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看云
蒋瑞元的话等于明指汤芗铭阴谋造反，所以才会挑诸多高官在港口巡视的时候，私自调动军舰打算击杀蒋瑞元等人。汤芗铭的冷汗直趟，这么大的罪名他如何担当得起。蒋瑞元如此说是故意的，吓唬汤芗铭的罪名不妨大一些，他为了撇清干系，自然会严办此事。
果然，汤芗铭立刻命令东江港内的几艘汽艇出动，先将文海舰和宝壁舰上的人全部缴械。这些汽艇都是用于水上缉私的，目前也归海军管理，接到命令之后几艘缉私艇载着士兵们冲出港口，向着正准备减速入港的文海舰冲去。
“舰长，情况似乎不对。”同为共社党员的副舰长陈纶看着气势汹汹的缉私艇靠近，低声对着舰长李之龙说道。
李之龙也已经看出了不对，只是如今国共合作时期，共社党总书记陈庆同曾经对这些军方高级军官下过严令，谁也不许破坏合作。李之龙虽然感觉有些蹊跷，却碍于这道命令，不敢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文海舰上的舰员们没有什么防备，他们眼睁睁看着六艘缉私艇将他们团团包围。一名军官在船舷上大声喊道：“请问这里管事的人是谁？能否出来答话？”
见到对方出声，李之龙走到船舷问道：“我是海军局局长李之龙，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长官好，我是海军参谋处二等参谋何树奎少校。奉海军司令汤芗铭上将令，要求文海舰和宝壁舰全部官兵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等到海军司令部下一步的处置。”那名站在缉私艇上的军官大声说道。
“什么？”舰上不少人鼓噪了起来：“我们奉命进入东江，为什么要缴械。”
李之龙手向下一压，舰上水兵们立刻闭嘴了。李之龙高声询问道：“我们奉黄埔军校教导主任邓演达口令，要求前往黄埔参加观舰式，这件事情总统也应该知道，贵方是否知会过总统？”
“总统现在与总司令在一起，他们都在东江港内视察工作。刚才司令官下命令的时候，总统并未提出异议。”何树奎少校回答道。
李之龙皱了皱眉，从对方的话语中他感到了一丝阴谋的意味。只是如今文海舰已经进入了东江，四周有不少海岸炮台，就算他们退走也很困难。何况自己没有手令，如果蒋瑞元突然翻脸自己根本说不清，就算是冲出珠江口，也根本无处可去。
现在的局势非常明显，估计是蒋瑞元是故意设陷阱，甚至是欺骗了邓演达来让自己钻圈套，借以打击华兰共社党。对于这位始终打压华兰共社党的总统，李之龙等共社党少壮派的人都始终保持着警惕，今天这样不寻常的情况立刻让他有了些许明悟。
或许蒋瑞元打算动手对付共社党了，而对付自己只是第一步而已。这个时候，李之龙忽然想起了几年前西部特区的示好，邀请华兰共社党参政的电文。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集体拥护
如果在孙文海去世之后，国大党已经开始暗中执行消灭华兰共社党的行动，那么投向西部特区应该是个好去处。
少壮派领袖周伍豪一直对西部特区很有好感，无奈他独立难支，面对占据党内诸多高位的老成派，没有多少发言权。如今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自己就算顺从的缴械投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蒋瑞元一定会栽赃陷害，让他和一干兄弟们的下场都无比凄惨。
国大党清除异己的表现越来越明显，或许自己的行动，能够迫使以陈庆同为首的老成派尽快下定决心，与国大党分道扬镳。李之龙一咬牙对着何树奎少校道：“我们立刻将火炮覆盖炮衣，熄火停靠，先将所有轻武器上缴。”
李之龙最后一句话是向自己的船员说的，海上作战虽然不需要轻武器，但按照规定军官们还是有配枪的，而水兵之中也配有五支步枪。见到李之龙如此配合，原本神情紧张的何树奎脸色缓和了许多，他当即点头道：“多谢李舰长的配合，请先交出枪支吧。”
这个时候水兵们也都看出了问题，可是舰长已经发布了命令，又带头将自己的配枪上缴，他们也只能交出武器了。见到李之龙已经命令交出武器，靠过来的宝壁舰舰长吴思宏也奉命上缴了武器。所有登记在册的武器全部顺利上缴，何树奎放松了警惕，他即刻命令六艘缉私艇让开道路，让文海舰入港。
看着缉私艇距离远了一些，吴思宏越过栏杆跳了过来：“老李，这显然是个阴谋，难道我们就束手就擒？”文海舰上的官兵都是共社党员或者积极分子，平日里李之龙经常为了国大党内部分人敌视共社党而担心，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舰上官兵平时虽然表露出来，但多少都有些敌视国大党。如今听到吴思宏说这是个阴谋，连刚才没有看出端倪的人脸色都变了。宝壁舰上虽然没有几个共社党员，但大部分也都是认可共社党的理念，吴思宏更是与李之龙的关系极好。
对于国民军内部的情况吴思宏心知肚明，他知道蒋瑞元的阴谋主要是为了对付共社党，与他这么不属于任何派别的人没多大关系。身为热血军人，吴思宏却看不惯蒋瑞元用阴谋残害革命同志的方法，因此他决定帮助李之龙。
“吴兄弟我知道你的好意，这次蒋瑞元明摆着是冲我来的。我不会束手待毙，只要兄弟不加阻止，我已经很高兴了。事后你可以将一切推到我的身上，蒋瑞元也不会对你如何的。”李之龙看出了吴思宏的想法，他不愿意连累好朋友，因此隐晦的劝说着。
吴思宏既然挑明了这是阴谋，就是不希望李之龙无谓牺牲，见到对方规劝自己，希望能够让他摆脱嫌疑，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吴思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弟兄有多少愿意跟着你，反正我是会跟着的。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何必如此客气，何况我早就看蒋瑞元不顺眼了，真不知道孙先生为什么会选他当接班人。”
“舰长，无论你要怎么做，弟兄们都跟着你。”宝壁舰上的水兵都听到了舰长的话，纷纷表示对他的支持。实际上海军受到共社党的影响最深，他们无不厌恶那些总是在内部搞事的西山会议派，蒋瑞元也不例外。
“舰长，刚才为什么你不让兄弟们开枪，现在我们缴械了才说行动。”副舰长陈纶叹气道，没有了手中枪，军人就失去了胆气。
看了看等待自己回答的众多部下，李之龙沉声道：“刚才的情况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当时的境况，缉私艇上荷枪实弹的士兵对着我们，难道还要反抗不成？我们是海军，和人家陆军打近战是找死懂吗？”
“舰长你的意思是……”陈纶的眼前一亮。
李之龙冷笑道：“既然他蒋瑞元不仁，就别怪我李之龙不义了。如今国内形势明显，就算北伐军气势再盛，也只是在东边鼓捣而已。遇上了西部特区，蒋瑞元手里的那点力量就是个屁。既然蒋瑞元打算排挤我们，向阴谋陷害将我们置于死地，我们也没有效忠他的义务，大家干脆一起去投西部特区如何？”
“西部特区？”众人无不激动的惊呼，那可是被全国百姓都向往的天府之国啊，如果能去那里大家自然非常高兴。
“如果不是官身不自由，我早就想去西部特区了，只是人家能要咱们吗？”吴思宏为难的说道。
李之龙笑道：“以前西部特区曾经致电共社党高层，希望共社党能够入西部特区参政。本来周伍豪先生是大力支持的，都怪陈庆同那群人，胡说什么要与国大党休戚与共，这才作罢。不过当时并未直接回绝，现在看来什么他妈得休戚与共，人家都拿刀子捅到胸口了，还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老子不干了，只要我亮明身份，估计西部特区会欢迎我们的。”
“这样就好，时间紧迫大家快行动吧。”吴思宏道：“李大哥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咱们冲出东江。”
“好，现在为了迷惑敌人，大家假装给大炮盖上炮衣，记得别把绳子系的太紧，危急的时候我们还要用炮的。轮机兵赶快加煤，我们先麻痹一下蒋瑞元，然后大家一起冲出去。”李之龙说道。
“好，大家赶快行动吧。”在李之龙下达命令之后，舰上的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缉私艇已经回到了岸边，何树奎少校向汤芗铭汇报了情况。听说李之龙同意停船接受质询，并且将枪支都已经交给缉私艇带回，汤芗铭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蒋瑞元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大概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已经快要成功了。
等了足有五分钟时间，文海舰和宝壁舰却依然停在江心不懂，蒋瑞元不禁有些着急。汤芗铭同样着急，他刚想让何树奎去问问，就发现舰上有了动静，不少水兵开始为大炮覆盖炮衣，似乎是准备入港。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海军拦截
汤芗铭赶快对着蒋瑞元笑道：“总统你看，他们要入港了。”
蒋瑞元闻言点了点头：“很好，等到两艘炮舰入港，让李之龙立刻来见我。”说完蒋瑞元就要转身离开，他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了汤芗铭的惊叫。
“不好，李之龙要跑。”汤芗铭惊呼了一声。身为老海军将领，汤芗铭对海军事务非常熟悉。本来他以为对方盖上炮衣，就是收起武器的意思，但当他看到炮舰的烟囱里冒出浓浓黑烟立刻知道有问题。
烟囱冒出的黑烟是因为大量向锅炉内加煤，炉内氧气不足造成燃烧不完全才产生的。但凡军舰入港都应该停止加煤，让蒸汽压力慢慢降低，直到靠上码头，而文海舰突然反其道而行之，显然是另有图谋。
可惜汤芗铭的反应慢了点，就在他的惊呼声中，文海舰突然犹如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宝壁舰也紧随其后向着东江口外冲去。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蒋瑞元不懂海军，不知道对方如此做是入港的必然情况，还是另有问题。
汤芗铭满头的冷汗直冒，他当即道：“李之龙要逃走了，我们必须拦住他。何树奎，立刻带领所有缉私艇追上去。”汤芗铭此举更多的是为了撇清干系，实际上他心里明白缉私艇根本追不上炮舰。先不说距离远近问题，那些缉私艇都是以民用小火轮改装过来的，速度比民船快不了多少，而文海、宝壁二舰却是货真价实的军舰，速度上有很大的优势。
听说李之龙是要逃走，这会让他的计划有所缺漏，蒋瑞元恼怒的当即命令道：“决不能让这个反叛者跑了，立刻命令沿江炮台戒备，命令外海军港的炮舰全部出动，务必拦住这两艘船。”
蒋瑞元的命令被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了下去，只可惜东江沿岸的各个炮台规模都很小，并未装备无线电系统，所以陆军只能以快马前去报信。在江上航行的军舰速度可以达到近二十节的速度，这不是马匹能够长期保持的。因此报信的马匹只能跟在后面，根本无法将消息及时送出，李之龙率领的两艘炮舰得以顺利冲出东江，又从珠江上直穿而过，很快进入了珠江口的广大江面上。
眼看着两艘炮舰就要逃出生天，李之龙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表情，他知道真正的难题现在才开始。各处炮台没有电报，难以及时获悉情报，但他很清楚珠江口外的军港是有无线电的，此时那里剩余的几艘炮舰估计已经在等他了。
李之龙估计的一点也没错，文海舰和宝壁舰继续行驶了不到五分钟，远处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六艘军舰。当先的是海容和海筹两艘巡洋舰，后面还有飞鹰号驱逐舰和楚有号等三艘炮艇，看来海军是将能拿得出手的军舰全派了过来。
“脱去炮衣，准备战斗。”李之龙一声令下，文海舰上的警钟顿时被敲响，所有人都跑向了自己的岗位。各种口径的火炮开始调转炮口，瞄向了前方的军舰。
对方似乎有所顾忌，在距离文海舰尚有两公里的时候就停了下来，随后海容号上放下一艘汽艇，快速的向着文海舰驶来。见到对方不首先攻击，李之龙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好命令停车，等待对方的到来。
汽艇很快接近了文海舰，因为干舷不高，即使在汽艇上也能直接看到炮舰的情况。只见一名身穿海军将官服的人站在汽艇上喊道：“李之龙老弟是否在舰上，潘文治求见。”
听说是国民革命军海军总司令到了，舰上官兵一阵躁动，李之龙走出船舱道：“潘司令，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看到李之龙走近船舷，潘文治叹气道：“之龙老弟你这又是何必，革命军带你不薄，为什么要行背叛之事？”
“背叛？我看背叛的是他蒋瑞元，而不是我李之龙。”李之龙冷笑道：“相信潘司令还不知道事情经过，蒋瑞元命人假传命令，将我骗入东江。然后又说我意图不轨要缴械，这根本就是个针对我的阴谋，难道要我束手待毙不成？”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只要之龙老弟跟我回去，我一定力保。有什么误会大家可以坐下来商谈，千万不要兵戎相见。”潘文治说道。
“潘司令，你应该知道海军的地位。蒋瑞元根本就看不上咱们，你给我求情恐怕他不会赏这个面子的。”
李之龙冷笑道：“到时候我自投罗网，谁又能保得了我和一干兄弟的死活。蒋瑞元不仁就休怪我李之龙不义，今天我一定要离开粤东，如果潘司令看在往日情面上，就放我一马，李之龙感激不尽。如果你执意要阻拦，就算是不忍，也只能与昔日兄弟们动手了。”
“之龙兄弟不必如此过激，难道事情就没有转圜余地吗？”潘文治叹气道。
“事已至此，再无回头的可能，潘司令走好，之龙不送了。”说完李之龙转身回到船舱之中。李之龙这样对待昔日的好友潘文治，显然有些不地道。但是李之龙知道，在这个紧要关头必须如此，任何流露出来的犹豫神色都会给士气造成巨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