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赵孝骞阖眼坐在马车内,良久不语。
陈守就站在马车前,一动不动地等着。
良久,马车内终于传来赵孝骞淡漠的声音:“陈守,你是条汉子。”
“世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守一怔,接着大喜:“是,世子什么都不知道。”
…………
一场宫宴,赵孝骞有了大收获,赵佶从宫里出来后,却莫名感到心中一阵阵不安,可他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作为官家的亲弟弟,赵佶却只是个闲散的郡王。
就算如今官家因为赵孝骞此人,而对皇室宗亲放开了权力的口子,赵佶也无法掌握权力。
在所有人眼里,赵佶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就算他有不逊于赵孝骞的本事,也只能隐藏起来。
在他看来,赵孝骞的锋芒毕露,其实是非常愚蠢的。
藏锋现拙才是正道,赵佶最大的保护色就是他的人畜无害。
多乖巧的年轻人,温润尔雅,读书作画,诗词文章,偶尔爱好一点奇石印鉴。
在大宋朝堂和文人们的眼里,这位遂宁郡王简直就是典型的乖宝宝,谁都不会对他生出提防心,就连不是他亲生母亲的向太后,都对他无比宠溺疼爱。
人前太显露本事,容易遭人嫉妒,从而无端树敌,赵孝骞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已然证实了他的处世理论。
从宰相到朝堂官员,从新党到旧党,赵孝骞都得罪了个遍,若不是靠着官家对他的宠信,赵孝骞早就被削了官爵蹲大理寺了。
深夜回到郡王府,赵佶打了个呵欠睡下。
明日又是崭新的一天,行程也是安排得满满的,早上要进宫给太后问安,顺便送几匹太后喜爱的蜀锦。
下午要去城外的玉津园赏石,晚上还与几位明年即将科考的国子监太学生饮宴,趁机看看这些太学生里有没有值得拉拢的人。
明日,又是繁忙且充实的一天。
赵佶带着满足的微笑,美美地入睡了。
第342章 深夜刺杀
赵佶怎么也想不到,隐藏得如此完美的他,就在一个非常偶然的巧合下,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
谁能想到昨晚延福宫里一个不知名的小宦官的一声呼唤,竟将他这些年的伪装彻底打碎。
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张网,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破了。
一夜之间,赵佶已被人从漆黑的暗处拽出来,赤裸裸站到了明亮处。
对于这一切,赵佶却浑不知情。
第二天一早,赵佶按照行程,首先进宫给向太后问安,一通恰到好处的逢迎,以及一份太后喜爱的礼物,将向太后哄得眉开眼笑,赵佶的收获也不小。
太后喜爱+1,+1,+1……
中午回郡王府用完膳,赵佶睡了个午觉,下午时分上了马车,去了城外的玉津园。
玉津园是皇家园林,但也对普通百姓和文人商贾开放,于是玉津园外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集市,集市上的商贾们售卖古玩字画和从大宋各地运来的奇石。
赵佶是这里的常客,几乎人人都已认识他,而且还算是VIP客户,因为赵佶在购买字画和奇石上花了不少钱,被商贾们奉为救苦救难也救穷的活菩萨。
今日的赵佶跟往常一样,带着几个王府随从,一袭富贵公子装扮,悠闲地在玉津园外的集市上闲逛。
可赵佶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的后背总是感受到莫名的压力,几次突然转身,只见集市上人来人往,并无任何发现。
赵佶站在集市的人流中,神情恍惚了片刻,然后使劲甩甩头。
都是幻觉,自己可能最近太紧张了,后宫的刘贤妃怀上了龙种,他要重新谋划许多事,这两日难免耗费心神脑力。
如果刘贤妃生下来的是公主,那么一切好说,如果刘贤妃生下官家的嫡长子,情况就复杂了,宫里的眼线已埋下了不少,但还不够。
这个嫡长子,是不可能让他活到成年的。
赵佶一边在集市内行走,脑子里一边在盘算,今日集市的商贾们有点失望,赵佶这位大主顾似乎状态不佳,摊上的字画古玩和奇石,他只是随眼一瞥,几乎很少驻足停留。
逛了一下午,赵佶一文钱都没花,空着手离去。
到了晚上,赵佶邀约了几位国子监太学生,在一座青楼相聚小酌。
国子监太学生的身份不一般,大多是权贵子弟里的精英。
大宋的权贵子弟,不一定全是纨绔,有的权贵门风笃实严谨,对子女的教育尤为严厉,这样的门第出来的子弟,通常是能够延续家族富贵的。
今日与赵佶聚会的便是这样的精英。
赵佶又熟练地披上了他的伪装,一副文人雅客,只问风月,只求诗词文章,绝口不提政事,与一众国子监太学生相谈甚欢。
赵佶的身份,以及他平易近人的性格,令人顿生好感,今晚的赵佶顺理成章地交到了几位好友。
这几位好友如今才只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但或许明年以后,便是朝堂上的一员,假以时日,谁说不能登堂拜相,手握重权,或是担任封疆大吏?
聪明人的布局,不是只看眼前,真正的聪明人布局,甚至会提前许多年,打下夯实的人脉基础,尤其是在别人还是一文不名的时候,更是一种弥足珍贵雪中送炭的交情,一生难易。
酒宴上宾主尽欢,青楼里的女子也是极尽媚态,用尽所有手段讨好逢迎赵佶和一众年轻的太学生。
饮宴至深夜,终于散场,赵佶站在青楼门口,含笑与醉醺醺的太学生们道别,目送他们离去。
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的一刹,赵佶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表情变得淡漠冷酷。
郡王府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青楼门外,马车周围侍立着二十余名禁军。
深夜的一阵微风吹来,饮酒甚多的赵佶又是一阵恍惚,站在原地阖眼一动不动。
许久后,赵佶睁开眼,吩咐道:“回郡王府。”
上了马车,赵佶盘坐在车厢内,马车晃晃悠悠朝郡王府行去,深夜寂静的汴京街头,只有马蹄声悠悠回荡。
寂静之中,马车内的赵佶突然睁开眼。
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又来了。
掀开车帘,赵佶问护侍马车旁的禁军指挥:“到哪里了?”
指挥急忙道:“已出东大街,前方转向大相国寺,还要沿御街走几里才到郡王府。”
赵佶看着马车外漆黑无人的街道,不踏实地道:“有没有发现异常?”
指挥一愣,下意识左右环视一圈,道:“并无异常,殿下的意思是……”
赵佶笑了笑:“无事,你们继续走。”
东大街是汴河旁的沿街,转弯便是御街旁的大相国寺。
马车和二十余骑禁军正要转弯时,异变顿生。
御街和东大街的拐角处,一辆满载秸秆草堆的人力拖车静静地停在拐角的路中央,赵佶的马车刚转弯,拖车上的草堆突然被掀开,紧接着,拐角商铺楼上的阁窗也被打开。
十余支利箭瞬间射出,目标都是赵佶乘坐的马车。
赵佶本就心头不安,听到车外的动静后不由心神俱裂,就在十余支利箭射出去的同时,赵佶也从马车后方的小窗钻了出去。
就在他钻出去的一刹,刚才他盘腿坐着的位置上,已颤巍巍地插满了箭矢。
仅仅只差一瞬,赵佶竟逃出生天。
这时郡王府的禁军也反应过来了,指挥大喝道:“有刺客!护住殿下!”
此时的赵佶脸色苍白,整个人趴在马车后面的地上,使劲将身子缩进漆黑的阴影里。
马车的前方,郡王府指挥已率领禁军拔刀而上。
刚迎上装载草堆的拖车,迎面又是一轮箭雨射来。
禁军慌忙后撤躲避,一片混乱中,趴在地上的赵佶突然一声闷哼,额头上的冷汗如雨潸潸而下。
赵佶的大腿中了一箭,但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害怕暴露自己。
此时的赵佶又惊又怒,今晚的刺杀显然是以他为目标,而且看得出事先经过谋划的,专门等在此地,专门准备了冷箭,只求一击致他于死地。
刚才是他命大,生生从鬼门关抽回了一只脚。
否则若换了别人,第一轮箭雨他便躲不过去,他乘坐的马车已被射得像刺猬了。
此时赵佶的脑海里莫名想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赵孝骞当初在暗巷被刺,也是他的安排,也是用弓箭射杀,那时的赵孝骞同样命大躲过去了。
今夜,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所以,是赵孝骞吗?他发现了自己?他要用同样的方式奉还?
相比死亡的恐惧,赵佶更在意的是这个疑问。
因为他自问自己隐藏得无比完美,前后发生了好几桩事,但从未留下任何痕迹。
赵孝骞是怎么可能发现自己的?
此时马车的前方,郡王府的二十余禁军已有近半中了箭,指挥一边扬刀一边扭头瞠目厉喝。
“快带殿下突围出去!快!”
剩余的禁军在马车后面找到了赵佶,不由分说扛起赵佶就朝东大街飞奔而去。
禁军的身后,仍是一轮轮箭矢激射而出,逃跑之时又有数名禁军后背中箭倒地。
赵佶被禁军扛在肩上,五脏六腑被颠得快吐出来了,大腿中的箭愈发疼痛。
眼看快突出重围,赵佶咬牙道:“这是必杀之局,不能走东大街,换条路,进巷子!”
指挥点头应了,赵佶又道:“派一人穿过小巷,到御街上大声呼救,引来巡城禁军。”
说完赵佶的脸色愈发苍白,咬着牙道:“进巷子后,找块干净的布给我止血包扎,我快死了!”
第343章 千金之子
刺杀来得突然,且要命。
此时赵佶的心头已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这种恐惧不完全是因为面对死亡,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的真面目或许已被某人看穿。
对聪明人来说,在自认为擅长且得意的领域,是有着充分的优越感的,他一直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完美,几乎没有瑕疵,没人能看穿他的真面目,更没人能发现隐藏在幕后的那股势力。
可是今夜,刺杀发生在眼前,赵佶平日从未得罪过人,表面上也从不与任何人产生利益冲突。
现在有人刺杀他,就说明他在阴暗里做的那些事情,或多或少已暴露了,于是别人要除掉他,或者说,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
那么,这个“别人”是谁?
除了赵孝骞,还能是谁?
赵佶近年来做过的最大的动作,就是几次刺杀赵孝骞。
郡王府禁军背着赵佶,只剩下十来人,狼狈地窜进了东大街旁的一条暗巷。
暗巷左右皆是民居,房屋低矮且破败,任何朝代享受富贵的只是极少部分人,绝大部分人的生活仍然是贫苦的。
赵佶的大腿中了箭,血流不止,必须马上包扎,一名王府禁军当即便踹开了一家民居的房门。
民居内,一对中年夫妇被惊醒,从床榻上惊坐起来。
中年妇人脸上闪过恐惧的表情,张嘴正要尖叫,一名王府禁军眼中凶光一闪,手起刀落便将这对无辜的中年夫妇抹了脖子。
赵佶淡漠地瞥过床榻上的两具尸首,浑若无事地坐在屋内。
草芥而已,贫民的性命比韭菜还贱,不值得郡王的心情泛起丝毫波澜。
指挥撕下衣襟内衫,再将赵佶大腿上的箭矢猛地拔出来,赵佶痛得闷哼一声,却死死咬住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额头上的冷汗如雨而下。
指挥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金创药,武夫平日跌打摔倒,受伤是寻常事,通常都会随身携带金创药以救急。
金创药均匀地洒在赵佶大腿的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内衫布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从头到尾赵佶都没发出声音,这是要命的时候,任何疏忽大意都能决定他的生死。
包扎过后,赵佶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不安地朝屋外张望了一眼。
“刺客跟过来了吗?”赵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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