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288章

作者:西风紧

他寻思了一番,很快就答复道:“缅甸宣慰使可能有些误会。孟养司是大明朝廷册封的宣威司,本王从来没打算灭掉孟养。”

当场的刁徒玉、以及军中文武无不愕然,纷纷侧目,似乎以为朱高煦说错了话。

缅甸使者也惊讶道:“汉王殿下兴大军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朱高煦道:“本王只想治思行法不臣之罪,并未想瓜分消灭整个孟养司。”

缅甸使者手足无措,十分茫然而尴尬。朱高煦便吩咐官吏,带他下去安顿。

使者刚走,中军大帐里哗然,众人议论纷纷,不知所以然。

朱高煦抬起双手,大伙儿才陆续安静了不少。他沉默片刻,说道:“思氏羁傲不逊,有不臣之心,我仅以云南兵五万号称伐之。而缅甸动不动就要出兵十万,往后缅甸若有不臣之心,咱们又该如何?”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刘瑛率先赞叹道:“汉王殿下高瞻远瞩,见末将等之为所见!”

事情明摆着,大明皇朝不惧缅甸十万大军,但要远征十万人,又是另一回事。

朱高煦转过头,看着那一副养尊处优模样的刁徒玉、还有上了战场跟着的女人,说道:“缅甸有野心,刁使君若想独吞孟养,可得想想能不能争赢缅甸。”

……不过思氏拒不出战,眼前的事仍然叫朱高煦束手无策。

大军离孟养司治所越来越近了,朱高煦反而下令放慢行军速度。他怕吓跑了思行法,然后两军追逐、捉迷藏,这仗还有办法打?

既然思氏好像不想打这仗,朱高煦苦思之下,又想出了不打的法子。

不打仗的法子只有,议和。

在这种山林地区,打仗真是窝火,似乎只有一边打一边谈才行。

世事常不能如愿,正义复仇也往往不那么轰轰烈烈,世间总是灰蒙蒙的、难分黑白。

朱高煦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但权衡利弊之后,仍然决定把那口恶气强吞下去!识时务者为俊杰,选择妥协。

他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派遣使者打着白旗去孟养司谈判。

朱高煦的法子是,先留下缅甸使节;然后等孟养司使者到来,如同当初在汉王府坑段杨氏一样,叫孟养司的人听听缅甸的野心。再叫孟养司的人看看缅甸宣慰使的书信……好叫思行法明白,想吃他肉的狼,不止大明朝廷。

……等到思行法明白他的处境之后,朱高煦已经准备好了,那时候他将提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条件。

翡翠矿场屠戮事件的罪责,全部推到思家某个家将身上,叫思行法看哪些人不顺眼,就抓一群人出来顶死罪。接着教唆思行法上书请罪,罪状是护短,拒不交出犯事的家将。

孟养司治所官署、人口得西迁到大金沙江以西,思行法依旧是孟养司首领;孟养司还要将翡翠矿坑所在的地盘让出来,交由刁氏、明军共同治理。

云南这边也会做出补偿,法子是:以前每年八百两白银的分利条约,依旧有效;大明军队退走,双方重新修好。

朱高煦在肚子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觉得这个条件、彼此应该都能勉强接受……明军的人在矿场被无礼屠杀,这都算了,思家难道不该做出点让步?

而且思行法只要接受这个条件,比他消极回避明军进攻的策略要划算,至少他不用再跑了……于是思家在其治所城池附近的财产和人口,不用再担心被明军洗劫。...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知所为

阳光洒在河滩沙地上,泛着惨白的光泽,地平线深处有一大片疏林,树梢在微风中隐隐起伏着。这只是一个晴朗而宁静的上午。

朱高煦站在军营藩篱外,看着一队人马的影子、远远地从稀疏的树林里过来了。旁边的将士们都沉默地等候着。

那队骑兵逐渐靠近,护着中间的一匹无人的马;但那匹空马的马背上,似乎有一样东西。等一队人马更近了,才叫人看清,原来空马的马背上放着一只人头!

满是血污的人头、头发又脏又乱,被绳子固定在马背上。脑袋上的嘴里,正咬着一张宣纸。朱高煦示意军士取下那张纸,拿过来一看,正是朱高煦亲笔写给思行法的书信,上面站满了血迹。

“他娘的!”有武将已经骂出声来。

朱高煦被晒成古铜色的脸皮、红得像猪肝一样。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上火辣辣的,就好像刚刚被“噼里啪啦”扇了一通耳光。

良久之后,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憋出一句话来:“传令全军,即刻开拔,继续向孟养城进军!”

难以理喻。朱高煦心里一个声音说,但他没有这句话说出口来。

羞愤已是无济于事。对手的所作所为,完全让朱高煦失算了。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的思维方式、与古人相距就有这么大?为何土司的反应,和他想得总是不一样!

但朱高煦不认为自己错了!这个世上,不管凡人们的观念如何,冥冥中有些东西总会按照客观的规则运行。

朱高煦不相信,思氏这样的作为、就能捞到任何好处。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双方都十分不痛快,就好像各吃了一坨污物罢了。

……次日,正当朱高煦以为思氏土司要避战耍赖、和他死缠烂打到底时,他却再次猜错了。

天刚蒙蒙亮,斥候就到营中急报,发现有大量土司军队在北面聚集!

“他吗的!”朱高煦顿时骂了一声,心里不知是感觉荒诞、还是惊喜。

这场战争打到现在,除了首战猜到了敌情、那只是战术层面的东西;之后到现在为止、朱高煦再也不知道思氏究竟想干啥,也不明白对手为甚么要这么干。

他想破脑袋,想稍微理解思行法的心理……也许思行法干掉了明军使者,想强扶住脸面,所以愿意摆开决战了?

朱高煦自己也觉得这种推论实在有点牵强,但谁知道思行法怎么想的?

反正一个事实摆在面前:以这个时代的兵器杀伤力,只有把人都聚集在一个小战场上决战,才是效率最高的战争方式。不然必然要打到猴年马月去。

朱高煦一掌拍在简陋的木案上,立刻说道:“赵平,马上派人传令各营,收拢大军结阵,正面迎战敌军!派人告诉刁徒玉,叫他的人马分列我部两翼,联军大阵成品字部署。”

赵平抱拳道:“得令!”

朱高煦昨晚没脱盔甲,这时拿起宽檐铁帽戴上,取了雁翎刀就走出了中军大帐。他从侍卫手中接过棕马的缰绳,又要了一把长柄刀挂到背上。

四面的号角声呜咽起来了,在大地上悠扬地飘荡,军营里战鼓轰鸣,军旗飘扬。整个高原上,一大早仿佛就出现了生机。

太阳刚刚从东边的山影上冒头,朱高煦便与一队精骑率先越过北面那一片疏林,他亲眼看到了敌兵。沙地上、缓坡上、稀疏的树林边,到处都是土司的步卒,看样子思行法这回下了血本!

朱高煦也没问别人为甚么,反正土司军的骑兵很少,坐骑以战象为主。但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孟养军的战象都在后面,树林里、山坡后时不时能看到大象的身影;前边的大片军队,只有步兵、车辆。

思氏好像也不是完全在蛮干,他们用象兵吃过明军火器的亏,如今就没拿大象部署在前边冲阵。

两军在辽阔高原上的一小片土地上展开,慢慢地相互靠近了。

陆续有明军的游勇骑射从这片疏林中过来,正在四面游荡,盯着土司军的距离。朱高煦也调转马头,拍马向自己的大阵中返回。

及至中军,各千总、副千总、把总等一众武将聚拢了过来。

朱高煦在心底压了很多愤怒,一时间也没甚么好训话的,说不出一句热血的话来。他回顾左右,指着前面的那片疏林大声道:“决胜就在此地。中午之前,彻底击溃敌兵!”

众将听罢大喊:“必胜!”

附近的步骑将士也大声呐喊起来,整个战场上一阵喧哗。

朱高煦道:“王斌,你率护卫精骑,随我先上。刘瑛、韦达部,携火器跟进。各回各营,即刻出发。”

众将抱拳道:“得令!”

仪卫队、亲兵队共两百余骑,背上都插着三角红旗,很快聚集成阵。王斌率骑兵主力从大阵中渐渐凸进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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