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客1
谢岱脸色骤变。
李信这句话看起来虽然是开玩笑,但是实际上却颇为歹毒。
没有人会放心把权柄完全交到另外一个人手上,八年前壬辰宫变的时候,只一个羽林卫再加上叶家的部曲家将,便可以冲破宫禁,成功宫变,如果京城三禁卫谢家当真三有其二,那么京城到底姓什么还真不一定。
可以肯定的是,李信这番话一定会传到天子的耳朵里,毕竟这会儿,天子的目光一定是看向羽林卫的。
这位本就是谢家旁支的年轻人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开口:“李侯爷,谢家与侯爷并无仇怨,而且一直对侯爷很是尊敬,侯爷何苦说出这种挑拨之语。”
靖安侯爷面无表情。
“谢郎将误会了,本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句玩笑。”
尽管早就知道了太康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秉性,但是李信此时多少是有些齿冷的。
他已经放手羽林卫,但是天子仍旧不放心他再用从前的旧部,却放心把千牛卫还有羽林卫都交在谢家手里!
当初李信还有叶家甘冒奇险,帮着他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谢家还在山阴养蚕读书呢!
谢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苦笑道:“李侯爷,这玩笑可不好开。”
的确不好开。
靖安侯爷在心里暗暗的说了一句。
这句玩笑一出,你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当今的天子是一个多疑的人,李信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必然开始疑心谢家,也就是说谢家再也不可能完全拿到羽林卫了,谢岱这个右郎将,就做到头了。
“羽林卫右营听令!”
谢岱等人精神一震,立刻开口道:“卑职在!”
“你们听明白了,如今在兵部有一百万贯钱,户部有二百万贯钱,你们分成两拨人,去两个衙门把这些钱统统搬出来。”
“兵部那边我已经给他们下了命令,你们去搬就是,至于户部那边,如果他们不给,你们就说是陛下派你们来的。”
谢岱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李信。
“请问侯爷,这些钱,搬到哪里去?”
靖安侯爷面无表情,开口道:“自然是我的靖安侯府里了。”
“你们都小心一些点数,如果三百万贯少了一枚铜钱,都要算在你们羽林卫右营头上!”
说完这句话,靖安侯爷冷冷的转过了身子,朝着羽林卫大营走去。
留下四百个羽林郎,在羽林卫大营的校场里,面面相觑。
过了不知道多久,谢岱才咬了咬牙,狠狠地挥了挥手。
“兄弟们,分成两拨,一拨去兵部,另一拨随我一起去护部!”
……………………
未央宫里,并没有换衣裳,仍旧穿着一身黑衣的李信,坐在天子对面。
太康天子笑眯眯的给李信到了杯酒,笑呵呵的说道:“长安你这一下,做了祸事了,御史台的人都要参你坏了兵部的规矩,把兵部的事情拿出兵部来做,不合朝廷规制。”
李信微微一笑:“特事特办,陛下交待了让他们不要过分,但是钱只要经过这些人的手,就必然过分,臣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虽然得罪了一些人,但是却可以把这件事办的很漂亮。”
天子点了点头,开口道:“理是这个理,且让他们吵闹去,只要不打扰物资送到云州城去,他们如何吵闹也不要紧。”
李信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叹了口气。
“陛下,事情过去八年了,您还是信不过羽林卫。”
天子愣了愣,随即愕然笑道:“长安为何如此属说话,羽林卫是朕的亲军,朕如何信不过了?”
李信生了一肚子气,这会儿也是不吐不快,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臣明白,羽林卫冲击过禁宫,有过不臣之举,但是陛下应当想一想,当初羽林卫是为谁冲击禁宫。”
“当初羽林卫上下两千余人,在那一夜之后,只剩下了一半不到,臣家中有一个家人,就是当初一起冲击禁宫的羽林卫,此时只剩下了一条胳膊。”
八年来,那天晚上的那场宫变,已经成为了忌讳,任何人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提起这个,因为这是天子的痛处。
哪怕是李信提起这个,太康天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微微皱眉。
“长安你……”
李信缓缓低头,沉声道:“臣只是想说,羽林卫非是不忠之衙门,羽林卫对陛下比任何亲军都要忠心,否则当年也不会不计死伤,与内卫拼成了那个样子。”
“事后陛下重新启用内卫,又组建千牛卫,却把羽林卫向外推。”
李信面色肃然,低头道:“陛下,您弄错了一件事情,当初的羽林卫不是因为臣去冲击宫城,而是因为陛下您才去冲击宫城的。”
“事到如今,已经八年了,羽林卫里许多人已经不认得臣了……”
李信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缓缓起身,拜倒在天子面前,低头沉声道。
“臣与陛下有一些旧情分,因此才斗胆直谏,请陛下恕罪。”
“陛下,当年的羽林卫旧人,不应当受如此排挤……”
第665章 道不同
如今距离承德十八年,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早已经随着时间变得模糊起来,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那个寒冬夜里,变成一片猩红的宫城。
但是李信是记得的。
当初羽林卫右营因为谋刺天子一案,一千六百人只剩下李信直属一个都尉营四百人,加上羽林卫左营一共两千人出头,与叶家的近千部曲一起,一起杀进的宫城!
那天晚上,有好几个人一步登天,其中有如今的太康天子,也有李信本人。
太康天子或许已经忘了那个有些凄冷的晚上,但是李信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们杀进攻城的近三千人,到天亮的时候只剩下一半不到,死了足足一千六七百人,其中两千羽林卫死伤过半。
正是这些人的血,染红了那个晚上的宫城。
当然了,这其中还有内卫的血,内卫在那个晚上伤亡更重,几乎全军覆没,不过可笑的是,事后内卫被当今的天子重新启用,但是羽林卫却渐渐受到了冷落。
这件事情,李信忍了很久了,他最开始的时候是觉得天子是担心自己掌控羽林卫过度,所以才会用内卫,用千牛卫而疏离羽林卫,但是如今八年时间过去,李信已经完全放手了羽林卫,太康天子还是对当年的羽林卫老人很不信任。
或许只有当年李信手底下的那一批老人死绝了,天子才能放下对羽林卫的戒心。
看着李信严肃的面孔,太康天子先是愣了愣,随即淡淡一笑:“不是在说兵部的事情么,怎么突然就提到这些旧事了?”
“壬辰宫变”这四个字,在太康朝是天大的忌讳,如果是旁人在天子面前提起这件事情,这会儿不说掉脑袋,最起码也在大牢里数蟑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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