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曹休有点意外的看着马远。
“些许拙见，将军见笑了。”
马远谦卑地笑着。
联合商队在柳中城歇息了一阵子，小小的和城内居民还有驻军做了一笔生意，卖掉了一些碗筷和布匹之类的东西，算是小小的开张。
然后，马远便决定先走北道，经过山北诸国，在折往南，顺着山南诸国返回，在西域绕一个圈子，再回到玉门关。
于是联合商队出征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车师。
车师算是西域的大国之一了，人口也有好几万，比起那些几千几百人的小国家，明显更有购买力一点。
曹休事先派人告知了车师，让车师人知道魏国的联合商队就要抵达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车师前部和车师后部两部的王立刻躁动了起来，纷纷开始进行准备，动员了几乎所有人力物力来迎接魏国的联合商队。
为了争夺头啖汤，双方争论不休，互相认为应该先在自己的领地内搞互市。
因为争论的过于激烈，两方面甚至要大打出手，还是在曹休使者的调停下选择了联合接待，在双方势力的交界处办一个大集市。
这可是魏国的官方商队，据说人数众多，货物众多，携带的钱财数量也极其庞大，可想而知购买力和被购买力都特别强。
毫无疑问，这是重大利好。
历史上和两汉战战合合纠缠不清的车师两部战战兢兢，全方位的动员安排，把各项安保措施做到最好，不敢有丝毫缺漏。
然后联合商队就在马远的带领下抵达了。
数量庞大的商人团队，还有规模巨大的骡马车队，那一箱箱一车车的货物和钱财，看的车师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有种莫名的渴望。
最后还是马远带着七百名骑士列队，才让这群人稳住了心神，分清了东南西北。
车师前后两王一起拜见马远，马远持皇帝授予的官员符节，基本上代表了魏帝国使臣的身份，是官方使者，商队也有半官方的性质。
车师两王不敢懈怠，好吃好喝的招待马远等核心人物，而他们带来的部众则很快就和魏国商人团队开始了交易。
除了曹氏商队和糜氏商队的联合团队之外，还有不少其他家族的私人商业团队，大家摆开了摊子，开始了为期十日的互市。
魏帝国的瓷器、陶器、漆器、青铜器很受欢迎，被买了很多。
而车师方面的蓄养牲畜也很受欢迎，也被魏国商旅们买了不少。
骆驼成为了联合商队非常青睐的商品，被买走了三百多头，装备给了商队。
马远本以为那些手工艺品和丝绸之类的硬派商品是最受欢迎的，可是出乎马远预料的是，铁锅这种炊具得到了车师人的极大兴趣和青睐。
他们买了很多铁锅，甚至不比丝绸漆器这种东西买的少。
原因是联合商队用铁锅做饭和炒菜的时候被车师人看到了，车师人就问这是什么，商人们回答是铁锅，也是商品的一种，是用来炖菜炒菜煮汤什么的都可以，非常方便，还不容易损毁。
车师人对此很感兴趣，看着商队的人用铁锅炒菜，炖菜，煮汤，庖厨们一通操作猛如虎之后，热腾腾的饭菜就完成了。
一种不同于现有烹饪方式的新型烹饪方式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件事情让车师前后两王都感到惊讶。
中原饮食文化从西汉时期传入西域，被西域贵族广泛追捧，到东汉时期，西域人也基本上熟悉了汉人的饮食文化。
西域人知道汉人用陶器铜器或者漆器做吃饭的用具，主要事物的烹饪方式是蒸煮焖烤各种手法，却偏偏不知道还有用铁锅来炒的方式。
马远解释，这是魏天子陛下在行军之中发明的做饭方式，认为这样可以更快更方便的准备士兵们要吃的东西，比较节省时间，而且还不容易损坏，容易搬运。
军队里早就普及了铁锅炒菜的模式，都快十年了。
魏帝国立国前后，铁锅开始走入寻常百姓家，现在中原与河北一带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铁锅炒菜这种东西，他们也普遍接受铁锅，使用铁锅。
炒菜这种新型菜式开始逐渐步入人们的生活之中，各大城市内新近办起来的酒馆内，炒菜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车师人开始尝试使用铁锅做菜炖菜，然后品尝味道，上手操作一番之后，发现这个炊具真的很有意思。
不容易损坏，易于搬运，野外也能方便使用，非常适合长途远行使用，于是便表示愿意购买一批。
最后一共有四百多个铁锅被车师人购买了，数量在所有售卖出去的商品里名列前茅。
马远看了售卖清单之后，觉得有点意思。
因为盐铁官营的政策，铁锅只有官方商店才有售卖，民间要买，只能去官方指定商铺购买，私人商队和商铺是不准售卖铁制品的。
而且铁锅铸造技术到现在还是被严格保密的，还是只有官方才能生产铁锅，官方才能售卖铁锅。
所以这部分生意要是做起来了，能给魏帝国赚不少钱。
据马远所知，现在铁锅这种东西早已不止是最开始的模样了。
一种名为平底铁锅的东西也开始在洛阳流行开来，据说还是皇宫里流传出来的消息，说郭鹏非常喜欢用平底铁锅油煎一整块肉去吃。
于是京城各大户纷纷追捧起了平底铁锅，开始流行用平地铁锅煎一整块肉吃的吃法。
总之铁锅这种东西已经日益成为魏帝国的子民们不可缺少的日用品之一，这要是能打开销路，把铁锅卖到西域，想来也是很棒的一笔生意。
马远觉得自己发现了某种商机。
第951章.九百六十一 父亲深谋远虑
十天愉快的互市很快结束了，联合商队卖出去了不少东西，也买进来了很多东西。
一点也没有出乎马远的意料，买的比卖的多，账面上看，资金甚至是亏损的，不过这不重要。
这部分成本付出去，总有能收回来的时候。
这些小国本来就不指望他们可以买多少东西，但是打通商路之后能给中原带来的源源不断的收入。
未来的长线收入绝对不是这个时候的这点短期支出可以相比的。
于是告别了热情洋溢满脸菊花般笑容的车师两王，联合商队再度启程，朝着焉耆国的方向大步前进。
而在焉耆国发生的事情再度确定了马远的判断，铁锅这东西，很有销路。
马远向焉耆王介绍了如何在室内和在野外使用铁锅做饭做菜的方式，又介绍了军队大锅菜和大锅饭的制作流程，成功吸引了焉耆王和焉耆贵族的兴趣，他们一口气购买了五百只铁锅和配套餐具厨具。
焉耆国官方购买了不少铁锅，民间也对铁锅很有兴趣，卖出去了三百多只和很多餐具，一时间各种和吃饭有关的商品就卖得很好。
然后才是布匹，蜀锦，马，骆驼等商品。
双方的交易采用黄金和白银的方式，亦或是商议好的以物易物，搞大宗货物交易，一买就是几百套的那种，方便结算。
不仅官方商队卖出去不少，随行的私人商队也卖出去不少东西，当然还是一样，买的更多。
骆驼这种非常适合在西域这种环境行走的牲畜广受商队赞誉，马远于是在自己的惯例汇报之中写上了中原商旅对骆驼的需求和赞美。
同样，也写了铁锅在西域国家广受欢迎的事情，请郭鹏注意。
根据郭鹏的要求，马远从出发开始就要每十天给郭鹏写一封信，讲述他在路上遇到的各种事情和处理方法，为此郭鹏还特意给了马远一大捆纸，让他和自己保持单线联络。
所以并没有过很久，在延德三年十二月底，京城正在筹备新年宴会和过年放假的事情，郭某人接到了马远的报告信。
此时正好郭瑾也在郭鹏身边协助处理政务以增长见识，郭鹏就把这封信交给了郭瑾让他也看看。
“西域诸国对铁锅青睐有加？”
郭瑾笑了：“父亲在军队里的创举，影响到了整个魏国还不算，连西域诸国都看上了铁锅，若是贵霜安息和大秦也看上了铁锅，那该是多大的一笔交易？”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阿瑾啊，你有长进了。”
郭鹏笑道：“物以稀为贵啊，在洛阳只卖几十个钱的铁锅，在西域转手一卖就能卖出十倍的价格还不止，距离越远，卖的越贵，到了贵霜安息，怕是能卖出白银的价格，到了大秦，怕是能卖出黄金的价格。”
郭瑾甚为赞叹。
“行商之道居然如此奇妙，仅仅是一只铁锅，就能从铁变成黄金，而其中不过是路途的遥远罢了。”
“就是路途的遥远，才使得这些东西变贵了，它们本身不值钱，但是跨越千山万水之后，商旅的艰辛，难道不算钱吗？”
郭鹏笑了笑，缓缓开口道：“商旅是绝对不会吃亏的，所有的成本都一定要赚回来，除此之外还要加钱算利润，这才算成功，铁锅只是一个媒介罢了，现在只是开始，等他们都习惯了用铁锅，才是咱们真正赚钱的时候。”
“铁锅是消耗物品，会损毁，虽然损毁速度慢，但是终究会损毁，等他们习惯了用铁锅做饭吃，如果没有了，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买铁锅，而我朝盐铁官营，铁锅只有官方售卖，这是多大的一笔收入啊！”
郭瑾满脸的高兴，开口道：“父亲深谋远虑，魏国后世之君们有福了。”
“他们要能掌控商队，掌控税收，掌控基层，把持住盐铁官营不取消，否则，算什么福气？”
郭鹏摇了摇头：“先汉的陵邑制度，就是为了压制豪强，对君好，对黎庶也好，就是对民不好，几代皇帝也都在坚持，结果到了后来，一样被取消了，后汉的贪污禁锢三代政策，不过光武帝和明帝，到了章帝就被取消了。
再好的政策，也要人来颁布，人来执行，这其中会打多少折扣，什么时候会被取消掉，这难道是咱们父子能预料到的吗？我的政策你会坚持，你的政策呢？你儿子的政策呢？人亡政息是最可悲的。”
郭瑾沉默了一会儿。
“父亲，未来会发生什么，真的无法掌控吗？”
“阿瑾，人非圣贤，不要想着什么都能做，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除了做事，培养继承者是最重要的，你，就是为父最大的希望。”
郭鹏拍了拍郭瑾的肩膀。
郭瑾坚定的点了点头。
“行了，现在先把眼下要做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郭鹏笑了笑，把一道手令递给了郭瑾：“拿去交给内阁，让内阁送到参谋部和兵部，新一轮驻防轮换要开始了，让各地军队做好准备。”
“是。”
郭瑾接过了郭鹏的手令，稍微看了看，皱了皱眉头。
“父亲，江陵大营也就算了，仗毕竟打完了，汉阳大营，渔阳大营，丹阳大营，成都大营，这四处可还有战事没有结束，战时换兵驻防，是不是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
郭鹏看了看郭瑾：“这是为父很早就定下的规矩，不管什么时候，军队轮换驻防是最重要的，打仗也不能改，现在我军全面占据主动，稍微后退退，等一等再打也是一样。”
郭鹏摆摆手。
郭瑾还是有些不理解。
“万一出问题呢？”
“阿瑾，战场上的胜负并不是最重要的。”
郭鹏看向了郭瑾：“为父为何死死抓住这一点不放，你还不明白，对吧？”
“儿子的确不明白。”
郭瑾低下头：“请父亲赐教。”
“道理很简单，魏军，不认将，只认帅，而魏军只有一个帅，那就是皇帝，所有士兵，必须识帅不识将，所有将，也不得认识所有的兵，魏军，永远是魏国皇帝的军队，你把军队放在外面打仗，时间短一点还好，时间长了，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这是什么道理？”
郭瑾满脸疑惑。
第952章.九百六十二 仗打完了，他们赚什么
郭瑾还没有明白郭鹏这样做的目的。
于是郭鹏打算把这个事情给他讲明白。
“打仗要很多钱，打仗期间，军队要什么，就要给什么，否则仗打不赢，就是个问题，但是问题又来了，你让军队在某一个地方征战时间过长，它有了根据地，有了熟悉的环境，就很容易与当地发生某种利益纠缠。”
郭鹏站了起来，缓缓踱步：“有些东西，从洛阳运输到当地是不行的，太慢了，地方仓储有些时候也未必就够，那个时候，就要用军费从地方民间购买，这一购买，就会出现利益关系。
军队去买东西，民间卖东西，一来二去，时间一长，就会形成利益锁链，当地民间会逐渐依赖这种关系，军队也会有机会从军费里中饱私囊，负责采买的人会认识当地的某些人。
他们之间会产生某种联系，结成一个利益集团，时间越长，关系越稳固，他们就等于在地方扎了根，越往后，联系越多，这笔军费就不是单纯用来打仗了，那一片地区的方方面面，很多人，就会靠这笔军费生存，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
郭鹏走到郭瑾面前看着他。
郭瑾面露惊讶之色。
“原来是这样……这样的话，这仗，莫非就打不完了？”
郭鹏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养寇自重！打到最后，朝廷的军费没少花，战果却见不到，贼人越打越多，战况越来越危急，到那个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军队就不一定听话了，也不愿意回来，会想方设法扩大战争。”
“这……真的会吗？”
郭瑾还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