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x程志
看三国演义的时候,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是三国里的良臣谋士,还有啸傲沙场的无双猛将,比如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去,甘宁百骑踹曹营,官渡之战曹操以少胜多,赤壁之战,火烧联营。
看隋唐英雄的时候,我们同样关注的都是隋唐十八条好汉,什么四猛、四绝、十三杰,还有十三棍僧救秦王,还有李世民千骑破十万,大杀四方,隋末唐初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连年相互混战,杀得人头滚滚,唯独没有人记得,这杀得是人,而不是猪。
在隋朝大业五年(公元609年),隋朝人口统计出当时全国八百九十万七千五百四十六户,共计四千六百零一万九千九百五十六人。然而李唐建立,直到贞观十三年时候,完全统一的情况下,共三百零四万一千一千八百七十一户,共计一千两百三十五万一千六百八十一人。但是武德初年的时候,唐朝仅仅不到二百万户,八百四十一万人。
从大业五年到武德七年,短短十五年时间四千六百万人,只剩下了八百四十一万人。其中六分之五的人已经消失了。
当然,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但是这也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话题。
言归正传,老农哽咽着,向陈应娓娓道来。
原来,王世充早在李唐消灭河东刘武周的势力时,王世充就意识到了李唐下一定目标必定是自己。所以早在去年入秋以来,王世充就开始整军备战,想整军自然就需要大量的粮食和壮丁。
所以,最终这些赋税与壮丁,都落在中原百姓的头上。王世充就下令各州郡清点检查现有的兵丁,检查核实户口,一律各家各户仅留一成年人,其他全部征发入伍,想使步卒达到五十万人。
郑国大司徒、任开府仪同三司、纳言,陈国公段达向王世充谏言,陈说百姓生活困乏,召兵不合乎法律,恐怕百姓不堪承受,会有如土崩塌的大祸,并且陈述当时不适合时势的政治事务十三件。
王世充也是关心则乱,冷静下来之后,就详细认真的读完谏书,并且同意了段达的意见,交付公卿广泛商议。
段达所言之事多数采用,于是改为五丁抽三制,命令各郡县将丁壮,送到洛阳城进行集训。虽然说段达的意见大大减轻了百姓的沉重负担,可是这个负担依旧非常沉重。几乎所有百姓都不能幸免,王世充让官员收三成税,他们就敢收五成,甚至六成。别说壮丁,就连壮女也不放过。
正所谓上有对策,下有政策。中央政策到了地方,地方会变成加利,百姓为了逃避这个没有希望的兵役,就贿赂地方官员,普遍的就是将大量财物,换取免兵役的待遇。可是随着大量百姓普通行贿,地方官员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普通三五百钱能办到的事情,他们敢收三五千钱,甚至上万钱。百姓们没有钱,又不想让儿子或儿女被征走,只要卖房卖地,这位老农有三个儿子,按照王世充的征兵政策,三个儿子都必须要征兵,老大老二还好说,早已成家立业,可是小儿子刚刚成婚,妻子又要临产。
为此老农只要向地方官员行贿,为了让小儿子免除兵役,老农让家里仅有的五十四亩地全部卖掉,共得三百二十贯钱,全部送给了地方官员。
陈应听到这里,肺都气炸了。二世为人的陈应非常痛恨贪污,在后世他就是一个穷屌丝,尽管看不惯,也只能凉拌。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现在是河南安抚使,而且还是挂着治书侍御史(御史中丞)的安抚使,别的地方他管不着,至少在河南郡这十八县之中,他就是一把手,郡县官员可以就地免职,至于七品以下官员,可以直接报请长安,就地处决。四品以下官员可以报请长安,就地免职。哪怕一二品大员,他也可以上奏弹劾。
事实上,陈应的这个官职,就是传说中戏文里的八府巡按,不过陈应只是一府而已。但是,陈应和八府巡按又有一点不同,因为他是行台尚书右仆射,还兼任行军兵马副都元帅,他掌握着兵权,带着枪的,和不带枪的肯定不一样。
不带枪的安抚使,只能耍耍嘴皮子,了不起告到御前,如果双方都有后台,这将会是一笔理不清,理还乱的烂账。
可是陈应是带兵的,跟他对抗,就是给他口实。可以直接带兵清剿,至少在河南十八县中,各大世族和地主,还没有可以与陈应掰手腕的人。
陈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随着陈应一声令下,从陕县、到桃林,再到新安等县,无论是县令还是郡守、郡尉、以及什么长史、六曹事、县尉,立即丢下手头的工作,赶往新安县城,接受陈应的召见。
为了避免这些官员官官相护,欺上瞒下,陈应又派出郭洛、周青他们带着猛虎义从,迅速分散到各郡县、进行摸查情况。另外陈应还在各县设立举报信箱和采访使,不会写状纸也没有问题,陈应的采访使全权受理冤、假、错案,给百姓一个伸张正义,鸣怨叫屈的机会。
新安县城最豪华的房子,其实并不是县衙,而是荥阳郑氏的一个别院。当陈应占领新安的同时,右武卫大将军郑仁泰早已命人将新安郑氏别院打扫干净,并且派出心腹管事郑安春前来请陈应入内,郑氏的这座别院虽不能与长安、洛阳的大宅府邸相比,然而在新安也算是富丽堂皇了。
陈应望着这座郑宅,不时的打量着点着头。郑安春心中暗喜,作为天下七宗五望之一的郑氏,事实上不仅仅是荥阳,几乎整个中原,都是郑氏的势力范围,河南郡十八县,其中十三县的县令或县丞,不是荥阳郑氏子弟,就是郑氏的门生故吏,足可见荥阳郑氏的势力之庞大。
这一次,陈应安抚河南,成了河南郡的头号军事长官,荥阳郑氏自然是能拉拢就拉拢,看着杜善果不时的朝着陈应使着眼色,陈应会意,冲郑安春道:“河南百姓还如此困苦,我代表朝廷,代表皇帝陛下前来安抚河南,也不能独个儿享福。这座宅府我就不住了。我是军人出身,习惯了居住军营,城中虽然繁华,我还真不住习惯。你城中交通便利的地方,找座结实的房子给我就是了。今晚随便睡一觉就成,明天还要出城,既来到了这里,就要想办法让河南的父老兄弟脱贫,看着他们现在的样子我可真是不好受。”
郑安春一听这话,心中非常惊讶。
陈应是侯莫陈氏出身,虽然侯莫陈早已没落,可是不可否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新安郑氏别院虽然不错,可是郑安春仍旧担心陈应会看不上这座宅子,毕竟陈应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又是大门阀家族出身,肯定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可是,没有到想陈应居然拒绝入住郑氏别院。郑安春也是擅长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人物,略一想就明白了陈应的用意。他假装着一副为难的样子道:“陈安抚来到河南,郑氏作为河南的地主,若不尽地主之宜,岂是待客之道?”
陈应微微一笑道:“郑总管错矣。”
郑安春一愣。
陈应接着道:“这里河南不是郑氏的,河南是大唐天子的,正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郑氏难道还想裂土称王不成?郑管事这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说,说多了,说错了,都是你们郑氏本家招灾惹祸。”
陈应的话,软中带硬,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
郑安春如果在听不出陈应的潜意思,那他这些年就算白活了。郑安春躬身道:“安春谨受教!”
陈应此时对郑氏的做法,其实非常不满的。因为荥阳郑氏太贪得无厌了,经过初步的摸查,仅仅在河南郡十八县中,荥阳郑氏就控制了超过一万四倾的良田,几乎整个河南郡三分之一稍的良田,都是郑氏的私产。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毕竟拥有十万、十数万倾或数十万倾良田的地主也不是没有,只是荥阳郑氏的吃相太难看了。去年王世充征兵,超着这个机会,荥阳郑氏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压榨百姓,压低地价,或是放高利贷,或是以强取,或以豪夺,短短半年时期,将八千余倾良田,吃到嘴里。
为些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知凡几。
陈应在新安县城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县城,除了郑宅之外,连一幢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只有率领亲卫部队,与陌刀军将士一道,在新安县城城外,背靠涧河扎下大营,陈应就将大唐河南安抚使的行辕安置在大营中。
当了晚上,许敬宗急匆匆的前来,看到陈应,一脸担忧的问道:“大将军准备对荥阳郑氏动手?”
陈应微微一愣:“你怎么会这样想?”
许敬宗认真的道:“大将军先别管敬宗如何想,关键是大将军是不是真对荥阳郑氏下手?”
陈应摇摇头道:“有问题吗?”
看着陈应如此态度,许敬宗就知道了陈应的态度。
许敬宗的望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豁然站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说道:“万万不可啊,您千万莫忘记了,太子妃也是荥阳郑氏之女,若是公然对付郑氏,太子妃会怎么想?”
许敬宗也如给冷水泼了一头,没想到陈应会断然拒绝他的好意。
许敬宗如今与陈应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担忧的道:“太子妃恨上了大将军那该怎么办?”
PS:年轻大了,就是悲剧,身体毛病不断,今天更新稍晚,等会还有。
第一五一章创立集体农庄
第一五一章创立集体农庄
陈应听到这话,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搞笑的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良久,陈应止住了笑,道:“你真以为,太子妃会这么不堪吗?”
至少从陈应得知郑观音,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女人。更何况陈应也知道,一个庞大的家族,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郑观音以及郑父郑继伯一系与郑仁泰都已经出了五服。从血缘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根本就没有与荥阳郑氏撕破脸的准备。做生意,讲究漫天讲价,落地还钱,事实上这个道理不仅适合商场上,同时也适合在官场。直接摆出一副贪污皆可杀,谁的情面也不讲,这些下属官员的小命攥在陈应手中,他们只能乖乖地照办。
许敬宗许侍中,毕竟还不是武周时期的许敬宗,无论见识还是阅历,都相差太多,陈应只是摆出一个很吓人的样子,别人没有被吓住,许敬宗倒是先被吓住了。
陈应在安抚河南这个事情上,并没有独断专行,而是非常认真的去请教李建成的意见,将王世充因为征兵,弄得民不聊生,整个河南郡十八县城,百姓都贫穷不堪,家家户户没有春耕的实力。
由于新安到长安的距离并不像灵州那么远,最多两天时间,陈应的信就摆在了李建成的案头,李建成看着陈应密密麻麻写了足足上百页纸的详细奏表,李建成对陈应的印象又颠覆了。
刚刚开始李建成认为陈应是一员良将,让他戍卫边关,或者统一军独挡一面,陈应可以非常好的完成任务。然而陈应却在暗中不吭不声,建立了一座座煤矿、建造了一座座高炉和铁矿工坊,复原了秦时的驰道,就在李建成认为陈应只是在将作和器术方面有研究的时候,陈应这一次上了一道洋洋洒洒万言书。
“自古以来,大朝丁口统算,部分州县,官员为冒政绩,或故意充增户口,部分州县,官员为隐赋税,则故意减削户口。如此层层上报,最后户部再行汇总,朝中大臣会就帝皇当时之好恶、时局之需要,再行修饰增删。最后所得数字载于史册者,即当日呈禀人君者。此数字只能作人君参监,而不可以为即是本来数字也。”
“大体而言,政治宽仁则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户口渐隐。为何?政治宽仁,编入户籍者光明正大,可受律法保障,经商有凭,读书有份。好处较多。故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法不护民。读书入仕之途不畅。编入户籍者受尽盘录,坏处较多,故户口弹隐。
乱世隐户,主要有三种途径,既隐各大门阀之下为佃农,二隐入商家大户为家奴,三隐入佛门寺院为寺奴。此三者为大而可知者。至于不可知者。则如散入山间者,避于偏远者。则为不可知之数。即未逃窜者,每村隐三数十户,在编之户每户隐一二丁,其数究竟多少,就只能臆测,无法确知了。
当王珪看到这里的时候,感叹道:“臣收回当初断言陈大将军可为定国良将的定语,现在看来陈大将军出可为将,入可为相,乃出将入相国之干才。”
王珪望着这份沉甸甸的奏折,心中更加沉甸甸。作为七宗五望太原王氏出身的他,非常了解世族门阀的行为方式和习惯。王珪拿着陈应的奏表,心中左右为难。
按说,像陈应这般捅破这个窗户纸,将各门阀和世族控制的隐匿人口献出来。可是这么做,却会捅了大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