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初唐 第1047章

作者:牛凳

李二陛下站起身来,一挥龙袍宽袖,喝断了李承乾的求情,训斥道:“承乾,你以为你在太子府中干得那些荒唐事,朕不清楚吗?你……你……朕身为汝父,当真是羞于启齿,混账啊混账,颠倒阴阳违逆人伦,你将来还有何颜面继承大统,延续我大唐帝国的国祚?”

一言惊醒李承乾,顿时,他整个人变得惊骇起来,眼神不断躲闪着他爹李世民的注视。到了这个时候,李承乾自然知道了自己蓄养面首之事已经被父皇知晓。

一时间,他垂下头来沉默了起来,不敢再抬头直视父皇分毫。

紧接着,李世民冲那几个发愣的内侍太监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将地上这具无名尸抬出宫外,找地方将其火化,一具尸体难道还要放在宫里陈展,供人瞻仰赏阅不成?”

几名内侍宦官唯唯诺诺地上前抬起尸体,缓缓退出了甘露殿。

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孙无忌忍不住,轻轻提醒道:“陛下,这可是前隋太子杨勇的遗体,要不将其以国公之礼葬之,好让朝野的前隋遗臣遗老归心,也好让世人都知道陛下您的心胸无垠宽广啊。”

“无忌,这两个孽障不谙世事,莫非你也老糊涂了?”

李二陛下狠狠瞪了一眼长孙无忌,同样板着脸训斥道:“难道你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前隋太子杨勇并非死在昏君炀帝手中,而是苟延残喘到大唐贞观五年?莫非你要让天下人死都知道,前隋太子杨勇死在了魏王府的水井中?莫非你想让天下前隋的遗臣遗老们都知道,朕的太子逼死了前隋天子,逼得他投井自尽?长孙无忌,朕且问你,你居心何在??”

长孙无忌被李世民连番质问下,惊得满头涔涔冒汗,双膝一软,噗通一声……

当场跪在了李二陛下的跟前。

跪下之后,长孙无忌连连磕头自辩清白道:“皇上,皇上,臣并非包藏祸心,臣是忽略了其中的厉害之处,臣是清白的啊!”

这下好了,本来是充当说客替两个外甥说情的长孙无忌,三言两语间,竟然被李二陛下扣下了居心叵测包藏祸心的一顶大帽子。

就连一直漠不关心殿内,只专心哄孩子的长孙皇后,都不由轻轻瞥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暗暗摇头叹息,兄长口不择言,真是糊涂了,唉……

看着长孙无忌这番作派,李二陛下俨然已经收到了要有的震慑效果,随后态度缓和,语气松软了不少,示意道:“无忌,你记住,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前隋太子杨勇这个人,杨勇早在几十年前便死在了他的弟弟杨广手中。今日死在魏王府水井中,抬进皇宫中来的只是一具尸体,一具不明身份的无名尸体。”

长孙无忌见着皇帝态度缓和下来,一边心有余悸地擦拭着头上的汗渍,一边连连点头称道:“陛下放心,臣知道了,臣记住了。”

长孙无忌这时候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妹夫不想将杨勇之事扩大化,不想闹得天下皆知,动摇了大唐那些前隋遗臣遗老的人心。

“起来吧!”

随着李二陛下挥手间,跪在地上的长孙无忌悠悠站了起来。

随后,李二陛下亲自走到李泰身边,将之前李承乾绑在他身上的绳索逐一解除,恢复了李泰的自由。

解掉了李泰身上的绳索之后,李二陛下冲着李承乾摇了摇头,提醒道:“承乾,他是你弟弟,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就是就是。”李泰一恢复自由,便如蛟龙入了海般地蹦达起来,冲李二陛下诉苦道:“父皇,太子哥哥不仅让人将我五花大绑了,还让儿臣跪在他的跟前,百般羞辱儿臣呢。呜呜……父皇,你可要为泰儿作主啊。”

“不,父皇。”李承乾听着李泰告状,不由急急自辩道,“若非魏王窝藏前隋太子杨勇,两人暗中勾结沆瀣一气,儿臣岂会硬闯魏王府?父皇,魏王居心叵测,早就对儿臣的太子之位生出了觊觎之心,还望父皇明察。”

“胡扯,你这是污蔑?此人乃是卢承庆推荐过来的,我哪里会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本王历来求贤若渴,这是天下皆知之事,李承乾,你别乱泼脏水。”

“哼,本太子泼没泼脏水,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魏王!”

“你……”

李泰正要继续舌战李承乾时,却被李二陛下抬手阻止了下来,只听李二陛下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泰,轻轻叹道:“泰儿,他虽是太子,却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啊。”

同样是对太子说得一句话,李二陛下改了改几个字,原封不动地送给了李泰。

长孙无忌一听,满脸巨骇地看着李二陛下,心中顿时大慌,暗道,不妙,要出大事儿了,陛下看来要动真格了!

果不其然,只听李二陛下冲李泰说完这句话后,步履匆匆地重新返回了刚才所坐的位置,坐到了长孙皇后身边,遥遥抬手指着长孙无忌,缓缓说道:“无忌,替朕拟旨……”

“传旨,贬黜魏王李泰为魏郡王,授黔州大都督职,即刻前往黔州上任,未经奉诏,终生不得踏进长安半步。”

“传旨,废黜太子李承乾储君之位,即日起,圈禁长安近郊皇庄,派千牛卫禁守看管,未经奉诏,终生不得踏进皇宫半步。”

嘭~

嘭嘭~

旨意下罢,两道重物落地的闷响接踵而起,李泰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李承乾呢?则是当场晕厥,吓得不省人事。

第868章 虎毒食子,还是用心良苦?

金口玉言,君无戏言。

李二陛下满心愤怒地下了两道旨意后,厌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几个内侍道:“将这两个孽障拖下去,送出宫外各自府邸,朕现在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们。”

很快,李承乾和李泰二人在几个内侍的帮助下,脑子一片混沌地被搀扶了下去,极尽狼狈。

两人一走,李二陛下又盯着默不作声的长孙无忌,缓缓说道:“无忌,你也下去吧,将这两道旨意拟好之后,交由江夏王盖印。他是负责皇室族谱的宗正寺卿,贬黜皇子,废黜太子,必须有宗正寺的签押盖印方能生效。”

长孙无忌应了一声是,喉咙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再抬头看了眼李二陛下,发现对方面无表情,双眼中透着浓浓的坚毅和决绝,最终还是放弃了为李承乾与李泰两个外甥求情的心思,愣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心中只有可惜和懊恼,摇了摇头哀叹一声,悠悠转身走出了甘露殿。

此时,仿佛一切都烟消云散,尘埃落定了般,整个甘露殿变得寂静索然。

偌大一个殿中,只有李二陛下、长孙皇后,还有襁褓中那个酣睡正甜的婴儿。

“哇啦……”

一道婴孩的啼哭声打破了这份寂静,正是长孙皇后襁褓中的那个孩子从睡醒中猛然啼哭开来。

长孙皇后立马抱紧了襁褓轻轻拍打着,哼着细如蚊声的歌谣哄骗止哭着。

李二陛下听着孩子的婴婴啼哭,百炼钢立马化作绕指柔,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几分不忍和满满慈爱,赶忙站起身来靠拢至长孙皇后的跟前,伸出手来逗弄着孩子,哄道:“雉奴不哭不哭哦,是父皇嗓门太大,吓到雉奴了吧?”

雉奴,正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所生的第三个儿子李治的小名。

说来也怪,长孙皇后轻拍襁褓哼着小曲儿无济于事,但经李二陛下这么一开口逗哄,雉奴立马止住了哭啼,随后吧唧两下小嘴,又呼呼睡着了。

李二陛下见着幼子这般憨态可掬,不由莞尔一笑,因为李承乾和李泰两兄弟手足相残所带来的心中阴霾,顿扫而空。

长孙皇后见着雉奴睡着,稍稍抬起头来看着丈夫,欲言又止,犹犹豫豫。

李二陛下好似心有灵犀般地看着妻子,问道:“观音婢,有话想说?不要憋在心里,你我夫妻还有什么不能直言的?”

称呼长孙皇后一声观音婢,说明李二陛下现在心情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

随即,长孙皇后抱着雉奴,悠悠叹息道:“陛下,承乾和泰儿的确是荒唐至极。他们两兄弟这么闹,别说您,就连臣妾都看着生气。可是,陛下您刚才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一个贬黜爵位,发配黔州那等黑山白水之地受苦,一个废黜太子之位,沦为圈禁看管的废太子。这等惩罚委实太重了,毕竟他们年纪还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念在他们二人少不更事,念在他们二人乃是你我亲生孩儿的份儿上,臣妾恳求您收回陈命吧。”

“唉……”

李二陛下摇了摇头,饱含深情地看着满脸愁容的长孙皇后,叹道:“观音婢,恰恰因为他们是朕的儿子,恰恰因为他们是年纪尚小,所以朕才这般严厉处罚于他们。本该是兄友弟恭,却偏偏祸起萧墙,手足相残。皇后啊,玄武门之事虽然已过五六载,但朕却是历历在目啊。如果再任由他们兄弟二人这般胡闹妄为下去,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玄武门惨剧发生啊。朕已经错过一次,不愿将来朕的儿子们也再重蹈覆辙。”

长孙皇后知道丈夫对当年玄武门之事至今耿耿于怀,虽说不愿亲口向天下承认这件事情是自己错了,但午夜梦回之时往往会在睡梦中喊着太子建成和齐王的名字。也只有当着自己一人的面,丈夫才会说出心里话。

但是,长孙皇后一想到丈夫对两个儿子的惩罚,还是不肯放弃地劝说求情道:“陛下,可是承乾和泰儿……”

“观音婢,别说了!”

李二陛下知道妻子想要再说些什么,无非就是求情的话,于是打断道:“正因为他们二人年纪还小,还没到不可回头的地步,所以朕才痛下心来作出这番处罚。你刚才也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希望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希望他们能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也希望他们能明白兄弟亲情的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