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客1
火光越来越近,渐渐可以看清楚是七八个火把,火把下面是十来个人,这十来个人都是步行,不过中间那个人牵着一匹高大的大黑马,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走。
小皇帝立刻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一瞬间,寒风冷雪扑面而来,不过天子全不在意,踩着几乎没膝盖的积雪,朝着几个人奔了过去。
萧正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跑了过去,他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在纯白色的雪地了颇为惹眼。
天子还是个少年人,本来就身子灵活,这会儿又有了心气,在雪地里奔的极快,很快距离那一拨人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他终于看清了来人。
十几个人里,李信被簇拥在最中间,他牵着一匹大黑马,穿着一身厚重的裘子,因为赶路,头发还有眉毛上,已经沾了一些冰晶,脸还有鼻子都已经冻的有些发青了。
天子眼睛有些发红,他从小在靖安侯府长大,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姑父,天不怕地不怕,就是特别怕冷,一到冬天屋子里必须要点炉子,身上还要左裹一层右裹一层。
很少有人能让他在大雪天出门。
天子走了上去,在一行人面前站定,规规矩矩的一揖到地。
“学生,见过老师。”
本来李信两天前就能到京城,但是大雪封道,不得已在路上耽搁了两天,因为京城里情况紧急,今天雪稍稍停了一些,他就立刻带着手下人赶路,积雪太厚马不能骑,就只能牵在手里。
这会儿还在下着小雪,眼前这个深深作揖的少年人,身上还有头发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靖安侯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越过众人,上前把少年人扶了起来,被冻的发青的脸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身为大晋天子,怎么能这么失态?”
不管他们两个人之间因为身份存在了有多少猜忌跟心眼,但是十来年时间养成的情分总是真的,少年人这大半年时间,被那些老狐狸欺负的太惨,此时听到李信醇厚的声音,眼睛立刻就红了。
李信扶他起来,他就势拉着李信的袖子,声音有些哽咽。
“姑父,他们欺负我。”
靖安侯爷先是一愣,随即从腰里取下一个酒囊,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在了小皇帝手里。
“这是太康二年产的祝融酒,最烈的那一种,喝两口驱驱寒。”
元昭天子接过酒囊,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很冲,呛的他咳了两声才缓过来,不过也很好用,周身的寒意立刻散了不少。
靖安侯爷牵着他的手,朝着前方的南城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说话。
“你是天子,只有你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你。”
寒风吹来,让李侯爷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
“我来教你如何做天子。”
漫天风雪之下,靖安侯爷牵着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人,在夜色之中,走进了京城。
第919章 睡过头了
权力场上,没有什么感情能够真正存在,父子之间尚且会因为帝位刀兵相向,师徒之间自然也不成。
天子与李信之间,现在之所以这么亲密无间,是因为双方彼此需要,天子需要李信来给他站场子,将京城这个烂摊子重新收拾干净,而李信也需要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回到权力中心,拿到他想要拿到的东西。
当然了,两个人之间也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撇开这种需求以外,天子毕竟是李信看着长大的,李信把他当成晚辈,他也把李信当成长辈,毕竟不管坐在什么位置上,大家都是人,十多年相处下来,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
因为得胜大街已经被清理出了一条路,进了京城之后,就好走多了,李信坐进了天子的马车里,围着火炉烤火。
他的确很怕冷,这是承德十七年留下来的毛病,从那年大雪之后,他就见不得寒,比常人更加惧冷,这些年每年冬天都不太好过。
师徒两个人在马车里说了一路的话,马车最终在永乐坊停下,李信围着火炉搓了搓手,开口道:“陛下,我到家了,先回家歇一歇,明日再进宫。”
元昭天子这会儿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他看了李信一眼,开口道:“姑母不在京城,您府上也没有什么人,老师您干脆跟我一起进宫住一晚上。”
“那可不行。”
靖安侯爷笑着说道:“君臣之间有君臣之间的规矩,内宫外臣进不得,那就是进不得,这一次陛下已经吃了礼法的亏,总不能让臣明天也被那些大头书生参奏一本,说臣秽乱后宫罢?”
元昭天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那老师你明日可要早一些进宫。”
“沈宽他们这段时间准备了许久,朝廷上下的官员也被他们说动了不少,明日就是大朝会……”
靖安侯爷眯了眯眼睛,开口问道:“尚书台的意思是,要废了陛下,立六皇子?”
天子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六弟与我一母同胞,但是今年过了年也才六岁,我明白他们的想法,立了六弟,他十六岁才能亲政,这些人又可以做十年的辅臣。”
“痴人说梦。”
靖安侯爷呵呵一笑:“朝堂可以约束天下,但是天下也不仅仅是在朝堂,天下那么大,哪里是那几个大头书生玩一玩心眼就能够拿捏在手里的。”
“都有哪些人,倒向了沈宽?”
因为天冷,元昭天子吐出了一口白气,他缓缓开口:“种家与叶家,他们都派人去过,具体谈的怎么样天目监的人也查不到,不过大都督姬林,多半是倒向了他们,朝堂上下的文官,最少有半数以上,是支持沈宽他们的。”
“这些文官报团,裹挟了朝廷中大半的位置,如果不是这样,弟子自己也可以处理掉他们。”
“陛下不了解这些读书人。”
靖安侯爷呵呵一笑:“他们的骨头,远没有陛下想的那么硬,最开始的时候,只要杀上几个人,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现在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些人已经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就不太好办了。”
最开始的时候,如果元昭天子果决一些直接动手把沈宽等人给杀了,或许会留一些骂名,但不管沈宽等人有多少门生故吏,这些文官是不会因为自己的老师或者上官“冤”死了,就嗷嗷叫提着刀来寻皇帝报仇的。
很少人会有这种骨气,他们多半会“忍辱负重”,继续做自己的官,明面上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不过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又跟开始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如今有不少人已经参与到了“废帝”之事当中,事情成了他们飞黄腾达,一飞冲天,事败他们自然满门抄斩,一败涂地。
这个时候,身家性命已经押了上去,他们就会死死报团,此时杀人,就不是杀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了。
元昭天子看向李信,开口问道:“老师的意思是?”
“明日大朝会,臣也会去。”
靖安侯爷面色平静,开口道:“到时候陛下只要一如往常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给臣来办。”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
“再有就是,天目监与京兆府那里,关于楚贵人一家的案卷,请陛下找人送到我家里来。”
元昭天子立刻点头。
“一会儿我就让萧正,送到老师府上去。”
靖安侯爷笑了笑,掀开车帘,弯身走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永乐坊的巷子里,距离靖安侯府不是很远,李信裹了裹身上的裘子,对着天子的车驾微微低头:“天色不早了,陛下回宫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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