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后来郭鹏建立专门教育皇家和亲眷高干子弟的学校,郭瑾也和他们一起入学读书,依旧是蔡邕主官,辅以诸多有名望的大儒,郭鹏还抽空亲自教导郭瑾,专门给他挑选教材并且亲自做注。
等郭瑾成年以后,让他去做县令,又派他去西域从军历练,接着又做河南尹、首阳山讲武堂堂主,军政两手抓,手握不小的权力。
郭瑾担任河南尹时间不长,也就几个月的功夫,但是处理洛阳首都地区的一切政务均无差池,办理妥当,诸多繁杂的事务也能处理的有条有理,颇为群臣所称赞。
由此观之,郭鹏对郭瑾是寄予厚望的。
可尽管如此,皇帝还是非常忌讳皇太子在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的前提下与大臣、将军交往,哪怕那是亲族将领,就更加需要避讳,小心翼翼的处理双方的关系。
如今曹洪面临死刑,郭瑾不顾一切的相救,这在很多人看来甚至有点政治不正确、政治上略显幼稚的嫌疑。
幸好皇帝只是杖责郭瑾,没有废了他的职位,没有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更有甚者,还免了曹洪的死罪。
在有些人看来,简直就是奇迹。
郭瑾拼了命引发的奇迹。
没人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根据皇帝痛打太子三十杖这件事情来看,皇帝并非不生气。
所以他们就不知道郭瑾保住自己的一切到底是运气好还是皇帝舐犊情深,不忍毁掉自己一手培养的优秀继承人。
尽管郭瑾的行为在很多人看来较为幼稚,政治不正确。
但是,不约而同的,知道这件事情的官员们,无一例外的都希望郭瑾能快点好起来。
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而已。
甚至不曾说出口。
只是埋藏在心里,不让外人知道。
没人敢去河南尹府邸看望郭瑾。
因为大家知道,这个时候去看望郭瑾,那是在要他的命。
大家都是政治合格且正确的人精。
就连因为郭瑾的奋力搭救而解除禁足重返内阁办公的曹操得知此事以后都不敢去看望郭瑾。
甚至一句话都不说,只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只有曹操的夫人,丁夫人,带着一些药材去看望郭瑾。
当然,如果郭瑾仅仅只是河南尹,而不是皇太子,不是皇族中人,此时此刻,他的府门应该已经被络绎不绝前往探视的人踏平了。
可是,他的身份注定了没有官员敢去看他。
唯一一个敢前往探视的人,是曹洪。
是万念俱灰之下等死的曹洪。
得知自己要被杀掉之前,曹洪还愤愤不平,在心里咒骂郭鹏无情无义,过河拆桥什么的,等到得知自己将要被杀掉的时候,他崩溃了。
又哭又闹,哭喊着求陛下饶命,吼叫的声音整个司隶校尉府都能听到。
等他嗓子哑了喊不动了,摊在地上等死的时候,程昱打开了软禁他的房门,冷冷的告诉他——【你被免死了】。
然后,诧异的曹洪得知了自己免死的前因后果。
他得知郭瑾为了救援自己而被打了三十杖,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现在整个人趴在床上下不来,没个把月是别想重新行走了。
刹那间,那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曹洪整个人趴在地上狠狠的哭,不停地捶着地面,一边捶一边哭,一边捶一边哭。
从司隶校尉府里出来,曹洪和同样凄凄惨惨的家人团聚,一家人抱头痛哭,共庆死里逃生。
因为被撤掉一切职位,在洛阳居住的条件已经没有了。
曹洪接下来只有回到谯县老家居住,依靠祖产,当一个乡下土财主,聊以**。
算是兜兜转转二十年,最后回到了原点。
第1329章.一千二百三十九 洛阳城里已经没有了曹洪的位置
短短几天经历人生大悲大喜和绝望之后的希望的曹洪,好像看开了不少事情。
钱也不在乎了,土地也不闻不问了,财产什么的都可以放弃了,不要了。
他和家人一起回到府上收拾了一些被允许带走的衣物、书本,自己亲自上手打包装箱,送上大车,整顿了大半天。
然后和赶来相见的曹仁、曹纯和曹操相见,四人聚在一起,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子廉,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刚赶回来不久的曹仁握着曹洪的手询问。
“还能怎么打算?回家乡吧,离开了洛阳无处安身的人,只有在家乡还能生活。”
曹洪苦笑着摇了摇头:“蒙陛下恩典,太子相救,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家人也保全了,还留了一份祖产,现在什么也不敢奢求,能回到家乡和家人一起守着祖产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曹仁无话可说,曹纯和曹操也无话可说。
曹洪又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不方便去见伯瑶,我就无所谓了,我会去看看他,然后,我就回家乡了,今后若有机会,咱们还能在家乡见到,接下来,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无事一身轻,什么事情都烦不到我了。”
曹洪看上去还有点轻松的样子,谈笑间对于未来轻松的日子颇为向往。
当然,他不能像曹仁这样真正过着梦想般的日子了。
尽管如此,他的生活也不会很差,毕竟他还是个土财主,家乡的祖产足够他过安稳富足的生活,一辈子的富家翁想必也是很多人的梦想追求。
曹仁和曹纯便不再说话,只是叹息。
曹操上前,握着曹洪的手,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
“帮我们一起,谢谢伯瑶。”
“我会的。”
告别三曹,曹洪便领着家人的车队,一路慢悠悠的往郭瑾现在所居住的河南尹府邸前进。
抵达河南尹府邸的时候,河南尹府邸大门紧闭,曹洪亲自下车上前叩门,不一会儿,一个府中小吏过来开门。
“阁下是?”
“罪人曹洪,特来感谢河南尹救命之恩。”
曹洪颇为谦卑的行了一礼。
小吏一愣,忙回礼。
“我去汇报。”
“劳驾。”
小吏急匆匆的往府内去,不一会儿,身着素服的蔡婉来了。
“罪人曹洪,拜见太子妃。”
曹洪连忙下拜。
蔡婉神色如常,伸手虚扶。
“曹公不必多礼,太子殿下有伤在身,不甚体面,实在不便见客,曹公请回吧。”
曹洪张张嘴,到底没说出想见他的话来。
伤的那个位置,的确不便见客。
“既如此,罪人便不耽误太子殿下休息了,愿太子殿下早日康复。”
“太子殿下只是受了皮肉之苦,并未伤筋动骨,只需卧床月余,便能安康,曹公无需挂怀,太子殿下还说了,救曹公,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希望曹公不要感到愧疚,否则他会内心不安。”
“……”
曹洪抿着嘴唇,后退几步,向着蔡婉深深一礼,然后高声呼喊,将自己的家人全部喊下了马车。
“曹公,这是?”
蔡婉有些惊讶。
曹洪正色道:“太子殿下救命之恩,罪人戴罪之身,无以为报,惟愿太子殿下早日安康,罪人即使在千里之外,也会为太子殿下祈福!”
说罢,曹洪率领家人一起跪下,向着河南尹府邸叩首三次。
蔡婉没有阻拦,代替郭瑾受下了这叩首。
然后看着曹洪带着家人上了马车,无比萧索的向着东边的位置离去。
洛阳城里已经没有了曹洪的位置,他的归宿就是谯县老家。
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兜兜转转二十年,曹洪继曹仁之后,第二个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一别二十载,家乡的人和物,还和当年一样吗?
曹洪的心中多少怀着些庆幸和期待,对于未来的生活怀抱着期待。
目送曹洪一家离去,蔡婉微微叹了口气,让小吏关上府门,回到了郭瑾的身边。
郭瑾正在面色略有些苍白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子廉叔父已经离开了。”
蔡婉坐在了床边,细心的为郭瑾撩起了鬓边的几根碎发。
郭瑾一动不动,只是眼睛眨了眨。
“离开好啊,离开了,就能离开洛阳这个大漩涡,远离争斗,远离风险,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多好。”
蔡婉不关心这些,蔡婉只在意郭瑾的伤势什么时候才能康复。
“父亲未免也太狠心了,整整三十杖,那得有多疼啊……”
伤在郭瑾身上,但是蔡婉心中的疼痛一点儿也不比郭瑾身上的疼痛要少。
“谁让我忤逆了父亲的决定呢?父亲是皇帝,被人忤逆,难道还能忍气吞声吗?而且到最后,父亲也还是饶过了子廉叔父,究其根本,我成了。”
郭瑾废力的扯着嘴角笑了笑:“父亲到底是一国之君,不做点什么就直接听了我的,岂不是让人笑话?”
“让人笑话难道比亲生儿子更重要吗?”
蔡婉不理解。
郭瑾只是笑笑,不说什么。
对皇帝来说,还真就没什么比自己的威严更重要的事情。
皇帝不能示弱于人。
蔡婉不需要理解。
只要能达到这个效果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不管是被打还是被骂,亦或是被贬斥,都不重要。
郭瑾屁股上的伤虽然上了药止住了血,但是要等恢复,还是需要不少时日,这段时日,他只能趴在床上。
等精神稍微好一点,已经过去了三天,他便开始趴在床上处理一些之前堆积的河南尹的政务,努力不把政务拉下。
这样又过了五六天,屁股上的伤口基本上愈合的七七八八,稍微能动弹动弹,华佗亲自来给他看病,诊治屁股,说再过个三五天,郭瑾就可以试着下床走动走动了。
这些天里,河南尹府邸之外,还是一样的风起云涌。
只是皇帝惩治官员的烈度似乎有所降低。
之前的那一系列的大案之中所犯事的那些官员,除了曹洪之外,其余的那些犯事官员倒也没死掉,而是被罢职,抄没家产,迁移到别郡生活,不准回原籍,还禁锢三代人不准科举。
虽然下场一样不好,但是终究没死掉,不说日后生活如何,洛阳城里到底不见了血腥味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郭瑾被揍了三十杖的事情刺激到了皇帝,皇帝下手没有之前那么凶狠了。
剩下的官员们稍稍松了口气,觉得压在他们脑袋上的皇权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就是不知道郭瑾的伤势好了没有。
官员们谁也不敢去看望郭瑾,靠着一些小道消息,得知郭瑾的伤势恢复的不错,便悄悄流传着,得知的人都倍感欣慰。
他们期待郭瑾伤势恢复,重新工作的那一天。
皇帝看来真的非常重视皇太子,尽管产生冲突,却依然保持着太子的一切权位,没有废立太子的迹象,如此,则朝廷的基本局面就能稳住,不至于产生大规模动荡。
时间来到了延德九年十二月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