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474章

作者:西风紧

王景弘简单说了几句情况,声音压得很低,然后把那只木船和纸张给侯显看。

“侯公公很早便在燕王府管事了,应该知道更多的内情。”王景弘不动声色道。

侯显的脸渐渐涨|红,怒气仿佛从粗大的毛孔里溢出来了一般!他沉声道:“郑公公的仇,咱们若不报;将来咱们死了,谁来报?”

“嘘!”王景弘皱眉转头看了一眼,“侯公公息怒。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侯公公何不先仔细谈谈,这里边究竟有多少内情?”

侯显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他沉重地呼吸了一会儿,总算是稍微平静下来。侯显指着纸上的字道:“除了签押的名字外,别的字应该是黄俨写的。”

王景弘一副思索的模样,微微点头。

侯显接着道:“黄俨与郑公公结怨,没有二十年,有十年是必定的。当年二人同为先帝亲信近侍,深受先帝信赖;但黄俨妒忌心极强,渐渐地便与郑公公暗斗起来,几番相互拆台。又因黄俨与赵王(高燧)亲近,先帝为了分开二人,终于把黄俨派去侍候赵王了。

黄俨视作是驱逐,把帐算到了郑公公头上,稍有机会便在先帝跟前谗言,并多次暗里整郑公公,仇怨从来没化解过!这一回必定也是黄俨所为,他欲趁势落井下石,把郑公公往死里|整!”

王景弘恍然道:“这么说来,杨庆是黄俨的人?杨庆背靠黄俨的关系和财物,巴结上了当红太监海涛,然后进入司礼监;如此才有机会在皇爷皇后身边谗言?

而‘验金一百两’是黄俨亲笔写的。黄俨派心腹拿着硬货从北平送来京师,又怕跑腿的宦官中饱私囊,故亲笔写了条|子,好叫杨庆签押之后,拿回去核对……”

侯显点头道:“眼下这些事尚未证实,不过咱家敢肯定,多半正是如此!除了黄俨,谁会处心积虑地煞费财力人力,非要对付郑公公?”

王景弘想了想问道:“那这纸条、是怎么到郑公公手里的?”

侯显摇了摇头。此事的前因后果,现在他们实在难以得知了。

王景弘又沉声道:“故此,咱家才劝您息怒,万勿心急。冤有头债有主!杨庆虽可恶,最坏的人却不是杨庆、是躲在背后的黄俨。”

侯显道:“此贼不死,难消咱家心中之恨!咱们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他虽赞同王景弘的意思,但情绪仍很激|动。

王景弘就要冷静得多,他指着那只两瓣的木船,“这只船……”

“里面还有东西?”侯显定睛观察着。

王景弘摇头道:“郑公公是有大志向大胸怀之人。他把东西藏在一只木船里,所为者、应该不仅是想让咱们复|仇,还有更大的寄寓。不然郑公公为何不把纸条藏在别处,一定要刻出一条船来?郑公公也应早作安排,把东西提前给咱们才是。”

“有道理。”侯显道,“郑公公既然早有警觉,却为何没有告诉咱们半句?”

王景弘道:“因此咱家才认为,郑公公另有它意。他用性命的代价、说出一番无声的话,是为了不让咱们轻视他的希望:这只海船!希望咱们想办法将出海的大事,继续传下去;而这也是咱们效忠的大明太宗皇帝,胸中之大志!”

侯显花白鬓发前面的太阳穴上、青筋鼓起,他转头拿袖子用力擦了一把眼睛。

王景弘叹了一声道:“不过太难了。当今皇爷似乎无意此事,没有皇爷出面力排众议,朝廷不可能准许海船继续扬帆远航。”

二人对坐着,良久无语。

窗外的秋雨仍在下,淅淅沥沥的,秋冬之交的云层里不闻雷声。院子里也没有人,一时间这里显得十分寂静,死寂!

在这潮|湿而死寂的气息中,沉默的王景弘觉得很沉闷、很压抑。

王景弘望着窗外,又仿佛看到了梦中的景象,波涛汹涌的大海!成排的巨舰在海浪的怒吼声中荡起,写着“明”字的军旗有力地招展。而郑和仿佛就站在雨中,迎着波涛,他的身躯显得特别高大,斗篷在大风大浪中飞向空中;战舰颠簸不定,他的身体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正静静地眺望着远方,无尽的未来。

第五百零四章 渔翁之利

赵王谋反了?!

九月中旬,萧瑟的洪武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锦衣卫指挥使谭清,首先知会了午门的守门宦官,叫他们立刻进宫去告诉司礼监的太监海涛;然后谭清便带着北镇抚司武将杨勇等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去洪武门。

这个深秋,似乎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谭清赶到洪武门,见当值的将士已把三个陌生人围住了。其中一个是皮肤粗糙的中年大汉,头发用一块脏布随意扎着,身上穿着全是尘土的布衣;另一个是大概十六七岁的后生,旁边还有个几岁的男孩儿。他们三人都是一身风尘仆仆、走了远路的样子。

守门将士皆恭敬地抱拳道:“拜见谭将军!”

“谁嚷嚷的?”谭清冷冷地问道。

一个武将指了一下那中年大汉。大汉抱拳熟练地作了个军礼:“末将赵王府护卫总旗官王瑜,拜见谭将军。”

谭清又看向另外两个,“他们哩?”

王瑜道:“他们是末将的两个儿子,还有孩儿他|娘在客栈里。此事太大了,末将怕家眷遭殃,便带了三口人连夜从北平逃出来!”

谭清立刻又问了哪家客栈,然后招部将杨勇俯首过来,小声吩咐了两句。谭清转过身来,又道:“王瑜,你跟俺去锦衣卫衙门。不用担心你的家眷,锦衣卫的弟兄会帮你照看着。”

王瑜道:“多谢谭将军。“

一行人进洪武门,往千步廊附近的锦衣卫衙门。

锦衣卫将士找了一间空厢房,把王瑜安顿在里边,然后派人守着。谭清收了王瑜随身带的包袱,回顾左右道:“别他|娘|的不懂规矩!没有俺和宫里的意思,谁也不准审他!”

大伙儿急忙纷纷道:“末将等明白了!”

等了许久,北镇抚司百户杨勇回来了,上前在谭清跟前小声道:“事儿办妥了。”

接着司礼监太监海涛、司礼监掌司杨庆带着几个宦官跟班也到了锦衣卫衙署。海涛走过来,径直问道:“人在何处?”

谭清指着厢房门口,说道:“事关重大,俺们是不是先禀报圣上?”

海涛想了一会儿:“禀报圣上,圣上若问起来是怎么回事,咱们如何作答,敢情要一问三不知?而这人的身份尚未查实,总不能冒失地带进去面圣罢?”

谭清点了点头道:“那只得俺们俩进去问话了。”

海涛身边的太监杨庆神情紧张,向屋子里张望着,欲言又止、终未吭声。谭清看了杨庆一眼,便与海涛一块儿进屋了,依旧叫锦衣卫将士把住门。

二人走进屋子,正坐在椅子上的总旗王瑜急忙起身,抱拳行礼。

“坐,坐。”谭清说道。

海涛先问道:“就是你在洪武门外嚷嚷,告赵王谋反了?”

王瑜用力地点头,神情激|动地说道:“这事儿是真的,末将没有半点虚言!”

谭清道:“俺先问过了,此人自称是赵王府护卫总旗,叫王瑜。俺查过他的任命状等物,没发现有问题;此人还带着三个家眷,其中有妇孺,必定经不起锦衣卫的盘问。俺认为王瑜的身份不太可能有假,但须继续查实。”

海涛听罢,转头看向王瑜:“你为何敢说赵王谋反了?仔细道来!”

王瑜沉吟片刻,说道:“回公公的话,事儿是这样的。赵王长史府伴读高以正,乃末将的亲家;高家的女儿,嫁给了犬子。赵王府的谋逆之事、原先末将是一无所知;待亲家高以正告知末将时,他们早已密谋好了!

那赵王的心腹宦官黄俨担当主谋,老早便在出谋划策,布置各种事儿;黄俨又想方设法将其宦官党羽杨庆,安排到了宫中要害之处。后来黄俨陆续拉拢了赵王护卫指挥使孟贤、长史府伴读高以正等人,以及朝廷钦天监的官员王射……”

告密者王瑜说到这里,谭清发现海涛的脸色已是相当难看!因为杨庆这个太监是海涛提拔的人,现在就站在厢房门外!

但眼前坐着的王总旗,似乎并不知道宫中的关系,说出这些事的时候、他说得是十分麻利。王总旗毕竟只是个管五六十名军士的武将,又远在北平赵王府,不清楚宫里的关系也很正常。

王瑜道:“黄俨为赵王部署好了诸事,计以杨庆安排在御厨的同党下毒,鸠杀圣上弑君谋逆!他们只待圣上驾崩,杨庆便带着王射伪造的先帝遗诏,偷圣上的印玺用印。伪诏诈称,先帝驾崩前,曾诏立赵王为皇太子。

然后护卫指挥使孟贤等人发动兵|变,先控制赵王府三护卫,再占据北平布政使司,拥立赵王为帝!趁着朝廷官军西进、与汉王叛军大战两败俱伤之机,赵王便率军南下,坐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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