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540章

作者:西风紧

“末将得令!”

朱高煦来到行辕内。他还没有卸甲,不多时大将平安、王斌、王彧、尹得胜等人,文官侯海、裴友贞都到中堂来了。

那个武将尹得胜,在湖广会战中表现很好,再次得到了朱高煦的提拔。现在尹得胜已是云南前卫指挥使,有资格到前锋军的行辕议事了。

平安一向爱嬉笑怒骂,但今日得知敌将乃徐辉祖后,他竟然十分沉默。

徐辉祖与平安是有旧的。当年“靖难之役”的灵壁之战,徐辉祖曾率建文军京营增援平安;虽后来徐辉祖又被调回去了,但平安毕竟与徐辉祖在战场上有些交情。

反倒是王斌一脸讥讽的神情道:“之前京师来人(高贤宁)不是说,魏国公告病了?他这病忽好忽坏,全看俺们啊!”

尹得胜不解地问道:“王都督,魏国公的病、与咱们有啥干系?”

王斌道:“俺们在湖广拥兵数十万,魏国公的病就很严重;这会儿俺们只有六万多人,魏国公的病便不治而愈。这不是关系很大么?俺们王爷不仅文武双全,还能治病哩!”

几个文武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人脸也憋红了。

平安看了王斌一眼,“王都督这嘴,学得很快啊。”

朱高煦踱了几步,转身说道:“我大舅魏国公领兵,或许是一件好事!魏国公是大将之才,然而他多年不带兵了,‘伐罪之役’也未曾与我军交手、不了解咱们的战术。他眼下临危受命、十分仓促,无法知己知彼,乃兵家大忌。”

诸将听罢都点头称是。

朱高煦又道:“而薛禄、谭忠之辈若被调回直隶战场,他们的才能威望或许不如魏国公,但在咱们面前吃过大亏,必有准备。此战要是薛禄领兵,咱们兵力不足、还不一定好打!

除此之外,我大舅一向看我不顺眼、多次与我作对!这么多年来,我也比较了解大舅。他是个很顽固守旧的人,谁想改变他坚信的想法,绝不容易。此战我军可抓住魏国公顽固的弱点,进行战术布置。”

朱高煦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大舅也有长处。借其先父中山王之赫赫威名,他的威望是很大的;他出来统率大军,应能号令敌军诸将。且京师的侍卫亲军、京营兵强马壮,衣甲兵器精良,兵力人数又远远多于我军。故此役必不可轻敌!”

众文武纷纷执礼道:“末将(下官)等,遵王爷训话之意!”

平安道:“王爷对敌军大将的性子,还真是琢磨得一清二楚。末将佩服!”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人最难战胜的、是自己。”

他说罢一掌拍在桌案上的地图上,又用手指敲了两声。大伙儿陆续靠近桌案,看案上铺着的地图。

“京师距离太平州城一百余里。”朱高煦道,“从今天开始算起,敌军主力最快三天到达太平州城。咱们宜按兵不动,先让将士修整、养精蓄锐,再设法对付魏国公的人马。”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最后一战了!”朱高煦回顾左右道,“但愿如此。”

如果此役能击破徐辉祖麾下的十几万人,洪熙朝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聚集任何像样的军队了;京师的武备将穷得像个乞丐。真到了那时,伐罪之役的战事、便彻底结束了。

接连大胜、伪朝老巢就在眼前,朱高煦的情绪稍微有点浮躁。这样的心情,就像那些走钢丝绳的表演者,往往会栽在最后几步不够镇定的心态上。

他不断调整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全力准备此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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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一整天时间

大江东岸是平坦的原野,成片的田地、气派华贵的庄园随处可见。大明王朝的宗室勋贵、官僚富商在直隶地区有很多产业。

官军步骑人马衣甲鲜明、人数极众,在南北并行的几条大路上行军,阵仗极其壮观。马蹄声、脚步声以及车辆的“叽轱”转动声音十分喧嚣,嘈杂仿佛笼罩在整片大地上。

京师调来的官军主力,总兵力达到十二万人!官军分兵布防了京师、镇江府、太平州已降之后,仍然聚集了十余万人,这已经是最后的主力了。

写着“徐”字的帅旗迎风招展。徐辉祖终于披上了他的甲胄,他骑在战马上,在前呼后拥中慢慢行进着。

他身上的盔甲是一副旧的明甲,铁片边缘的磨损痕迹很明显了、穿在他身上有点紧;徐辉祖这几年长胖了一些。不过那明甲毫无锈迹、在初春的阳光下程亮发光。必得时常擦拭抹油,一副旧甲才能如此光鲜。

徐辉祖一直没有忘记他是一员武将,也从未舍弃他的战甲。

几天之前,圣上派宦官请徐辉祖挂帅,不过用词非常缓和,并未有逼迫之意;其实要徐辉祖挂帅、是很简单的事,下一道圣旨就可以了,徐辉祖是不可能抗旨的。但圣上没有那样做。

这回徐辉祖出战,全因自愿。

他着实有些犹豫,只因这场平叛之战、大略上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了。不过直隶会战出现了转机,叛军前锋孤军深入、使得直隶战场官军忽然有了胜算!加上太监海涛不断暗示徐辉祖,“您只消打这一仗,便可继续回家养病了”,徐辉祖认为这是允许他打一仗的许诺!

对手是高煦本人、平叛之战中所向披靡的藩王。

机会只有一次。

徐辉祖前思后想之后,终于舍不下人生中最后一次披甲的机会。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战之后、兵权再也与他无缘了!如果就那样默默地死去、再也听不见悦耳动人的马蹄声号角声,他必将抱恨终生。

而今,熟悉的战鼓再次响起、盔甲的撞击声如同琴瑟,金戈铁马让人如此迷恋。战场军中的一切,对徐辉祖都是美好的。

他在马上回顾左右的部将,正色道:“无论如何、不计一切代价,俺们一定要赢一仗,否则朝廷与圣上都会沦为笑柄。”

诸将都凝重地点头。

不多时前锋斥候来报:“禀大帅!叛军驻太平州城,仍未有动静。其水师已离开太平州,所有战船调头向西走了。”

徐辉祖挥手道:“继续打探!”

“得令!”

身边的部将道:“叛军会不会守城、等着援军?敌船返回是为了运送援军罢?”

徐辉祖沉吟道:“水师返回湖广,船只逆流行驶,来回一趟非得月余。俺以为高煦守城,只为了修整兵马。”

但是徐辉祖也无法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战场上连军情消息也无法确信、何况是敌方主将的决策?

刚才部将所言不无道理,高煦现在兵少、占了城池,而且有援军可以等待,守城当然是最安稳的法子!

若高煦真要当乌龟,徐辉祖便会感到难受了!十几万人攻六七万人防守的城池,一个多月显然打不下来;等叛军水师再运来一股军队,强弱形势就要逆转了

徐辉祖临危受命挂帅、如果最后还是没能打赢一仗,那他为甚么要挂帅出战?

徐辉祖克制住内心的担忧,转头问道:“俺官军前锋离太平州城还有多远?”

一员武将答道:“回大帅,据报前锋此时位于太平州城北、约有六十里开外。”

徐辉祖道:“立刻传令,前锋停止前进,原处择地扎营;叫辎重营也先过去,修建军营。今日官军大军将驻扎于那里。”

“得令!”

刚才的武将抱拳道:“此时时辰尚早,大帅为何不尽快进军?”

徐辉祖道:“开战之后,若官军未能将叛军全军击溃,叛军在战不利之时、必定会趁夜晚退兵逃跑,高煦叛军也只能逃向太平州城。战场若是靠城池太近,俺们便无法追击败军。

而距离五十多里地,叛军想保持军阵退兵、大部人马一夜之间却走不到城池;俺官军便还有追击、将其彻底击溃的机会!”

武将道:“魏国公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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