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161章

作者:贼眉鼠眼

  皇城司今日摆出这般阵仗,也算看得起周秩了。

  而周秩的下场,几乎不必猜。

  他死定了,死之前还会身败名裂,冰井务的刘单正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呢,这不,又有活儿上门了。

  赵孝骞站在官署门外,看着空荡荡的门前空地,突然道:“魏节,以皇城司的名义,向国子监祭酒下函,请祭酒严厉约束学子,勿使纵容,否则皇城司不问来历,一律法办。”

第262章 迅猛反击

  刑部侍郎,邢恕府邸。

  邢恕也是章惇提拔上来的,元祐年间,作为新党官员,邢恕和章惇一样,也是被太皇太后和旧党们打压的对象。

  后来赵煦亲政,恢复新政,章惇拜相,邢恕也被章惇提为刑部侍郎。

  长久以来,邢恕和章惇不断被打压贬谪,如今回到权力中枢,他和章惇一样,都是戾气甚重,对旧党官员的打击报复更是不遗余力。

  章惇清洗朝中旧党,邢恕作为刑部侍郎,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气。

  也是因为这两位,让大宋宽松的君子政治环境渐渐崩塌。

  朝争失败的官员,不再是一纸调令贬谪了,而是直接拿问下狱,将以前的旧账翻出来,把人往死里整。

  如果辽国的萧光敬说“曾经失去的我要拿回来”不过是玩梗的话,那么章惇和邢恕是玩真的。

  他们不仅拿回了自己失去的,还把别人的也抢过来了,包括性命。

  三年之期已到,章相公回归都市,发现老婆被卖到青楼接客……

  章惇对朝中旧党的仇恨,大抵便是这个程度了。

  而邢恕,作为同一批回归都市的龙王,他和章惇一样,对朝中旧党也是满怀仇恨,自从章惇拜相以来,落在邢恕手里的旧党官员不计其数,无一例外都被问了罪。

  淋过雨的邢恕,彻底黑化了。

  此刻黑化的邢恕坐在自家府邸的堂内,正与一群新党官员饮宴。

  官员聚在一起,不仅仅只是商议朝政,同为新党一员,大家都处于一个阵营,彼此之间的私交也算过得去。

  所以除了朝政之外,他们还会谈论诗词文章,人间风月,毕竟官员的本质是文人,文人就爱干这个,何其之雅。

  酒宴的气氛很高涨,众人杯觥交错之时,于是周秩凑到邢恕身边。

  周秩的脸色通红,显然喝得很尽兴了,张嘴便喷出一股浓浓的酒臭味,邢恕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又很快露出微笑。

  “邢公,下官明日有个惊喜送给章相公……”周秩凑在邢恕耳边道。

  邢恕挑眉:“什么惊喜?”

  周秩心中有些得意,低声道:“赵孝骞不是被官家封为签书枢密院事吗?明日,下官保管官家不得不收回成命,呵,十九岁的黄口小儿,何德何能窃居高位……”

  提起赵孝骞,邢恕神情微动。

  赵孝骞与章惇不对付,这是众所周知的,自从楚王赵颢在章惇的府邸外怒撒了一泡尿后,现在整个楚王府都跟章惇不对付了。

  官家封赏赵孝骞,反对最坚决的便是章惇,只是章惇挨过打,学了乖,反对再激烈,言辞方面却表现得很温和。

  章惇反对赵孝骞的封赏,倒不是私人恩怨。

  而是赵孝骞出现在枢密院这个位置上,打破了朝堂的平衡局面。

  如今新旧两党仍在争斗,如此重要的时刻,签书枢密院事这个位置,早已在章惇的谋划中。

  如今的枢密院使是曾布,也是新党一员,而签书枢密院事是第三号人物,如果也由新党坐上,那么政事堂和枢密院两府,基本已由新党做主,旧党再也翻不了天。

  可现在,官家却莫名其妙任命了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赵孝骞过往的履历早已人尽皆知,这货和他的父亲打着新党的旗号闯入朝堂,得到官家的恩宠圣眷后,父子俩果断抽身后撤。

  名义上父子俩还是新党,但实际上他们基本已站在了中立的立场上,两边不得罪,两头不掺和。

  这个位置若让赵孝骞坐上去了,未来的变数太大了,更何况官家如今对赵孝骞几乎是毫无原则地倚重偏袒,可见赵孝骞将来的话语权比实际的官职更重。

  万一哪天赵孝骞在重大事件上跟章惇唱对台戏,绝对会坏事。

  这才是章惇反对赵孝骞封赏的根本原因。

  此刻邢恕听说周秩有办法让官家收回成命,不由来了兴趣。

  “你打算如何让官家收回成命?”邢恕直起了身子,也不再介意周秩嘴里喷出的酒臭味。

  周秩神秘一笑:“群情之下,众意难违,十九岁的少年郎当签书枢密院事,本就乱了规矩,若是群臣上疏,国子监学子请愿,各地官员士子谏止,天下人异口同声地反对,恐怕官家也顶不住吧?”

  邢恕眉头微皱:“你要煽动民意?”

  周秩笑了:“邢侍郎话说得太难听了,非是煽动,而是择善纠非。”

  邢恕的眉头越皱越深:“如此阵仗对付赵孝骞,你不怕他反击吗?”

  周秩冷笑:“一个依仗天子宠信而得势的黄口小儿,我为何要怕他?”

  邢恕眼睑低垂,淡淡地道:“他,可不是依仗天子宠信而得势,这话你应该反过来说,因为他有本事,天子才会宠信他。”

  周秩自信地一笑:“无妨,他有本事,但人在朝堂,凡事就得按规矩,尤其是他得胜凯旋归来,言行更不敢激烈,否则必有人参他恃功而骄,这罪名他担不起。”

  邢恕笑了笑,不再吱声。

  赵孝骞反击的滋味,邢恕尝过。

  当初一声令下,皇城司破刑部官署,救出苏辙,那一次着实狠狠打了他的脸,面对千名皇城司甲士,邢恕尽管愤怒至极,可终究还是一动都不敢动。

  这一次,赵孝骞难道会任人拿捏?

  这个周秩未免有点天真了,将来惹出祸事来,帮他擦屁股的不是章相公就是他。

  于是邢恕打算再劝劝周秩三思而行,实在不行把事情禀报给章惇,让章惇阻止他。

  正要开口说话,满堂丝竹笙箫的乐声里,突然一记凶猛的砸门声惊醒了堂内众人。

  笙箫乐声顿止,众人惊愕回头,见邢府的大门又是一记重击。

  府宅内,下人们惊慌失措朝堂内奔来。

  最后轰的一声巨响,邢府的大门竟被生生撞开,一群如狼似虎的执刀甲士冲了进来。

  邢恕呆怔之后,不由大怒,拍案而起。

  刚要斥问来者何人,却见一名穿着皂衣的勾押官从人群里走出来,一手按住腰侧的刀柄,环视堂内呆若木鸡的众人,最后目光锁定在周秩身上。

  见勾押官环视一圈后,目光竟已锁定在自己身上不动,周秩脸色刷地苍白,心头陡然一沉。

  邢恕缓缓走到堂外,盯着勾押官道:“尔等何人,擅闯刑部侍郎府邸,该当何罪!”

  勾押官却理都没理他,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躲在宾客人群里的周秩。

  良久,勾押官沉声道:“我等是皇城司所属,奉勾当公事,安乐郡公之命,缉拿人犯一名。”

  “监察御史周秩何在?”

  听到对方竟是皇城司的人,又说出了赵孝骞的官爵,周秩愈发魂不守舍。

  此刻他的耳边突然回想起邢恕劝他的话。

  如此对付赵孝骞,不怕他反击么?

  周秩当时的反应很轻蔑,他说,人在朝堂,再有本事也得守规矩。

  他已笃定赵孝骞不敢动,因为“规矩”二字,绑住了赵孝骞的手脚。

  现在呢?

  周秩心中充满了懊悔,新党得势后,他倚仗章惇的相权,把握住新党清洗旧党的时机,在朝堂上想对付谁就对付谁。

  现在他终于察觉,自己好像太狂了。

  有些人,不是新党也不是旧党,但一定是不能动的,谁动谁死。

  周秩这里刚谋划好,还没付诸于行动,赵孝骞的反击就来了,来得既迅速又凶猛,而且简直粗暴,直接有效。

  勾押官一直盯着魂不守舍的周秩,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勾押官缓缓道:“经查,监察御史周秩事涉不法,煽动裹挟民意,暗中串联官员和国子监学子,密谋违抗天子圣意,事涉谋逆,由皇城司专案拿问。”

  说完勾押官一挥手,一群如狼似虎的甲士冲了上来,将周秩双臂反扣,押了出来。

  周秩痛得惨叫出声,杀猪似的凄厉地叫道:“邢侍郎,快救我!”

  然后周秩望向勾押官,嘶吼道:“尔等构陷忠良,不怕官家问罪么?我是被冤枉……”

  话没说完,勾押官转身,突然伸手狠狠一记耳光扇在周秩脸上。

  猝不及防间,周秩一声惨叫,半边脸很快肿了起来,牙齿也被扇飞了好几颗。

  邢恕的老脸此刻火辣辣地痛。

  撞开他私人府邸的大门,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拿问周秩,竟理都不理他这个主人。

  我堂堂刑部侍郎不要面子的吗?

  邢恕无法保持沉默了,这是面子问题,皇城司欺人太甚!

  “站住!尔等大胆……”

  邢恕话没说完,勾押官却暴喝打断,厉声道:“你才大胆!周秩事涉谋逆,赵郡公已下令,任何人胆敢阻挠者,与周秩同案处之!”

  “现在,谁还敢拦我?”

  一言出,满堂寂静。

  邢恕呼吸急促,面色铁青,但迎着勾押官骇人的眼神,邢恕也忍不住心头发怵。

  不知为何,邢恕抬脚,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是的,他怂了。

  面子不面子的,在“谋逆”这桩要命的罪名面前,面子还重要吗?谁敢掺和这种事?

  数百甲士站在院子中间,勾押官静立不动,环视堂内众人,嘴角带着几分鼓励的微笑,似乎在鼓励众人上前阻挠,他便可多拿问一个人犯,多一份功劳。

  堂内众人敢不敢动?

  不敢动,一点也不敢动,偏不教这朝廷鹰犬遂了心意。

第263章 所谓文官

  邢恕站在自家府邸前院,气得浑身发抖。

  久违的憋屈感觉,今日又体验了一次,还是当初熟悉的味道。

  当初赵孝骞领着皇城司所属,破开了刑部官署的大门,大摇大摆地冲进来,他们接管了刑部大牢,救出了下狱的苏辙,最后大摇大摆地离去。

  当时刑部一众官员只能傻傻地站在院子里,任由皇城司将刑部官署闹了个鸡飞狗跳。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今日也是如此,皇城司上次闯的是刑部官署,今日直接破开了刑部侍郎的私宅,同样是大摇大摆,同样是没人敢动。

  一众宾客瑟缩在堂内噤若寒蝉,包括邢恕本人在内。

  没人敢阻挠,连呼吸都不敢加快节奏,生怕被皇城司锁定为周秩的同党。

  谋逆啊,多么严重的罪名。

  赵孝骞怎么敢的,居然给周秩扣上如此一顶大帽子,会死人的!

  邢恕铁青着脸,盯着勾押官拿了周秩,转身便离去。

  直到皇城司所有人都离开了宅院,邢恕才咬牙道:“老夫,老夫要上疏,要参劾!赵孝骞,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一众宾客纷纷附和,义正严词地表示联名上疏,要到朝会上与赵孝骞论道理。

  皇城司离去了,宾客们仿佛又活了过来,一个个义愤填膺,似乎忘了刚刚在皇城司面前,众人吓得像鹌鹑一样不敢吱声,现在却又开始得瑟了。

  勾押官此时已走出了邢恕府邸的大门,听着身后一阵义愤填膺的怒骂叫嚣声,勾押官嘴角微微一笑,眼神轻蔑。

  文官,呵!

  …………

  冰井务来活儿了。

  延福宫偏僻的殿落外,刘单搓着双手,兴奋地踮脚张望。

  上次拿获的五名贼人,人都快被弄断气了,然而他们却一字不吐,这令刘单的职业生涯受到了无比沉重的打击,简直成了他此生的污点。

  但凡进了冰井务的犯人,从无一人能撑得住冰井务五花八门的刑具,从无拿不到供状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