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贲中郎
然而。自从张济遇到武威李利之后,可谓是霉运当头,流年不利。
事情起因是为了争夺一名小妾,不管邹静生得多么美貌,模样再怎么曼妙动人,对于张济而言。这都是可以割舍的东西。他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大动干戈,何况女人对他来说,只是身外之物,得之可喜。失亦悠然,根本不足为道。因为他张济不是董卓。
董卓位高权重,夜郎自大,颜面重于性命,为了一个妖姬貂蝉最终惨死在吕布戟下。在张济看来,董卓的惨淡结局纯属咎由自取,活得不耐烦了,愚蠢到自寻死路,硬是把脑袋伸到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结果一了百了,一代枭雄就此陨落。相比董卓的愚蠢行径,张济对自己的前途看得很清楚,他只能躲在李傕的羽翼之下,借着李傕、郭汜这棵参天大树自谋发展,加紧壮大实力,等到他羽翼丰满之时再伺机割据城池,自成一路诸侯,与天下诸侯一较高下。
只是时局转变得太快,计划赶不上变化。
张济本想在李傕麾下谋取高官厚禄,私下发展自己的势力,以待时变。岂料李傕、郭汜和一众西凉将领捆在一起居然斗不过武威李利,事事被李利抢占先机,整个西凉军都处于被动受制的局势,被武威军压得喘不过气。所以张济趁着临洮一役索性再加上一把火,把李傕和李利之间矛盾搬到台面上来,直接挑破西凉军与武威军之间的微妙关系,导致两军势成水火,不得不正面交锋,展开大决战。
结果,两军局势果然都随着张济的谋划演变,时局恶化,迫使两军决战。两军对峙态势达到这种冰火难容的地步,他张济在其中确实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加快局势转变,而他自身的谋略也得到了验证,着实老谋深算,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一根搅屎棍搅乱整个西凉的局势,能量极大。
两军对垒之际,张济仿佛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在他眼里,这就是一场狗咬狗的恶斗,不管阵前斗将之中两军将领是死是活,对他张济而言,都是极为有利的。若是武威军将领战死几个,他十分喜闻乐见;如果西凉将领战死,也能削弱军中五大实力派将领的实力,有利于他趁机壮大实力。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对两军决战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他只管保存好自己的部曲,只搅和,不掺和,两军打得越惨烈越好,只有这样,他张济才有可趁之机,才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打吧,打死一个少一个,死得越多越好!
然而,随着两军阵前斗将的局势愈发剧烈,西凉军和武威军之间的差距也渐渐显露出来。连番战将厮杀中,西凉军败多胜少,首先是郭汜落败被俘,随后段煨先胜后败,武威军士气高涨,而西凉军士气受挫,隐隐有一边倒的态势。
战局如此剧变,张济再也无法淡定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态随之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如坐针毡,心急如焚。因为他看到李傕的神情随着战局的转变而急剧变化,莫名之中,他隐隐感觉到李傕极有可能俯首认输,或者与李利罢兵言和。如果两军突然罢兵休战,李傕和李利叔侄二人妥协言和了,那他张济又将如何自处?
事情正如张济预料的那样上演,李傕和李利二人在阵前商议两军罢兵休战。李利当众向李傕许诺,将天下大权交给李傕执掌,而西凉大军的指挥权却由他李利接管。
李利和李傕二人在阵前的议和条件,张济不知道军中其他将领作何感想,但他自己绝对不能接受李利提出的条件。若是让李利入主长安全权接管西凉大军。天下虽大,却无他张济的容身之地,李利绝对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他手中的两万多兵马。一旦他张济失去了兵权,那他就是待死的羔羊,只能任由李利宰割,束手待戮。因此,他断然不能让李利阴谋得逞,更不容忍西凉军落到李利手里。
于是张济指使自家侄儿张绣冲上阵前,不宣而战。伺机偷袭李利。若是张绣能够一击得手,斩杀李利,那自然是万事大吉。张济也不怕李傕秋后算账,因为李利一死,此战西凉军必胜。而他张济的声望将一飞冲天,名扬天下。势力也会随之暴涨。根本无须顾忌李傕。如果张绣偷袭不能得手,也能趁机打断李傕和李利的阵前议和,搅乱局势,迫使两军继续交战,不死不休。
这就是张济派出侄儿张绣突然出阵袭杀李利的初衷。
其中包含着他的几分侥幸心理,但更多的是为了搅乱战局。促使这场决战回到原有的轨道上来,继续厮杀。
派张绣突袭李利,张济对此还是有几分胜算的。尽管武威李利威名赫赫,平定凉州四郡。数次击败韩遂、马腾联军,灞河一战更是打败了天下无敌的吕布,但这等人云亦云的显赫战绩只能说明武威军的战力确实不凡,却不代表李利本人也像传言中那样神勇无敌。因为传言根本不足为信,远的且不说,单说西凉上将郭汜在西凉地界上威名显赫,名气不可谓不大,结果却败在籍籍无名的武威鞑鲁手上。这不得不说是个偌大的讽刺,由此可见,传言不可当真,十之**都是骗人的。
不过张济为人谨慎,就在张绣跃跃欲试之际,他反复叮嘱自家侄儿千万不能大意,更不要意气用事,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只要破坏掉李利和李傕之间的议和,就算大功告成。
在张济殷殷期待的注视下,张绣跃马阵前,乍一出手便取得可喜的成绩。李傕碍于情面不得不退回本阵,而两军阵前议和罢兵之事就此宣告破裂,无疾而终。但是,接下来的阵前厮杀却让张济心惊肉跳,大为惊骇,甚至让他振臂扼腕,老泪纵横,肝肠寸断,懊悔无比。
尽管张济对李利的武艺早有预料,认为李利的武艺应该不错,也许还很高强,可能会有顶级战将下阶的实力。但这样的实力,自家侄儿张绣完全能够应付,甚至有望取胜。如果侄儿张绣能在两军阵前打败武威军统帅李利,那这份荣耀可就了不得喽!不但能让张绣名扬天下,还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尤其是在西凉军中的影响力将是不可估量的,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亦不为过。
可惜,真的很可惜,理想太美好,现实血淋淋。
张济高估了自家侄儿张绣的战力,太过低估了李利所拥有的实力,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仅仅三个回合,张绣就被李利打落马下,随即只见李利手中的金猊铁背战刀凌空一划,张绣的项上人头凌空翻滚。一刀两断,身首异处,张绣的大好韶华戛然而止,生命永远停留在寒光乍现的刀芒之中。
那一刻,张济如丧考妣,面无血色,泪水悄然无声的汹涌而出。任凭他千算万算,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到头来,却被李利破空一刀彻底打碎了。任凭他挣扎半生的打拼,数十年的积累,却被这冷酷的一刀全部终结于此。
抢我爱妾,张济能忍;夺走他最忠心的奴仆,他忍了;丢面子、失钱财,他咬牙切齿还是忍了。但是,而今李利一刀斩杀张绣,直接断绝了张济的后继香火。他张济如今已是年过五十的人了,膝下无儿无女,只有这么一个侄儿,迟暮之年就指望侄子养老送终了。可是、、、、、、唯一的侄儿也被李利一刀杀了,这是要让他张济断子绝孙哪!
欺人太甚!
李利此举俨然是断绝了张济的所有退路,根本不给他留活路。
怒火中烧之中,张济彻底疯狂了。事已至此,他怕什么,还有什么能让他害怕,生无所恋,死有何惧!
于是张济不等李傕下令出击,策马挥鞭出阵,一把夺过李傕的佩剑,无惧无畏地悍然下令虎贲营铁骑出击。并且,他一改从前畏头畏尾的秉性,一马当先,指挥西凉铁骑直奔武威中军冲杀。冲锋之中,他多年积累的悍勇亲兵没有让他失望,悍不畏死的护持左右,替他抵挡流矢弩箭,冲破武威战车,直扑武威中军而去。
第313章残阳血之血染长空3
“哒哒哒!”
“杀啊”
正当张济指挥虎贲铁骑猛攻武威中军屡攻不下之际,身后西凉中军陡然全军压上来。只见李傕挥刀跃马身先士卒,带着三万多精锐步卒直奔虎贲营而来,似有全权接管虎贲营进攻的趋势。
眼见李傕亲自领兵前来,张济心中大骇,焦躁不安。他深知李傕多疑善变的秉性,一旦虎贲营被李傕接手指挥,那就没有他张济的事情了。他只能靠边站,毫无反抗之力,因为虎贲营原本就是李傕和郭汜二人帐下的战骑,此时李傕亲临阵前,自然要接过虎贲营的指挥权。
可是这样一来,他张济还拿什么攻破武威中军呢,又如何能够擒杀李利?单凭他自己帐下的两万多兵马,还不够武威中军塞牙缝的,根本奈何不得武威军,更别说斩杀李利为自家侄儿张绣报仇了?
该怎办呢?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眼见李傕率领中军快速逼近,张济眼底浮现出浓烈的暴戾之气,眉宇间杀气腾腾,神情冷厉。他随手招来身边的亲卫屯长,俯耳低声叮嘱几句,随即厉声对亲兵屯长说道:“记住,行事一定要隐蔽,得手之后不要再回来,直接向东边山林逃遁!”
亲兵屯长满脸苍白听着张济的吩咐,浑身不自禁地微微颤抖,根本不敢抬头探视张济的神色。待张济说完话后,他唯唯诺诺的颤声领命,随之带着自己的一屯人马混入西凉铁骑当中,四散开来,不进反退,伺机靠近李傕。
然而。张济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数万西凉军中,此时同样也有一支骑兵蓄意向他逼近,目的恰好与他派出亲兵的意图完全一样。而这两股意图不轨的兵士正带着各自的使命迂回靠近目标,他们没有拿出长枪和大戟,而是搭弓上弦、蓄势以待,一旦等到合适的时机,便会张弓驰射,倾尽全力完成各自主公交付的密令。
李傕眼里不容沙子,无法容忍麾下将领以下犯上,不尊号令。而张济一心想要报仇雪恨。试图倚仗虎贲营铁骑的无匹战力冲破武威军阵,不惜一切代价斩杀李利。因此他决不允许李傕在紧要关头夺走自己的指挥权,誓死捍卫自己指挥虎贲营的权力,只有牢牢地掌握虎贲营,他才有可能接近李利。并率领战骑斩杀李利。如果失去虎贲营的指挥权,那他张济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不但自身难保。而且还会彻底失去替侄儿张绣报仇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无论如何,张济都要誓死一搏。此战,不是李家叔侄二人沙场丧命,就是他张济败亡。这是一场不死不休之战,张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也不需要后路。
“请叔父止步!”
武威中军后阵东面,樊勇带着本部三千步卒和五百亲兵迎面挡在樊稠身前,而樊稠身后还有他带来的三万多西凉步骑。
“勇儿快让开,莫要阻拦为父的大事!”眼见自家侄儿、也是自己的义子樊勇领兵挡住去路。樊稠不得不勒马驻足,对樊勇横眉冷对,厉声斥喝道。
眼看樊稠如此架势,樊勇心中骤然一沉,脸色大变,神情不由得焦急不安。他急声问道:“叔父为何没有按照事先约定行事,反而带着大军朝我武威军后方而来?难道叔父出尔反尔,意图对我军不利吗?”
“住口!”樊稠怒声训斥道:“武威军是你的吗?那是李利小儿一手缔造的军队,与你何干!”
樊勇闻言脸色再变,竭力压制心头的怒气,劝说道:“叔父此言差矣。我自幼便与大哥结拜为异姓兄弟,多年来,大哥待我极厚,教我兵法韬略,屡屡让我执掌兵机驻守后方,独当一面。孩儿能有今日这般造化,全是大哥所赐,这些叔父难道不知道吗?三日前,我向大哥禀报叔父率军投奔之事,大哥当即表示要把武威太守之职让与叔父,让您衣锦还乡,坐镇后方,颐养天年。大哥如此厚待我等父子,可谓是天高地厚之恩,难道叔父还不满意?恕孩儿斗胆问一句,不知叔父想要什么,莫非叔父想要三公九卿之位才肯罢兵吗?”
“放肆!”樊稠闻言勃然大怒,怒斥道:“逆子,你在对谁说话呢?你和李利是结义兄弟,这不用你来提醒我!但是,你别忘了,我是你的亲叔父,现在更是你的义父,是我把你养大的!李利庶子胆大妄为,私自劫掳天子和太后,如今更是窥视着西凉大军的兵权。如此无君无父之辈,日后必会成为祸乱天下的根源,我大汉四百年基业早晚毁于此人之手。作为樊家子孙,无论如何都不能忘了我们是大汉之臣,汉室天下是我樊家先祖打下来的江山!
如果李利愿意让天子还朝,还政于天子,我樊稠自然不会与他为敌,反而会竭尽全力助他堪平乱世。即便是长安城和天子落到李傕手里,我也不说什么,因为李傕没有篡汉自立的野心,也没有那份实力。但是,武威李利则不然。此子以弱冠之龄执掌天下权柄,手握数十万雄兵,威震天下,早晚都会取汉室而代之,篡汉自立。所以,长安城落到谁手里都行,就是不能落到李利小儿手里!”
“这、、、、、、”樊勇听完话后,怔怔地说不出话,随即毫不退让地申辩道:“陈胜王曾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我大汉高祖皇帝也曾说,大丈夫当如是。自古以来,胜者为王,万里江山强者居之。如果将来果真如叔父所言,大哥取汉室而代之,自立为王,又有何不可?”
樊稠颇为失望地看着樊勇,哀叹道:“痴儿,为父刚才那番话,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樊家是将门之后,先祖樊哙公更是大汉王朝的开国名将,乃高祖皇帝的肱骨之臣。如今天下动荡,谁都可以无视刘氏皇族的存在,但我们樊氏一门不行。我等樊家子孙,生是大汉之臣,死是大汉之鬼。否则便是忤逆不孝之人,定然会被天下人耻笑,让祖宗蒙羞,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叔父之言,孩儿不敢苟同!”樊勇对樊稠这番说辞根本不认同,据理力争道:“叔父今日之言未免太过断章取义了。我樊家先祖樊哙公早年也是一介草莽,而高祖皇帝也不过是一亭长,庶民出身,与流民无异。大秦暴政,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故而高祖皇帝和樊哙公趁势揭竿而起,最终打败楚霸王,建立大汉王朝。时隔四百余年,而今天下纷乱,与先秦暴政一般无二,刘氏江山危如累卵,大厦将倾,此时正是我等热血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如果我大哥最终能够一统天下,问鼎江山,那我们樊家必将再现先祖樊哙公的不世功勋,光耀门楣,流传百世。昔日高祖皇帝年过四十尚能建立大汉帝国,如今我大哥李利以弱冠之龄执掌天下之牛耳,占据西凉二州,拥兵十余万,难道还不及高祖皇帝吗?孩儿言尽于此,还望叔父三思。”
樊勇这番话着实让樊稠颇为震动,也有些心动。
诚如樊勇所言,万里江山强者居之,昔日樊家先祖樊哙也是泥腿子一个,跟着高祖刘邦南征北战,最终位极人臣,建立不世功勋。如今大汉王朝根基已失,天下诸侯并起,遍地烽烟,刘氏江山已然危在旦夕,而刘氏宗族子弟也平平无奇,碌碌无为,再也不会出现像光武皇帝刘秀那样雄才大略之人,中兴无望。如果李利日后果真能开国改元,君临天下,那樊勇作为李利的结义兄弟,必然可以位及公侯,功勋比樊哙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樊稠有些心动,但也仅限于有一点点心动而已。实际上,他是个极为固执的人,一旦打定主意,就不会更改,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还是那句话,他樊稠已经五十岁了,为大汉效命了大半辈子,临老了,要想他背叛刘氏皇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人之一生,无论如何随波逐流,但心中坚持的底线断然不能丢,也不会妥协,否则一辈子就算白活了。
稍作沉思之后,樊稠脸上的怒色渐渐消失了,看向樊勇的目光十分柔和,或者说是慈祥。但是,他双眸中的神情却格外坚定,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慷慨无畏之色。
和蔼地看着樊勇,樊稠神情决然地说道:“勇儿,为父很欣慰,你终于长大了。或许你是对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王的话没有说错。但是,为父的性格你应该很清楚,我活了大半辈子,一直自视是大汉之臣,如今汉室蒙难,我断然不能坐视不顾,宁死也不会背叛陛下。勇儿,你给我听好了,自今日起,你我叔侄二人恩断义绝,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们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二人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自古战场无父子,现在你大哥和李傕不也打得死去活来吗?此时此刻,除非你让开道路,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叔父,你、、、、、、”樊勇惊愕地看着樊稠,脑海里一阵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哼,众将士随我杀!”樊稠冷哼一声,手中战刀一挥,策马从樊勇身旁掠过,带领三万多步骑冲散樊勇身后的三千多兵马,直奔武威中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