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朱栩精神绷了很久,转头看了他一眼,挺了挺胸,出了口浊气道:“今天就算了,给朕盯紧朝臣,政改不能大意。”他心底明白,今天的廷议不成功,短时间不能再开,只能以内阁统领群臣商议,以奏本的形式上奏,再行颁布。
毕自严等人出了金銮殿并没有出宫,将傅昌宗,申用懋等五部尚书,外加靖王叫到文昭阁,再次商议。
这几人都算是大明决策层,坐好之后,都面带肃色。
今天的廷议看似顺利,实则都是皇帝的威信所致,并不是大臣们多么的赞同新政,尤其是税改这一块,大臣们虽然没有说话,心底依旧是反对,抵触。
毕自严现在是左次辅,地位比孙承宗的右次辅稍微高一点,他看了一眼众人,道:“诸位大人,税改势在必行,关乎国政,各地巡抚如不真心赞同,推动,效果将大打折扣,不妨都说说看法。”
第555章 名妓胜国
宫里的廷议刚刚结束的时候,张我续的署名文章就在朝报上发出。
他破题的方式与陈新甲不同,立意是“天”,以“大一统”为理论出发,洋洋洒洒数百字,结论是“王法莫过天”,与陈新甲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篇文章先是在北方几省同时发出,再过一天南方也会同时传遍,覆盖天下。
拿到朝报的识字之人看的都是连连点头,甚是赞同。
张我续毕竟是饱学之士,外加在礼部数年,还是有些声望,他的文章有理有据,道德高点非常高,根本没有破绽可寻。
一处茶馆内,几个花白老头,摸着胡须琢磨着今天的朝报。
“张大学士的文章,写的好!”其中一个摇头晃脑,好似在品味。
“那是自然,张大学士翰林出身,少有神童之美誉。”另一点头,深以为然。
“万历之后,朝政败坏,党争祸国,皆因纲纪丧失,张大学士这篇文章,来的正是时候!”
“重塑纲纪,申明王法,当为首要!”
“不错,阮大铖等人包藏祸心,指鹿为马,当诛!”
“皇上英明神武,召天下百官重修大明律,尺安人心,再定乾坤,当为一代圣皇!”
“不错不错,新政之效已初现,我大明中兴在即,能亲眼见到,死也瞑目!”
“说的是!”
“再不有家祭无忘告乃翁之憾矣!”
一群老者长吁短叹,颇有些老怀甚慰之态。在他们的着不远处,三个年轻的士子看着朝报,全是一脸的激愤痛快之色!
一个带着镶金蓝帽,厚厚的虎皮大衣,腰配回子古玉,面色堂堂,目光炯炯,看上去二十三四的年轻人,他突然拍着桌子,畅快大笑道:“阮贼也有今天,当浮一大白!”
他右手边的是一个身穿厚厚的袄袍,脖子上软獭围巾,看似去也颇为不凡,应声笑道:“冒兄,阮贼当日折辱我等,合该有此报应!”
“冒兄”左边的是一个精瘦的十八九岁年轻人,似乎不太怕冷,穿的有些单薄,神情振奋,道:“朝局果然不一样了,若真的能铲奸除邪,我们也理当为朝廷出力!”
说话的三人,分别是冒辟疆,陈贞慧,吴应箕,他们也都是复社之人,复社被强行解散之后,几人在秦淮河上浪荡一阵子,又去苏州晃悠,最近才来的京城。
吴应箕嘴里的“出力”是指参加科举,他们之前约定好不参加。
冒辟疆,陈贞慧都眉头皱起,脸色微沉。
他们对朝廷很失望,都曾经说过终身不仕。
先是东林的先贤关的关,死的死,躲的躲,接着是书院,然后强行解散复社,更又取消贡院,国子监等等,这在他们看来,分明是针对他们这些士林学子,着实难以容忍!
这种话虽然说出口,又有几个能坚持?苦读寒窗十几年,不就是为了一朝登科吗?
只是,他们对朝局看不清,不知道门路在哪里,即便能考中,能否在朝堂立足还未可知。
君不见,朝廷这几年杀了多少人,阮大铖的惨叫声还在京城上空回荡!
“冒兄,我听说皇上即将巡视江南,你说,朝政会有改变吗?”突然间,陈贞慧说道。他现在才名初显,在江南很是风光。
冒辟疆一怔,俄尔摇头道:“朝政皆出帝心,若皇上不改,其他人也无可奈何。现在我大明内忧外患,偏偏皇帝一直对我大明子民出手,朝廷诸公不但没有劝谏,反而助推所谓的‘新政’,可叹可忧……”
陈贞慧,吴应箕都是一阵沉默,新政伤害最大的就是他们江南这些人,从权力到财富,都在不停的缩水,让他们能如何喜欢朝廷?
突然间陈贞慧双眼一亮,道:“不如我们去找找袁老大人吧?他世出名门,对我江南士林多有照顾,说不得能帮上我们一二?”
他嘴里的袁大人是指袁可立,袁可立出自的袁家历代有不少翰林,官宦,清誉加身,在士林间有着极其庞大的影响力。
吴应箕不看好,道:“袁老大人固然对我等多有同情,只是他一人也影响不了朝政……”
陈贞慧嘴角动了动,无力反驳。
冒辟疆嘴里喝着茶,分外觉得没有滋味,轻声叹道:“可怜我等满腹才华却无用武之地,那些人再怎么吹捧皇帝,吹捧所谓的新政,都掩盖不了朝局昏暗,吏政败坏的事实……”
陈贞慧,吴应箕都默然点头,那报纸上虽然天天吹捧,可他们满腔热血,结果报国无门。在他们看来,很是嘲讽。
三人说着都觉得无聊,他们以往非常热衷政事,喜欢高谈阔论,可眼见不可及,分外不是滋味。
“冒兄,顾小姐来京城了,还不快走!”
突然间,一个年轻人冲进来向着冒辟疆喊了一句,不等冒辟疆说话,转头又跑了出去。
冒辟疆神情大振,双眼放光:“媚儿?是媚儿进京了吗?”
吴应箕直接就快步向外面走去,同时急切道:“冒兄发什么愣?还不快走,迟了坐的地方都没了!”
冒辟疆慌忙站起来,一个不稳踢倒长凳,打翻了茶壶,却也顾不得,快步冲了出去。
他去年在秦淮河见了一眼顾媚,也就是顾横波,便念念不忘,受足了相思苦,没有想到在京城居然能再见!
几个老者将这三人的话语,动作都看在眼里,大是皱眉,摇头不满。
“庶子,管中窥豹,肆意妄评朝政!”
“去年朝廷有规定,士子官吏禁入青楼,视禁令如儿戏,还妄想入朝!”
“十年寒窗不如一妓女,着实可悲!”
“罢了,依他们的品性怕是入不了朝,休要坏了我们的心情!”
“说的是,喝茶喝茶……”
宫外有宫外的热闹,文昭阁内,毕自严等人陷入了两难境地。
朝廷的政策算是勉强通过了,可执行又是另一个问题。
兵部尚书申用懋看向毕自严,道:“毕大人,下官认为,朝廷应该下达具体考核目录,但凡达不到,朝廷就以‘无能’罢官!”
傅昌宗摇头,道:“若是地方逼迫太急,不说各地衙门,单说那些地主就会惹出无尽事端,没有个休止。”
傅昌宗的话一出,众人都神色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