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赵孝骞对自己的杰作不满意,赵佶很清楚他为何不满意。
最不满意的,大约是赵佶此时还能呼吸。
呼吸也是罪。
当互相敌对的两个人都撕开了伪装后,就连杀意也都不想掩饰了。
奇怪的是,两个人此刻居然还都带着微笑,笑得都很灿烂,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重聚。
上下打量着赵佶的伤势,赵孝骞的眼神里透着探究的味道。
赵佶的伤看起来很重,胸前到后背都缠满了布条,布条上隐隐渗出了斑斑血迹,大腿上也缠着布条,覆盖的范围却不大,似乎是箭伤。
不得不说,除了没能让赵佶断气外,赵佶这一身重伤还是令赵孝骞颇为愉悦的。
至于赵佶没断气的问题,没关系,从今日起,赵孝骞就当他是天选之子,有主角光环加持,千刀万剐都死不了的那种。
把他当成一生之敌来对付,只要对敌人足够重视,相信敌人终究有被自己弄死的那一天。
“不得不夸你一句,命是真的大。”赵孝骞情不自禁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赵佶笑道:“很失望吗?没关系,来日方长。”
赵孝骞哈哈一笑:“没错,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的。”
赵佶的笑容渐渐僵凝。
彼此都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而这句话出口后,就代表着彼此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良久,赵佶突然问道:“你难道不问问,当初我为何要几次三番刺杀你?”
赵孝骞淡然道:“有什么好问的,我的存在,我出的风头,挡到你的路了,所以你想除掉我。”
赵佶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宗亲,你出再大的风头,怎能挡到我的路?”
赵孝骞眨眼:“你现在是宗亲,将来可不一定。赵佶,这条路你应该已铺垫很久了吧?你的野心太大,你不甘心一辈子只是个宗亲。”
赵佶心头渐沉,脸上却强自笑道:“出身已是宗亲,我能怎么办?”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大约,你是想效仿太祖和太宗的佳话吧?咱们大宋,可是有着兄终弟及的优良传统的。”
此言一出,赵佶的脸色愈发苍白,毫无血色,眼神也变得惊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孝骞。
赵孝骞龇牙一笑,道:“被我说中了?赵佶,你想当皇帝?”
赵佶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你……怎可胡说!刘贤妃已有身孕,官家已有后,大宋的皇帝怎么也不可能轮得到我!”
赵孝骞讥讽地一笑:“官家有后,对你来说算问题吗?你麾下那股见不得人的势力,难道是助人为乐的慈善组织?宫里想必你也埋下不少眼线了吧?让官家的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早薨,对你来说很难吗?”
赵佶终于忍不住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看着赵孝骞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一般,充满了恐惧。
赵孝骞叹道:“我唯一感到好奇的是,你才十六岁,是什么样的环境让你锻炼出如此城府和手段,说句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
“若是让你按部就班这么走下去,未来某一天,说不准你真能当上皇帝……”
眼睛盯着面色苍白的赵佶,赵孝骞缓缓道:“但是,赵佶,你不该来招惹我的。”
“我对皇位并没有野心,我想做的事情,无非是改变这段历史,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我做的事情都是对大宋有利的,将来你就算当上了大宋的皇帝,也能分到红利。”
“可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因为我也是宗亲?因为我锋芒毕露,太受官家宠信,威胁到你的地位了?赵佶,你有野心,但你的格局太小,注定成不了事。”
“真正雄才伟略的皇帝,最喜欢的应该是我这样的臣子,有本事有能力却没有野心,相比之下,官家就比你的格局大多了,他很清楚我的性格,所以他信任我,放心给我权力。”
“他知道我能辅佐他实现理想,而且我的存在对社稷有利无弊,赵佶,你差远了,你背后的高人谋士难道只教给你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本事,却没教你帝王用人之术?”
赵孝骞一番话令赵佶浑身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气愤。
都是实话,实话却最诛心。
赵佶突然发现,这个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不是亲人和朋友,而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更令赵佶难受的是,他发现赵孝骞这番话居然该死的很有道理,此刻他的心中已隐隐生出悔意。
当初好像确实不该对赵孝骞动手的,他虽然锋芒毕露,但他确实看不出野心。
将来赵佶如果真当上了皇帝,只要拉拢他,令他归心,赵孝骞将是皇帝手中一柄锋利的剑,而不是如今日这般,成为最难对付的敌人。
城府再深,手段再毒,赵佶终究只有十六岁,他还不够成熟。
如果今年的他是二十六岁,一定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选择。
赵佶沉默许久,终于还是笑了:“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你,我已经得罪死了,将来你必不可能为我所用,你我经历了这些后,我也不敢与你化敌为友……”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是啊,你我之间,注定要走一个。”
“不过我还是想说,赵佶,大宋有了我,结果将会变得不一样了。”
“赵佶,有我在,你这辈子不可能当上皇帝,这句话我先放在这里,等你将来狠狠打我的脸。”
赵佶微笑道:“我试试。”
赵孝骞点头:“那就试试。”
赵佶随即突然问道:“有一个问题我很奇怪,你是如何发现我是刺杀你的幕后之人?我自问已抹除了一切痕迹,根本没有给你留下任何线索。”
赵孝骞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灵光一闪而已,天下的聪明人可不止你一个,以后你慢慢习惯。”
说着赵孝骞起身,掸了掸衣裳下摆,道:“好了,探望的流程顺利完成,明日官家得报后,一定很欣慰你我兄弟情深。”
赵佶笑道:“听说你马上要赴任真定府了?”
赵孝骞点头:“没错,所以,汴京城里你又没对手了,是不是很寂寞?”
“子安兄,弟在此祝你真定府建功立业,威震辽国。”
赵孝骞笑了:“我也祝你早日康复,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还是那句话,咱们来日方长。”
赵佶心头一沉,这句话威胁的味道很重,显然针对他的刺杀还不算完,以后可能还会有,现在千日防贼的人换成他了。
离开厢房之前,赵孝骞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将那幅廉价的字画拿出来递给他。
“礼多人不怪,送佶弟一幅字,为兄我离开汴京后不妨将它高挂卧房,睹物思人,不谢。”
赵佶盯着赵孝骞的背影离去,眼中的阴鸷之色愈浓。
吃力地抬起手,赵佶缓缓展开这幅字,上面赫然写着“天道酬勤”四个大字,字迹书法丑的一批,令赵佶这位极擅书法丹青的雅士忍不住捂住嘴,一脸恶心得快吐出来的样子。
赵佶愣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通赵孝骞送他这四个字有何深意。
半晌之后,赵佶喃喃道:“莫非是在嘲讽我,几次对他的刺杀都没用,让我再接再厉,刺杀更勤快一些?”
“混账,安敢折辱于我!”
赵佶怒极,下意识就想撕掉这幅丑字。
然而他的动作突然怔住,不知想起什么,却洒脱地大笑起来。
“不共戴天,却肝胆相照,人生不亦快哉!”
“来人,把这幅字挂在本王的卧房!”
第349章 快了快结
出了遂宁郡王府,赵孝骞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了,从今以后,跟赵佶算是双方明牌了。
对他来说,这算是一种进展,往好的方向进展。
至少他知道敌人是谁,敌人有着怎样的分量,以敌人的性格,他的下一步可能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最怕的是根本不知道敌人的来路,他的姓名,身份,容貌等等,一切都一无所知,想要追查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还要随时提防从暗处射来的冷箭。
那样的敌人才是最难对付的,现在赵孝骞与赵佶明牌敌对,对赵孝骞来说是好事。
回到王府,赵孝骞刚进门,便有下人禀报,皇城司魏节来了,在王府前庭偏院等候。
赵孝骞来到偏院,魏节急忙迎上前。
“子安,昨晚赵佶遇刺……”魏节盯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赵孝骞打了个呵欠,道:“我干的。”
魏节大吃一惊:“承……承认得这么痛快吗?”
“不然呢?让刘单过来审审我?”赵孝骞瞥了他一眼。
魏节露出震惊之色:“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此事震惊了整个汴京,官家刚才向皇城司下旨,严令皇城司查缉凶手,绳之以法……”
赵孝骞正色道:“那你可要好好查,一定要查出个结果,别给皇城司丢脸,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有人猖狂至斯,皇城司若查不出凶手,颜面何在?如何对官家交代?”
魏节惊愕地看着他,兄逮,这话到头儿了。
“子安你若这么说的话,我只能把你拿进冰井务,让刘单审你了。”魏节慢吞吞地道。
赵孝骞震惊地瞪圆了眼:“你疯了?这事儿与我何干?”
魏节也睁大了眼:“你刚才亲口承认……”
“我承认啥了?刚才的话是对我兄弟说的,现在咱们的关系是上下级,你一个下级官员敢以下犯上,而且还要污蔑我?没王法了吗?”
魏节魁梧的身躯微微一晃,一如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三观。
使劲薅了薅自己的头发,魏节蹲下身,痛苦地按揉太阳穴。
好分裂,让我捋捋……
赵孝骞也蹲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帮他捋捋……
“老魏,平日没事多吃猪脑,以形补形,信我,没坏处的。”
“我回头试试。”魏节叹息道。
“猪脑下火锅最好吃,等会儿我给你写个美食秘方,煮熟了咬一口,吃豆腐似的入口即化。”
魏节使劲甩了甩头。
我这儿说刺杀案呢,咋聊到美食了?
“现在补已来不及了,我人笨,子安你还是直说吧,官家已给皇城司下旨,咱们该怎么办?”
赵孝骞悠悠地道:“从各个地方官府的大牢里悄悄提几个死囚出来顶罪,许给他们家人妻小钱财,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别告诉我皇城司从未干过,流程你比我熟。”
魏节愕然道:“这能行吗?就算官家信了,赵佶能信?他会如此轻易地揭过去?”
赵孝骞朝他神秘一笑:“相信我,赵佶一定信的,他比我更迫不及待了结此事,怕的就是朝廷继续深挖下去。”
魏节定定地看着他:“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有。”
“我洗耳恭听。”
“赵佶是个坏人!”赵孝骞掷地有声。
“这事儿我知道。”魏节叹道。
“他的坏,超出你的想象。”
…………
魏节匆匆告辞离去,赵煦的旨意必须遵行,真凶在眼前他又不能拿,只好按照赵孝骞说法,亲自到各个地方官府找替死鬼去了。
关于赵佶的事,赵孝骞不打算跟魏节说得太细。
一则是手里没证据,信口胡扯搞得好像村口的老泼妇们说闲话似的。
二则是,魏节终究是皇城司的官员,皇城司直属皇帝,对皇帝是非常忠心的,赵孝骞担心自己说得太细后,魏节意识到赵佶已威胁到皇权了,于是会忍不住亲自去查赵佶,从而惹祸上身。
不得不承认,以赵佶的本事,耍弄魏节就跟逗狗似的,随随便便就能让魏节的整个户口本合理合法地注销了。
赵孝骞瞒着魏节,是不想害他。
如此难缠的敌人,还是留给自己对付吧。
回到自己的院子,赵孝骞进了卧房,狄莹和姜妙仙盘腿坐在床榻上正在绣香囊。
赵孝骞看到二女手上的香囊,神情忽然一阵恍惚。
他想到了袅袅曾经给自己绣的那只香囊,不得不说,尽管当时他对这个女人有些戒意,可袅袅送他香囊的那一刹,赵孝骞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动心了。
一个有权有势,不缺女人的男人,在感情方面,他的阈值其实已经很高了,世上很难有女人让他陷入不理智的感情冲动里。
袅袅送他香囊的那一刻,赵孝骞却有一种当年的白月光回来的错觉。
此后的爱恨纠缠,赵孝骞的记忆都已模糊,可他永远记得那动心的短短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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