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看云
弗拉基米尔是开战前临时被征召入伍的新兵，在历时半年的战斗中，他凭借着灵活的头脑和好运气，避过了一次次死亡的威胁，但是今天连他这个全团闻名的幸运星也垂头丧气了。
第十七集团军打得太惨了，弗拉基米尔已经记不得自己身边换了多少战友，也不记得自己被调整了多少次番号。反正只要部队伤亡过大，就会进行缩编，就会出现新的战友，如今与他一起坐在篝火边的，已经没有几个是开始就在一起的了。
不知道是谁用口琴吹起了一首数十年前的老歌《你们已经牺牲》，那悲凉的曲调与口琴特有的颤音让营地内的气氛愈发凝固。
“我们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弗拉基米尔叹了口气说道。
“嘘，你不想活啦。要是被政委听到，你会被以蛊惑军心的名义枪毙。”老兵米哈伊尔连忙劝阻道。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逃兵涌现
弗拉基米尔哼了一声：“枪毙了更好，早死早享福，省得这么活受罪。你看看咱们现在的处境，还能有活路吗？各军都在坚守防线，有谁想到突围吗？为什么？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力量突围了，我们只是在等死。”弗拉基米尔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他几乎是嚷出来的。
“弗拉基米尔你在喊什么？”团政治委员马特维冲了过来：“你敢动摇军心我就枪毙你。”
“打吧，你朝我胸口打，死了也就不用受这份活罪了。”弗拉基米尔似乎陷入了癫狂状态，对着政委怒吼道。
马特维政委抽出纳甘手枪就要开火，却被旁边的好几个士兵拦住了。老兵米哈伊尔连忙赔笑道：“政委同志，你看他还是个孩子，这些日子天天打仗，他的精神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马特维也知道现在形势紧张，对士兵的压制不能太过，他只好点点头嘱咐众人说话小声一些，这才收起手枪离开了。旁边的几个战友将弗拉基米尔重新拉回火堆旁，班长雅科夫从兜里拿出一个冻得梆硬的土豆放在火边烤着对弗拉基米尔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要相信叶戈罗夫元帅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是啊，现在想那些东西都没用，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老兵米哈伊尔将自己烤好的土豆递了过去，弗拉基米尔无声的接过土豆，小口小口的吃着。
刚才他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感觉非常后悔，但是作为一个年轻人，看不到前途的感觉让他压抑。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红联军虽然拼死抵抗，却难以挡住对方前进的脚步，弗拉基米尔甚至感觉如果对方像红联军一样敢于牺牲，他们早在几天前就被消灭光了。
华兰军的理念与红联军完全不同，虽然华兰军也强调军人的血性和战斗精神，但他们奉行炮火能够解决的问题绝不麻烦坦克，坦克能够解决的问题绝不出动步兵的原则，一切都是为了将伤亡压缩到最少，哪怕多花一些炮弹钱。
比起华兰军来，红联军更强调胜利，忽略所要付出的代价，这就造成了双方阵亡率的巨大反差。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红联军就付出了近二十万人伤亡的代价，而对方的伤亡人数还不足万人。
巨大的伤亡造成了士气低落，让红联军士兵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他们开始迷茫，开始怀疑他们所信仰的乌托邦主义，到底是否真的能实现。与弗拉基米尔同样失落的人有很多，但是在政委们的高压政策下，他们不敢随便发牢骚。大家都默默吃着他们仅有的粮食烤土豆，心中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天空中忽然传来了发动机的隆隆声，那是华兰空军的轰炸机正在接近。依靠着完善的地面灯光系统，以及雷达站的引导，华兰空军的轰炸机已经完全具备了夜间作战的能力，现在他们可以频繁的实行夜间轰炸，而不怕出现任何危险了。
地面上的红联军士兵听到马达声传来，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他们赶快浇灭火堆，拿上自己的东西分散隐蔽。所有的人有条不紊的行动，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演练，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经过了多次演练。自从红联军开始进攻乌拉尔山防线之后，华兰空军总是时不时进行夜间轰炸，他们欺负红联空军飞机不能夜航，红联军陆军又缺乏高射炮，所以每次他们都是采用中低空水平轰炸，这对陆军的威胁非常大。
弗拉基米尔也知道危险，连忙拉着老兵米哈伊尔躲到远处，他们的心里都非常清楚，夜间的轰炸非同小可，甚至比白天的轰炸更加危险。因为夜晚视线不清，为了达到更好的轰炸效果，华兰空军轰炸机夜航时多数都携带凝固汽油弹。那种玩意可不是好玩的，一旦沾上些就要被活活烧死，因此他们必须躲得越远越好。
果然营地中有动作稍慢，尚未熄灭的篝火，那里就成了轰炸机的第一目标。随着凝固汽油弹接二连三的落下，营地被冲天的火焰彻底照亮了。十几架华兰空军的四发轰炸机在营地上空盘旋，他们以燃烧的地区为中心，向外围持续投放燃烧弹，结果让着火的范围越来越大。
“那是我们的粮食仓库。”弗拉基米尔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一个腾起火焰的仓库。尽管那里存放的都是吃多了就闹胃酸，味道也不算好的土豆，但却是整个第十七集团军唯一的口粮。
“完了，这下子完了。”米哈伊尔老泪纵横，他知道今后就算不被华兰军打死，也要被饿死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逃走吧。”弗拉基米尔对着米哈伊尔说道。
“你说什么？逃跑？你疯了，逃兵是会被枪毙的。”米哈伊尔瞪大眼睛说道。
弗拉基米尔冷笑道：“谁说我们逃回国内，我看不如脱了这身军服，逃去华兰国好了。那里也有许多罗刹人居住，他们都是属于罗刹帝国的。”
“你要去投奔邪恶的罗刹帝国？你想要被剥削吗？”米哈伊尔说道。
“怎么？你也相信那些政委的宣传？难道我们被剥削的还不够吗？都快被剥削死了，我家住在乌克兰，家里人都是被抢光了粮食饿死的。要不是我被好心人救起来，现在早就死了。”弗拉基米尔冷笑道：“现在我还给红联国当兵，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今后我要为自己而活。”
米哈伊尔知道弗拉基米尔的身世，他摇头叹气道：“或许你是对的，你走吧，不要管我。”
“为什么？”弗拉基米尔问道：“你还对红联国有什么幻想吗？”
“当然不是，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有家人在国内。如果我投降了，他们会被枪毙的。”米哈伊尔说道。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宣传攻势
弗拉基米尔指了指远处的大火道：“这么大的火，谁知道你是逃走了还是被烧死了。放心吧，只要你不露面，没人能找到你，你顶多算是失踪，家人怎么会被枪毙。”
米哈伊尔一想也对，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弗拉基米尔的提议。两人在黑夜中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包围圈外围逃去。
红联军各部队都出现了逃兵，就算政委们挥舞着手枪和铁皮喇叭大声呵斥也没有多少成效。一些阵地上甚至出现士兵枪杀政委的现象，叶戈罗夫元帅越来越无法掌控自己的军队了。
红联军的东部方面军面临灭顶之灾，而在杭州城内，张国寿和马林率领的部队已经彻底失败了。4月21日，包围杭州城的华兰军开始分批进入城区。他们推进的速度很慢，几乎是逐屋逐户的搜索前进，绝不给工人纠察队任何偷袭的机会。
坦克在街头隆隆驶过，掩护着步兵一点点巩固着防线。华兰军显得并不着急，他们稳扎稳打却让工人纠察队毫无办法。原本张国寿打算将部分人手隐蔽在屋子里，偷袭行进中的华兰军。但是华兰军的搜查太过仔细，纠察队根本无法躲过大搜捕，加上他们的武器低劣人数又少，往往会被华兰军以极少的代价消灭。
张国寿的暗招非但没有实现，反而给华兰军造成了各个击破的机会，不少纠察队的队员因此而战死或被俘，刚一交手社会工人党的武装就损失了数百人。这些人并非久经沙场的战士，甚至没有经历过较为系统的训练，他们是因为吃不饱饭不得已拿起枪的工人，是一群因为饥饿而反抗的人。当真正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能够咬牙坚持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当冲锋枪的枪口顶到胸前，大多数工人选择的都是举手投降。上级下达过严令，对于主动投降的工人，华兰军士兵并没有进行打骂和虐待，反而将他们集中起来发给热饭，并且给予了较为舒适的住宿环境。
后勤部门的调拨非常到位，那些工人俘虏很快就领到了崭新的混纺衣服，每人还有新的床单、毛巾、脸盆和香皂。尤其是那些在东部地区还属于奢侈品的香皂，尽管大家都看富人家用过，但不少工人还是第一次用上香皂洗脸，有的人甚至激动地热泪盈眶。
伙食也非常不错，至少不会比军队吃得差，三菜一汤的标准，每顿还有一个荤菜，喷香的白米饭管够，看的那些工人眼睛发直。尽管伙房计算下来，发现这些工人比两倍的士兵还能吃，但后勤部敞开供应，也不怕会没饭吃。
在这样舒适的情况下，工人们终于放心了，他们没有任何逃走的想法，每天都非常配合的做早操锻炼身体，按时吃饭睡觉，只要华兰军方的人提审，问什么就说什么，表现的相当配合。负责对杭州作战的张云峰很快获知了全部内情，也知道了如今杭州城的形势，进入城内的华兰军再次止步，他们竟然开始依托占据的房屋和街道，构筑了坚固的攻势，大有转为防守的意思。
第二天清晨，三架重型轰炸机飞临杭州城上空，将那些工人纠察队吓得够呛，他们还以为华兰空军从未实施过的空袭即将到来。赵守宏因为顾念这是国内的城市，有无数华兰百姓生活在这里，所以始终不敢动用空军进行轰炸，甚至连火炮也很少使用。
今天抵达的轰炸机也并非是执行轰炸任务的，当他们抵达了工人纠察队驻地附近的时候，右侧那架飞机的炸弹舱们突然打开，大卷大卷的传单被投了下去。原来又是空投传单，借着高空中刚猛的强风，传单被吹得四处飘散，覆盖了很大的一片地域。
华兰社会工人党的骨干夏演正在街道上，当看到天空中飘洒而下的纸片，他忍不住伸手接了一张。打开那张纸看了几行，夏演登时色变。原来空投的传单还得有比较客气，说得多半是国内的新变化，以及政府对底层民众的优惠政策，但这次的传单内容却截然不同。只见那张纸上写着杭州起义是红联国对华兰国的阴谋，华兰社会工人党是华兰共社党的叛徒，是受红联国指使的华奸，是为了颠覆国家，让整个华兰民族再回到苦难后金王朝时期的罪魁祸首。还有红联国是有一个罗刹帝国般的存在，是对华兰国有着巨大领土野心，希望将国家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传单的最后号召工人纠察队里的广大工人们认清事实，不要再受到妖人蛊惑，做国家和民族的罪人。如果能够即可退出工人纠察队，华兰军将既往不咎。如果有立功表现，抓捕张国寿和马林等社会工人党重要人物，将会获得丰厚的奖励。这张传单将作为爱国的证据，一旦工人纠察队的人携带传单，华兰军将会给予礼遇，不但不会对其主动进行攻击，还会送给十华元作为度日之用。
看到这份传单，夏演遍体生寒，如今工人纠察队内部已经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如果任由这样的传单，恐怕他们这些社会工人党的高层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他连忙拿着传单找到了张国寿。
“国寿你看看，这份传单里的内容。”夏演将传单递了过去。
看着满头大汗的夏演，张国寿笑道：“你先把气喘匀了，不要大惊小怪的。出单已经发过许多次了，还不是那些不疼不痒的话。”说着话他低头向着传单看去，刚刚看了几眼，他的脸色也陡然色变：“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今天早上，华兰空军的轰炸机来了，是他们空投下来的。一共三架飞机，将这种传单撒的满地都是。”夏演比划着轰炸机的大小。
“糟了，立刻派人到全城去收缴这些传单，一张也不能留下。”张国寿怒吼道：“你带着我的卫队去，要是有人不交你可以开枪射击。”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杭州内讧
“我这就去。”夏演知道这件问题的严重性，当即答应了下来，张国寿则急匆匆的去找马林商议了。让他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份传单是个难以对抗的阳谋，他们光顾着不要让城内百姓受到煽动了，却没有注意到最后的几句话。
“这张传单将作为爱国的证据，一旦工人纠察队的人携带传单，华兰军将会给予礼遇，不但不会对其主动进行攻击，还会送给十华元作为度日之用。”这句话至关重要，也是阳谋下暗藏的毒辣手段。安全和钱财，这是每一个人都不会拒绝的东西，这张传单却恰恰提供了。
只要拥有这样一张传单，就能够从华兰军那里拿到一笔钱，并能够保证安全，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如果张国寿选择了睁一样闭一眼，工人们会对传单中的内容反复阅读，越来越加深理解，这将动摇社会工人党的基础。如果张国寿强行收缴，就是在夺走工人们的护身符和钱财，到时候一定会有人跟他拼命的。
张云峰料想的一点也不错，当夏演率领的卫队开始全城大搜查，清剿宣传单的时候，很快有了冲突。不肯交出传单的工人竟然向着卫队拔枪相向，结果卫队不得不将进行了武力镇压，击毙抵抗的工人。
枪毙自己人，这样的事件无论放在何时都有些太过份了。卫队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立刻记起来纠察队广大工人的愤怒，不少人纷纷要求夏演和卫队道歉，并赔偿遇难家属的损失。
马林也相当生气，他感觉华兰人真是乱七八糟，居然如此的藐视纪律性和军官权威的人。不过在华兰可没有那么多理可讲，传单被没收的事情可大可小，但出了人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几个小时后张国寿的指挥部就遭到了工人纠察队的包围，工人们群情激奋，他们手拿武器高呼口号，要求让夏演和卫队集体出来道歉，并作出相应的赔偿。
如果真的选择赔偿，等于是指挥部认错，将来那些传单再次出现，他们就没有了控制的借口。因此张国寿坚称收缴传单是正确的行为，需要所有工人的理解和支持。
可惜这些工人已经对社会工人党失望透顶了，张国寿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怎们能够让他们满意。群情激奋之下，终于有人出现了过激行为，一名工人竟然端起步枪，对着维持秩序的卫队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