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盲写小说
起初商人以为这只是衙门差役的讹诈,并未放在心上。
随着其他各地陆续传回同样的消息后,两淮的盐商顿时慌了。
所有人都有逾制的行为。
他们先是询问运司的官员,打探朝廷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运司官员也不知道。
因为公文里只是让统计核查,并未写明处置办法。
盐商们更慌了。
他们最怕按照规矩办事。
如果按照规矩来,他们首先要接受数量不等的杖刑,然后改正逾制的情况。
大明朝的杖刑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会被活活打死。
他们都是拥有万贯家财之人,最怕人死了钱没花了...
于是盐商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扬州城的一座茶楼内,聚集了十多个当地有名的盐商。
“我说,”一个李姓商人站起来对所有人说道:“朝廷为什么突然要查庶民逾制这种事?”
“这不是朝廷的旨意,是太子的令旨。”另一个消息精通的商人纠正道。
“那太子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姓李的盐商继续问。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一个王姓盐商没好气的回答道:“朝廷有几百万两银子的亏空,为了弥补亏空先是让人南下巡盐,然后又让咱们捐官。怕咱们不买账,所以朝廷使出了这个方法。”
“这个法子太狠了,要是按照朝廷的标准,现在大明朝至少有九成以上的百姓都有逾制行为。”
“可说是呢,太不合理了!这是两百多年前太祖立国时定下的规矩,如果继续按照这个规矩来,和守株待兔里的农夫又有什么区别?”李姓盐商摇头叹息。
“守株待兔...农夫?”周围的商人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们这些人虽然大多都读过书,但数量有限。
听过这则出的寓言故事的人寥寥无几。
这则寓言故事出自《韩非子·五蠹》,表面上说的是宋国一个农夫固执,愚昧,不知变通,不劳而获。
实则是拐着弯的骂孔子和他所崇尚的先王之道。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
因为孔子的先祖是殷商人,封地为宋国。
公元前七一百一十年,孔氏一族因为内斗失势被迫逃到了鲁国。
韩非子不明着骂孔子,而是编一个故事把他比喻为一个傻农夫。
可见韩非子也是个老阴阳人。
见其他人都不懂,李姓盐商见状立刻摆出一副优越感,一字一句的将《守株待兔》的故事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他重复《守株待兔》的最后一句话:“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一千多年前的韩非子就说过这个问题,当今朝廷却明知故犯,实在是...”
“李兄噤声啊,”旁边的商人立刻打断了李姓盐商的言论,“妄议国政恐会迎来杀身之祸,李兄还是少说两句吧。”
“怕什么?”李姓盐商不屑地冷笑一声:“陛下曾在《崇祯十七年》邸报里说过,大明朝广开言路,只要说的在理就不会因言获罪。”
“陛下确实不会治你的罪,但地方官府和官员会呀,他们正愁牢里没人住呢,你这么做不是自投罗网吗?”一个盐商沉声提醒。
李姓盐商立刻闭上了嘴。
他见识过地方官员的手段...
“那咱们该怎么办?”另一个盐商站起身问。
“耗着!”有盐商提议,“朝廷不是咱们买官吗?咱就就不买!”
“若是不买官,衙门里的人三天两头前去讹诈怎么办?”有人提出了疑问。
“打点好知县就行,差役算个屁。”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那...那也不能向朝廷服软。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恐怕永无宁日。小鬼在难缠也能用小钱打发,在座的诸位都不是缺钱的人,没必要因小失大。”
“对!大家联合起来都不买,被迫朝廷让步,怎么样?”
“好,就依李兄高见。”
“都听李兄的。”
“大家谁也别买官,谁买谁是孙子。”
经过激烈的争论,盐商们纷纷表态不买官。
在所有人都发誓后,“茶话会”终于结束。
离开茶楼,盐商各自回府。
他们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管家想办法筹钱,准备给子嗣或者至亲买官。
誓言算个屁!
在他们眼里,利益为上。
其一,朝廷正在核查庶民逾制问题,只要拥有官员身份就能规避绝大多数问题。
其二,花钱买官对其他庶民来说或许并不重要,但是商人尤其是南方盐商来说吸引力十足。
这里盐商个个身怀巨贾。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他们属于中级阶段的尊重需要层次。
说白了。
他们需要别人的尊重与认可,同时需要与之匹配的社会地位和权力。
在当时,商人被称为贱民。
买官入官籍不但可以摆脱这种低下的地位,成为高人一等的存在。
还能光宗耀祖。
南方宗族观念很强,每个宗族都有祠堂。
这些祠堂不仅供奉祖先牌位,同时也是整个宗族的凝聚力所在。
对于那些成功买官入仕的盐商来说,他们的名字将会被铭刻在祠堂的石碑上,得到族人的尊敬和敬仰。
这钱,花得值!
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两淮盐商纷纷提前缴纳明年的盐税,并安排合适的人选去参与捐官竞拍。
第910章 找托
时间的车轮很快滚到了十一月十六这天。
由于明天就是买官的正日子,所以两淮的盐商纷纷提前抵达南京城内做最后的准备。
他们一方面动用人脉,向官府以及巡盐御史宋权本人打听此次捐官的名额。
另一方面和其他盐商吃酒喝茶,打探对方的出价底线。
若想在拍卖中胜出,关键是了解对手的底细。
盐商们明白这个道理,宋权也清楚。
不过他的办法和盐商不同。
因为盐商是买家,他是卖家。
买家打探消息的目的是尽可能以最低价买到官职。
而宋权的目的是尽可能的卖出高价。
在拍卖场上,如何才能将拍品卖出高价?
当然是...找托!
“来人,”驿站里,宋权朝着门外的家仆喊道:“请北镇抚司的王忠王千户来一趟。”
王忠来到之后询问宋权:“宋大人是要外出吗?”
“对,”宋权点头,“为了明天的捐官事宜,我要悄悄去见几个人。为了不暴露行踪需要乔装外出,素来听闻锦衣卫擅长乔装改扮,有劳王千户帮我伪装一下。”
“没问题。”王忠一口应了下来。
一番伪装之后,宋权带着五个锦衣卫扮作驿站的杂工离开了驿站。
外面到处都是商人们的眼线,他们看到宋权后虽然没放在心上,但还是派人跟了上去。
摆脱跟踪是锦衣卫最基本的技能。
他们借助人群和骚乱很快甩掉了尾巴。
几人拐来拐去,来到了一座规模很小的茶楼。
进入雅间后,宋权让锦衣卫给两个盐商送信。
半个多时辰后,两个盐商才出现在茶楼后门。
确定没人跟踪,他们二人才小心翼翼地来到雅间之内。
此时的宋权已经卸下了伪装,正穿着一身便装坐在茶桌的椅子上。
两个盐商看到宋权后立刻躬身施礼:
“草民李济。”
“草民王礼。”
“见过御史大人。”
“坐,”宋权指着茶桌旁的两把椅子说道。
二人又客套了一下,坐了上去。
“喝茶。”宋权亲手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二人感恩戴德的慢慢茶杯,慢慢品茶。
品了一会后,盐商李济率先问道:“不知宋大人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明天就是捐官的正日子了,”宋权笑着放下茶杯,盯着二人,“当然是为了捐官一事啊!”
李济被盯得心里发毛,赶忙又问:“不知道我等能为宋大人做些什么?”
“呵呵,”宋权笑而不语。
有些话可以明说,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李济和王礼互相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宋权心中的想法。
李济轻咳一声低声问道:“宋大人是不是想我们抬高捐官的价格?”
“朝廷难啊!”宋权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了一句感慨。
见宋权还是不明说,李济一脸为难:“大人若是不说,我们也没有头绪啊。”
“额...”宋权沉吟些许后开口说道:“为了参与捐官,许多盐商提前缴纳了明年的盐税。本官大致算了算,加起来有一百多万两。但是朝廷还有几十万两的亏空没有着落,所以得靠捐官解决。”
“请问宋大人方便说出亏空的具体数额吗?”李济询问。
如果能知道具体的亏空,他就能提前猜出捐官的大致价格,从而掌握先机。
宋权当然不会告诉他,于是说道:“这是朝廷的秘密,暂时还不能说。”
“那...我们该怎么做?”李济继续问。
“抬高价格即可。”
“抬到多高比较合适?”
“拍卖的时候,你们要把七品的官职抬到一万两银子以上,六品官职抬到一万五千两以上。”宋权回答。
“宋大人,”李济询问,“如果没人跟价又该如何?”
“又该如何?”宋权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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