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看云
轻机枪因为得不到有效冷却而渐渐失去了威力，重机枪的火力密度也在下降。毕竟弹药数量是有限的，总是打长点射多少子弹也不够用啊。战士们只好利用步枪、手榴弹、甚至是手枪与商团对抗，伤亡正在扩大，能够上战场的人数越来越少。
第三百九十九章 水上援军
“饶队长，让我们上吧，我们也参加过训练，会打枪的。”四明银行的经理梁鹏看到防守越来越艰难，他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见到战士们伤亡越来越大，他当即请示也要上战场。听到梁鹏请命，其他的各银行钱庄工作人员都凑过来表示愿意拿起枪保卫银行。
饶国梁摆摆手道：“大家稍安勿躁。都督已经说了，你们都是华兰稀缺的金融人才，不到万不得已一个都不能损失。如果不是你们坚持，我本就打算将你们送到厂区的。”
“我们绝不走，我们要守着这份产业坚守到底。”梁鹏和不少钱庄银行的经理纷纷表示着自己的决心。
“报告队长，对面的华兰银行人员死伤太重，请求支援。”一名队员跑过来向饶国梁敬礼道，这已经是对面的华兰银行大楼第四次要求援军了，可见那边的战况异常激烈。
“走，我看看去。”饶国梁站起身对着仅剩下的两个班预备队道：“三班跟我过去，四班留下来随时准备填补防守漏洞。”
通过连接的地道，饶国梁快速跑到了对面的银行大楼，进入大楼之中他才看到，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由于华兰银行大楼临近黄浦江边，三个方向的地域都十分开阔，所以陈其美将主要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里，为此他调集四千重兵进行轮番攻打。守卫大楼的三百队员始终坚守阵地，大量杀伤着商团士兵，但自身也损失惨重。
此时银行大楼内到处都是硝烟，辛辣的火药味让人难以喘息，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阵亡的士兵尸体和伤兵，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救治，而剩下不多的战士依然坚守在各个射击口出，对着外面拼命的射击着。
饶国梁一招手，带着战士们迎了上去，有生力军加入了阻击的队伍，火力顿时有所加强。商团的冲锋队伍为之一滞，但随后他们发起了更加疯狂的冲锋。梁鹏等不少工作人员也沿着地道跑到了这边。他们看到满地伤员也不等招呼，当即上前进行救护。
此时银行护卫队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战士的大量减员，严重削弱了阻击火力，而弹药也越来越少了。饶国梁不禁暗暗后悔，自己低估了对方的进攻强度，抽调过来的人数过少，子弹也没有带足，如今守卫银行大楼的人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基数的弹药了。
就在此时，黄浦江上突然出现了道道庞大的黑影。那些黑影排着密集的纵队，缓缓从战场边驶过，对峙双方打得太过激烈，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黑影的到来。
火光一闪，犹如闷雷般的炮声由远及近，一枚巨大的炮弹带着尖啸落入了正在冲锋的商团队伍中。轰的巨响传来，十几个商团士兵被炸上了天，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达半米的大坑。
“出什么事情了？”眼看着银行大楼的抵抗越来越弱，半路却出现了这样的变故。陈其美吃惊的抬起头，看向依然火光连闪的江面，借着炮口的闪光，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十多艘庞大的军舰，他的脸色瞬间白了。
“快跑，对方有军舰。”陈其美大喊一声，带着亲信落荒而逃。他很清楚在江边这样的地方，步兵很难抵抗舰炮的射击。毕竟相较于陆军，海军的火炮实在太大了，哪怕是小型军舰也一样。
此时在沪兴号驱逐舰上，舰队代理司令官蔡廷干正笔直的站在舰桥上，用手中的望远镜不停观察着逃走的商团人员。这位1909年因为害怕被顽固派报复而隐居的海军大员，在受到先锋党的理念影响之下，毅然前往中川考察研究，结果他对赵守宏所取得的工业成就深深拜服。
在得知蔡廷干入川之后，赵守宏就派人找到了他，这个时候已经是赵守宏二次入川主政，华兰先锋党也慢慢从地下转到了地上，成为半公开在国内发展的革命组织，朝廷也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双方接触之下，蔡廷干主动要求加入华兰先锋党，随后又表示愿意进入蜀军效力。
蔡廷干的主动加入，让赵守宏大感意外。他当即表示愿意邀请蔡廷干加入蜀军，但不是他所要求加入的陆军部队而是海军，这让蔡廷干吃惊不小。蔡廷干没想到地处内陆的中川军方居然还有海军舰队，这让本就是海军出身的他大为惊喜。
很快蔡廷干就被调到了光海城任职，在这里他见到了自己所要指挥的小舰队，一个由四艘沪兴级驱逐舰、十艘021级大型远洋鱼雷艇和十艘海狼1型潜艇组成的舰队，后来又补上了几艘扫雷艇和布雷舰。这支舰队虽小，却让蔡廷干着实兴奋了一段时间，他当即带领舰队展开常规训练，并常驻秘密修建的大小洋山港口。
今天下午蔡廷干接到了周建屏的来电，让他做好出动准备，以帮助光海城的防御作战。因为害怕被别有用心的人侦知己方的秘密港口，他们直到入夜才拔锚出航。这次是支援陆上作战，蔡廷干将潜艇都留在了家里，自己只带着驱逐舰编队和鱼雷艇赶到了黄浦江参战。
舰队抵达的时间十分凑巧，正是银行大楼即将支持不下去的时候，因此他才命令舰炮解围，结果几炮下去就吓退了商团。在用灯光信号给饶国梁发出增援已到的信息之后，四艘驱逐舰分成两队，各带着五艘鱼雷艇，开始在黄浦江的江面上巡逻，以防止商团再次渡江袭击工厂区。
陈其美带着人败退回市区，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商团已经损失了上千人。这样严重的伤亡让他恨得牙根痒，想不到自己以为吃到嘴中的肥肉，却是一块硬骨头。
起义军的人员伤亡如此之大，却没有得到任何武器弹药补充，陈其美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旁边的王一亭等人也觉得心中窝囊，可是谁又能想得到刚刚宣布起义的中川总督赵守宏，竟然在如此遥远的光海城建立起了如此强大的武装力量，甚至还拥有一支海军舰队。
第四百章 嫁祸之计
就在这个时候，光海道衙门附近的枪声开始变得激烈起来，而枪声出现的地区也在快速向着商团武装所在的方向移动。陈其美听得暗暗皱眉，他当即命令所有人戒备，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光复军在与后金兵战斗，其中一方发生了溃逃。溃逃到自己这个方向来的不管光复军就是后金兵，他必须做好战斗准备。
果然陈其美很快就看到了满脸烟尘的李显谟，他跑的颇为急促，在他身后是数百名正在溃逃的光复军成员。陈其美命令大家不动声色的隐在暗处，等到光复军过去，他们突然向后金军发起攻击。正在追击的后金军没想到会有埋伏，骤遇袭击让他们损失了不少人，后金军被暂时击退了。
见到是武装商团掩护了他们，光复军的残兵终于稳住了阵脚，李显谟气喘吁吁的被人送到了陈其美和王一亭身边。
见到颇为狼狈的李显谟，王一亭急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数千光复军没打过只有巡防营的后金军？”
“咱们的消息不准确，防守光海城道和兵备道衙门防守的不只是两个巡防营，似乎其中还有新军和旗兵，人数至少有一万。”李显谟气急败坏的说道：“凭咱们这点人，根本打不过人家。开始他们还因为措手不及吃了点亏，可是人家反过手来，就把咱们消灭了一大半。”
陈其美眉头一皱道：“李征五在哪里？”
“死了。”李显谟气急败坏的道：“连带着我们三千多人的光复军，就只剩下了这几百人。我看朝廷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们去送死的，咱们之中一定有内奸。”
其实李显谟真的高估了朝廷，也冤枉了自己的同志，由于之前保密工作做得好，光海道根本没有察觉他们的兵力集结。或许是光海道无暇理会这些商民，因为在几天前，光海城就接到了朝廷发来的密电，声称中川出现异动，赵守宏即将宣布起义。
因为光海城有着赵守宏不少的产业，加上之前秦仲义带人在擂台前威胁白鹰国兵劫走霍元甲的事情，光海城道知道光明集团有着一支实力不弱的护厂队。因为害怕秦仲义发起暴动占领光海城，光海城道刘燕翼才请示了两江总督张人峻，从周边地区调派来了新军两个标，加上五千八旗兵协防光海城。这件事情做得很秘密，调动又是今天才刚刚完成的，所以共兴会并未接到消息。
没想到光明集团旗下的护厂队尚未有所动作，共兴会却大举出击了。因为对方进攻人数较少，刘燕翼才命令后金军主动出击，打算消灭这支起义部队，以震慑其他革命党人。连带着震慑一下秦仲义，免得他轻举妄动。
光复军成了刘燕翼杀鸡骇猴手段中的鸡，可谓悲催到了极点。此时后金军倾巢出动，向着此地包围了过来，面对兵力占据优势的后金军，陈其美也不敢轻撄其锋。
“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在这样的危机时刻，王一亭、李显谟等人都没有了主意。
陈其美看了看正在逐渐接近的后金军，又看了看背后隐现于黑暗之中的两座银行大楼，他的心中有了计较。“大家分兵撤退，我带领一支小队伍边打边撤，将后金军引到光明集团的银行大楼去。让他们两家死拼好了，咱们坐收渔人之利。”
“好办法。”众人纷纷表示支持，现在没人再说什么革命同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这些人都非常清楚。
王一亭和李显谟等人带着大队起义军分散向着其他方向撤退，而陈其美带着留下来的两百名敢死队员，迎着后金军发起了反冲锋。没有防备到起义军还会发起反冲锋，后金军的攻势稍稍被遏制。借着这个机会，陈其美带着敢死队边打边退，一直引着后金军向黄浦江边退去。
周建屏早就听到了银行大楼方向激烈的战斗，因为怕对方调虎离山，等到自己出击就调动兵力进攻工厂区，所以他迟迟没有敢出动护厂队。
在得知海军已经抵达黄浦江之后，周建屏知道现在敌人想要大规模渡江进攻已经不可能了。他亲自带上两千护厂队，利用厂区内运货的小火轮，直接渡过了黄浦江增援银行大楼。
两千护厂队刚刚渡过黄浦江，就听到密集的枪声由远及近，周建屏心知不好。他立刻联络饶国梁，命人从银行里运来大量被当做掩体用的沙包，就在光海城街头堆起临时街垒。
冲在前面的敢死队员呼喊着朝沙包开火，结果他们很快就被严阵以待的护厂队击毙了。见到光明集团的人竟然从银行大楼里推进到街上设置防线，陈其美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果然密集的子弹很快反击回来，比之前进攻银行大楼时更加猛烈。
陈其美吓了一跳，他连忙就地一滚远远躲到了街边。见到事态紧急，陈其美也不管自己手下的弟兄还有多少活着，闪身往旁边的小巷中一钻，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那些敢死队员还不知道，自家的队长早就逃走了，他们按照原来的命令冲击防线，结果这些忠勇的革命者没有一人幸存下来。
敢死队的人数不多，很快就被护厂队消灭了，但是双方激烈的战斗难免殃及池鱼，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后金军也被流弹击中不少。见到有子弹从沙包工事后面射过来，后金军还以为这些都是坚守防线的革命党，他们当即大喊着冲了上来。
借大败光复军之胜势，士气高涨的后金军发动了集团冲锋。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结果却遭到了护厂队猛烈火力的还击。因为保密的缘故，光海城各兵工厂并未生产迫击炮和掷弹筒，但这并不表示护厂队没有重型火力，后续到来的小火轮很快运来了五门七十六毫米山炮。
护厂队的队员们也不管什么射界标尺了，因为他们之中根本就没有炮兵出身的人。仗着山炮射界低平，他们干脆放平了炮口，直接利用直射火力攻击后金军。
第四百零一章 革命军分裂
只见五门山炮的炮口火光一闪，随后剧烈的爆炸声就从冲锋的队伍之中传来，后金军士兵被炸得人仰马翻，残肢碎肉到处飞溅。
后金军被打懵了他们本想后退，但在后面道台亲兵和宪兵的威逼下，后金军不得不再次发起了冲锋。仗着人数众多，后金军一连发起十次进攻，都被护厂队击溃了。战场上硝烟弥漫到处都是鲜血，横七竖八的尸体甚至影响到了冲锋队伍的行进速度，但双方已经打红了眼，根本不去计较这些，他们只知道拼命厮杀。
双方士兵都打红了眼，周建屏这个指挥官却始终是清醒的，早在刚刚开战之后，他就发觉有些不对。据情报了解，开始进攻厂区和银行大楼的都是共兴会领导的革命军，而此时与护厂队接战的却是后金军无疑。
周建屏稍一琢磨就知道了其中关键，他猜到了陈其美嫁祸于人的诡计，所以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将护厂队最为精锐的手枪分队撒了出去，让他们在全城搜索共兴会起义军的踪迹。
情况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在将后金军引到自家防线之后，残余的共兴会起义军已经退出了光海城，他们兵分两路向着杭州和南都进发了。原来在陈其美逃回去之后，这些革命军领导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沈缦云和王一亭都指责陈其美为了私利，破坏革命党派之间的团结，不但在内斗中损失了大量宝贵的革命战士，还将后金军引向盟友。
陈其美为此与两人大吵了一架，他声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共兴会好，至于赵守宏那种假革命的人，应该坚决予以抵制。陈其美心中自有打算，他希望残余的光复军和武装商团可以联合起来，等到后金军和护厂队打个两败俱伤，再堂而皇之的占据整个光海城，以达到控制龙江出海口的目的。
可是王一亭和沈缦云不愿意和他这样的卑鄙小人为伍，遂决定带领武装商团离开。后来连李显谟也表示支持王一亭两人的想法，要陈其美做出书面检讨，并向共兴会总部汇报这次起义失败的原因。
到了这个时候，陈其美的流氓本色尽显，他先是与几人大吵了一通，然后公然搞分裂，带着忠于他的一千七百多人愤然而去。见到陈其美公然分裂革命队伍，王一亭气的够呛，依他的想法就应该带人追上去，消灭陈其美这个叛徒。但李显谟和沈缦云好言相劝，声称在这个全国大革命的关键时刻不能自相残杀，他这才作罢。
三人失去了行动目标，结果他们一商量，如今朝廷大军正在集中精力围攻汉夏三镇，南都的防御肯定空虚。如果他们能够率军进攻南都，应该可以减轻汉夏方面的压力。最后三人一致决定，残存的四千余人整队出发，全军兵进南都。先夺取朝廷在南方的政治中心，以动摇其在南方的统治。
陈其美与一心为革命的三人想得不同，原来他以为自己掌握了光海城，就有足够的钱粮招兵买马，在今后的共和政府中占据一席之地。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赵守宏居然在光海城不声不响的安插下这么庞大的势力，甚至连海军都有了。
后来陈其美又希望依靠嫁祸之计，让赵守宏的人和清廷军马拼个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结果己方却在关节时刻闹起了分裂。如今他手中只剩下不足两千人枪，就算双方分出胜负，他也难以对抗任何一方了。
陈其美不愧是个枭雄，他做事拿得起放得下，既然掌控光海城已经变得不可能了，他决定退而求其次。作为宁江省的巡抚驻地，杭州同样也是富庶之所，那里的桑蚕养殖业始终占据着东南半壁江山，在光海城没有发展起来之前，那里的赋税几乎支撑着朝廷四分之一的开支，如果夺取那里同样足以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