洋海师永远都只是烂泥塘!本公接手总领大燕海师衙门,没有旁的法子,只能用烈火焚心,大浪淘沙的法子来炼!淘尽黄沙始见金,真金,不惧火炼!这一次,能淘出你这样的官员,算是惊喜。
南洋海师提督废黜、总兵废黜、副将废黜,只留两名参将、六名都司。这些名额都还空缺着,严实你虽仍为都司,但权责是过往的十倍不止。本公望你忠于王事,勤勉清廉。
你不是想要光宗耀祖么?待南洋海师重扬海帆,戍卫大燕海疆不容任何贼匪侵犯时,本公亲自引你,陛见天子,朝天阙!”
严实闻言再三叩首,誓言效忠。
贾蔷叫起后,又连续过问了其他七人,安抚之后,纷纷委以要职。
甚至,还留下一人在京,入海师衙门为京官。
这一步龙门跃过后,改变的何止是一个人的命运?
整个家族的命运都为之改变!
让绣衣卫领着八人进京住进海师衙门驿站,准他们自由活动,采买京城土产后,贾蔷看向张泰、陈然,问道:“现在可明白了些,我海师衙门为何不会要你们了?”
张泰、陈然二人沉默下来,董川都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
贾蔷笑道:“我从不轻视任何人,也不会因为爵高就瞧不起哪个。你们见我瞧不起过子仪么?不会,因为他在战场上,用命去搏过,和我一样。”
陈然忍不住道:“宁国公,倘若宣镇我等也在,绝不会后退半步!”
贾蔷点头道:“我信,但是,你们当时不在啊!没发生过的事,没立过的战功,能当真么?子仪且不去说,今天这八人,都是经过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考验过的,从底层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还能在那样混乱堕落的大环境下保持操守,所以他们才值得信赖,可以为海师官员。你们做得到这一点么?你们身为武侯世子,甘心从底层做起,敢去海上乘风破浪面对巨大的危险么?
若能做到,我现在就准你们入海师大门。做不到,你们也不必强求之。”
世家子弟哪有甚么义气用事,这两个小忘八即便他们自认为是义气,前来与董川共事,可背后一定牵扯到元平功臣一脉往海师衙门里插钉子的算计心思。
毕竟,即便是没落不起眼的海师,执掌大燕绝大多数兵权的元平功臣,也不愿让开国一脉独占。
但海师一事,贾蔷却容不得他们插手!
他们把守的陆军和内洋水师贾蔷很难去直接掌控,但外洋海师,谁也碰不得!
大燕的海陆之争,或许从现在就开始了……
……
ps:昨天日销居然全榜第十,写书生涯的巅峰,谢谢大家。
第九百零七章 尹后的大礼
神京东城,十王街。
恪荣郡王府。
内堂,李暄眉开眼笑的吃着恪荣郡王妃亲自烹的酥酪,脸上的受用欢喜让人瞧着都觉得喜庆。
李时看了看他,笑骂道:“你王府厨房里没人?吃个酥酪就这个德性!”
李暄正色道:“四哥,这当弟弟的就该说你了,四嫂亲手做的,那些厨子如何能比?每年弟弟吃的最香甜的饭,就是生儿那天母后亲自做的长寿面……嗯?四哥你不是?”
李时扯了扯嘴角,气道:“我当然也是!哪个与你扯这些了!”
李暄“嘿”的一乐不理他,同一旁高兴的恪荣郡王妃温氏笑道:“四嫂,如今没人再来招你烦了罢?”
温氏笑成一朵花,道:“没了没了,难得清静下来。说来也奇,宗室聚在一起,不管爷们儿还是诰命,提起贾家那位都是恨的咬牙,骂的不像话,我听着都觉得刺耳。怎么刚放出风声,说那位要接手钱庄,他们就立马规矩老实,不闹腾了?他们就这样信任他?”
李暄语重心长道:“四嫂,你得透过此事的外面,往里面看看!”
温氏莫名道:“看甚么里面?”
不给李暄得意的机会,李时就笑骂道:“他说宗室那些大爷看的不是贾蔷,是他小五李暄!”
温氏掩口大笑起来,李暄急了,道:“四嫂别笑啊,要不是弟弟我教诲的好,贾蔷那小子哪有这么大的能为?”
温氏愈发笑的不成,好一阵后才平息了些,道:“怪道母后最疼你,也纵着你和贾家那位浑来,果然热闹有趣。不过确实要谢谢五弟,不然的话,爷和我都要焦头烂额了……”
李暄客气了两句,李时看不过去了,侧眸盯着他道:“谢他?这个坑原是他和贾蔷挖的,坑苦了爷,如今反倒还要谢他?”
“嗯?”
李暄眉头竖起,道:“四哥,这话弟弟就不爱听了,怎成了我和贾蔷挖的坑?当初你不谋夺钱庄,岂有今日之苦?”
“放屁!”
李时愈发郁闷道:“那钱庄多咱成了爷谋夺的了?外面那些造谣的屁话,莫非是你传出去的?”
李暄嘿嘿乐了起来,道:“当然不是!不过,那钱庄不就是你接手过去的?”
李时啐道:“当时是朝廷里物议汹汹,谁也没想到你们果真能弄回海粮来。再加上价值亿万两银子的消息传开,各衙堂都快造反了,声嚷着要将钱庄从你们两个没正形的人手里接掌回来。爷也是着实没法子,才不得不出面,又哪里成了爷的本意?”
李暄摇头道:“还不是四哥你太好说话,又觉得弟弟和贾蔷确实不行,才开的口讨要的?算了不说这些了,为了此事,贾蔷心里对弟弟也有些不痛快,觉得我到底向着四哥,迫他低头做事,唉……”
李时闻言挑了挑眉头,道:“这叫甚么话?你和他关系再亲近,还能亲近的过亲手足去?大哥都说你几回了,君君臣臣要分清,不要搅和在一起弄的君臣不像。你……”
“哎哟!四嫂,你管不管?请弟弟来吃个饭,絮絮叨叨个没完。大哥念完四哥念,甚么时候是个头?”
李暄听着头疼,奈何不得李时,就向温氏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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