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784章

作者:西风紧

提举宋礼立刻赞成,余者几个人也附和夏元吉。茹瑺随后也附议了夏元吉的主张。

朱高煦便道:“言之有理。”他回顾左右,目光停留在夏元吉脸上,“有日本国银矿、云南自安南国水运矿产,铸币厂原料足够了。而这几年须用新币充入市面,朝廷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不少。但是这种办法不能长久,若无限制地不断增铸货币,而商品没有增加,必定导致物价上涨,使得央行铸币、扣除成本后无利可图;税收管理以及对外贸易,也要预先部署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朱高煦道:“从各国购进硫磺、蚕茧、棉料、粮食等原料,将大明货币流通到日本、朝鲜、安南、占城、真腊、暹罗、爪哇等地;再卖工业成品给各国,把钱收回来……一来一往,便能充足国内的物资商品。各国有很多矛盾,咱们可以先卖火器、甲胄、弹药。”

他看向钱巽:“专供出口的火铳,可在制作?燧石发火的火铳,有何进展?”

钱巽道:“臣已照圣上旨意,着铁厂下设各厂制作了……圣上请看卷宗图纸,这种火铳没有对接铳管,铳身更短,射程也小一些,但在外藩依旧是利器。”

朱高煦看向钱巽翻开的地方,头也不抬地说:“还得继续改进铁厂运作方式,力求大明出产的兵器‘便宜又可靠’,让外藩仿制不如购进。还得继续研制更犀利的火器,才能保持技术领先。”

钱巽又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一张图道:“圣上,这是最近南署试做的击发机关,只能偶尔击发成功,簧片撞击火石的火花、常常不能点燃引药。臣等正在铁厂悬赏,从引药配方、机关构造、簧片力道上,寻找新的法子。”

朱高煦点头道:“甚好。火绳发火可靠,只要把火压入引药锅、便能点燃,但是有很多弊病。首先是光线暗淡时暴露目标,其次要一直保持火种。最重要的是战术上无法形成更密集的火力;风吹或军士离得太近,容易误燃引药锅。而只要燧发枪制造成功、不依靠明火击发,战术也要因之变化了。”

齐泰道:“圣上精于兵器,臣等拜服。”

朱高煦看了一眼炉子上冒着白烟的水壶,不动声色地说道:“朕历经数次大战,体会到一些力量、非人力畜力可比,汉王炮一炮打穿一个军阵,虽猛将之人力,亦不能为之。假借技术之力,方是正途。”

钱巽等人点头称是,夏元吉与茹瑺也未反对。

大伙儿商议了一阵,便起身谢恩告辞了。朱高煦却独独留下了钱巽。

钱巽躬身站在茶几对面,朱高煦招呼道:“坐下说话。”钱巽道谢重新入座。

朱高煦却久久凝视着那只水壶,没有吭声。连氏见状,急忙想去把水壶提下来,朱高煦却道:“别动。”

钱巽也有些好奇地转过头,与朱高煦一起盯着那只水壶看。

“新政都是因它而起。”朱高煦道。

钱巽小心地说道:“臣愚钝。”

朱高煦道:“假物院进献的那本《诸国科学译汇》,你没看吗?”

钱巽拱手道:“臣已通读,此乃平夷侯之子姚芳所赠。”

朱高煦道:“能量守恒定律,热能转化为动能。火铳、火炮莫不是如此,力量远超人畜之力。你看那壶盖,不烧火它能动吗?”

钱巽应了一声,继续盯着水壶,皱眉沉思。

朱高煦道:“之前便有人进献一计,或可用蒸汽、带动机械运转。那是个无名之辈,这个主张是钱右使的了,你是汉王府长史出身、为朕出生入死,正该名垂青史才对。”

钱巽忙道:“臣不敢。”

朱高煦直视着他:“朕是皇帝,无须借此名气,你不要谁要?”

钱巽看了一眼朱高煦,微微点头。

朱高煦道:“水力机械,不管是水排、水锥、排锥,还是冲锤,限制都很大。须得截断河流修筑河堤,只能在河边使用,效率也低。只有蒸汽机才是未来。

但若没有矿业、纺织业等工坊,要迫切提高运输和制造效率,世人都只想种地吃饱而已,谁会去不断研制这种力量?有甚么用?

朕支持新政,便是为了这样东西,它可以改变如今的一切。真理已经渐渐面世,咱们不先干,总有人干,到时候咱们就惨了。

先前朕与诸臣议事,说了一些货币、贸易的事。你应能参悟,工商业需要原料市场,资本趋利、投入必定想要最大的回报。这种东西一发展,便注定了世上一部分地方、要沦为被经济掠夺的对象,承担又苦又获利少的环节。朕不希望大明充当那样的环节。”

钱巽道:“圣上之智慧,非常人所能了然。”

朱高煦道:“这是你的主张。”

钱巽沉默了片刻,郑重地抱拳道:“臣愿为圣上前驱。”

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瞧一旁好奇的连氏,并不以为意。反正她也听不懂,而且出不了皇宫。

第八百三十九章 叛首难除

朱高煦每日的喜怒情绪,十分抽象。因为他大多只能通过奏章上的文字,充分发挥想象、才能理解大明疆域内各处发生的事。

而这种心情有时喜悦,如同得到了盛庸在日本国的消息。有时也很烦躁,最近两天南北两个方向都送来了坏消息。

一份是宁夏卫银川)的奏章,瓦刺部在秋季,竟然跑到河套地区来放牧了。当地武将上奏警示朝廷,并请求援军。

朱高煦有一种挫败感。他刚登基便进行了北征,在冰天雪地里出生入死,沉重打击了鞑靼部;但此事的结果,似乎是让西边的瓦刺诸部压力顿减,有了南下河套地区的迹象。朱高煦不得不暗自承认,武德初的北征没起到甚么作用。

朝臣举荐宋晟的次子宋琥,带兵到宁夏卫整饬军务。宋琥世袭了他爹宋晟的官职和爵位,乃平羌将军、西宁侯,并娶了朱高煦的妹妹安成公主,成为驸马,目前人在西宁。

宋琥既与太宗一系皇室联姻,又是猛将之后,故有大臣举荐。势力扩张到西域地区的帖木儿死了之后,据报其内部正在内讧,来自西面的威胁也几乎没有了;因此朝廷认为,可以调任宋琥至宁夏。

朱高煦虽然认可宋琥的先父宋晟,却对妹夫宋琥不甚了解。他心头有个更好的人选何福。

何福在“靖难之役”、“伐罪之役”中,都在失败那一方带兵,战绩实在不堪。不过正因多次在战场上交手,朱高煦才对他比较了解,认为何福还是有本事的。而且何福洪武年间在西北带过兵,有经验和旧部。

但何福在伐罪之役中有功,此时在京师锦衣玉食,把他弄到西北边陲去,不知他是否满意。

而朱高煦已经没有妹妹,嫁给何福当儿媳了。倒是朱高煦的心腹大将韦达,还有个女儿待嫁闺中;然而大将们之间不断联姻,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朱高煦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姑姑宝庆公主,小姑姑虽是太祖的小女儿,却是在燕王府被朱棣养大的,也勉强算燕王府一脉的亲人。在“靖难之役”时,朱高煦亲口许诺过一个叫赵辉的武将、要将宝庆公主嫁给他,只要赵辉协助李景隆开京师城门;但那赵辉名声不好,朱高煦在父皇面前说过坏话。后来赵辉又多次向太宗讨要公主,太宗一烦躁就把他给砍了。

于是朱高煦顿时有了思路,让何福家与皇室联姻,然后去西北统领军队、也能叫人放心一些。何福好像有六个儿子,总得有一个品行不错、并且未娶妻子的罢?

另一份则是刚收到的安南都督府奏报,一支从云南驶入红河的船队,遭遇了安南叛军余孽黎利部的偷袭劫掠。明军死伤百余人,船上的矿银、铜料、翡翠、红宝石、上等茶叶被劫掠一空。

朱高煦大怒。朝廷的收入损失惨重,且沈家也亏损重大。这条运输线路,又是朱高煦亲自设计的,原先他颇为得意,所以才非常生气。

那黎利还曾煽|动刺客,欲对朱高煦不利。而今仍旧逍遥法外,让朱高煦难以控制愤恨的情绪。

高煦的脸色很不好,但他总算没有失态。

还好午膳有他喜欢吃的海味,有一盘清蒸鲍鱼,才让他有了些许宽慰。鲍鱼蒸熟之后,肉已经掏出切好放在壳中,并在上面洒上了葱姜佐料,吃起来很方便。朱高煦闷头只吃一样,宦官见状,急忙派人去御厨叫人再取来。

于是朱高煦面前的桌案上,渐渐地堆上了一大堆壳。只等晚上疯狂修车,当那一刻空虚的感觉笼罩心头时,一切情绪都会烟消云散。

很多事他都管不过来,得依靠文武大臣。而在安南国的张辅,这么长时间究竟在干甚么?

……安南国大江红河)岸边,正值旱季的天空清明湛蓝。

此地位于东关城上游,已不属于平原地区。新城侯张辅坐在马背上,观望河对岸,满目皆是不大不小的山丘。视线不甚开阔,最远只能看到大概四五里外的一座高山。

张辅跳下战马,走到江边的滩地上,便看见水边一些黑漆漆的残破木头、正在随着浪子在水面飘荡。大江对岸,不少安南人正在用网在水中捕捞着甚么。

黄中跟了过来,沉声道“那阮景异到了黎利那边,长时间几乎毫无音信。此次事发,他也没有传递消息。那厮会不会已经投靠黎利了?”

张辅没有回应,弯腰拾起了一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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