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京郊城外,龙卫营驻地。
赵孝骞走在赵煦的身后,君臣二人的后面还跟随着一干文臣武将。
广袤无垠的校场之上,龙卫营的禁军将士正在操练变阵,两支队伍在武将的指挥下正激烈地交锋互搏。
与往常的演武操练不同的是,这次双方皆以火枪兵为中军主力,两军的侧翼则由轻骑兵和刀盾兵为辅。
火枪列阵,一轮两轮齐射,密密麻麻的弹丸朝对方阵营射去。
当然,既然是演练,就不能往死里弄,火枪的装药和弹丸都是经过改装的,药量很少,弹丸也改成了比较柔软的麻纸弹。
这种麻纸质地柔软,打在人身上当然也会疼,甚至运气不好可能也是一个血窟窿,但它比实心铁丸的杀伤力还是弱多了,适合用于演武操练。
双方武将用尽生平所学,随着令旗的挥舞,不停地变换阵势,缓缓朝对方阵地推进,蚕吞。
赵煦站在司令台上,看着双方将士战意高昂,不由兴奋得两眼放光。
赵煦巡视龙卫营已不止一次两次了,平均每个月都要来两次,比女人的大姨妈还来得勤。
每次巡视都要求将士演武,各种形式的演武都操练过,比如火枪对阵刀盾,对阵骑兵,对阵弓箭等等。
主角都是火枪兵,赵煦甚至许下重赏,哪位武将若能突破火枪兵的阵线,赏千金,晋官一级。
显然,燧发枪很争气,无论武将如何琢磨阵型和战术,都无法突破火枪兵的第一道防线。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战术都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即溃。
看着士气如虹的双方将士忘我地在校场上激烈厮杀,赵煦兴奋得脸都红了。
身后的一众文臣武将也露出了惊容。
如此高昂的士气和战斗意志,在这些臣子的印象里,似乎很多年都没见过了。
他们眼里的大宋禁军,还停留在松松垮垮,触敌即溃的印象中,这也是大宋的文臣们多年未敢言战的原因。
校场上的嘶吼喊杀声里,兴奋的赵煦扭头瞥了文臣们一眼,淡淡地道:“诸公,朕知尔等对兵役法多少有些不忿,今日观我龙卫营之演武,不知诸公对兵役法还存偏见否?”
章惇以下,一众文臣垂头不语。
赵煦语气渐渐坚定地道:“朕非昏庸之君,兵役法亦非昏庸之政,看看我士气如虹的大宋禁军将士,若大宋举国之兵皆如此,朕何惧辽国之铁骑,何必对辽国忍气吞声?”
第193章 边境敌袭
今日校场演武,赵煦叫来了文臣武将,自然是有目的的。
政事堂通过了兵役法,然而颁行之后仍然阻力甚大。
文官们都明白兵役法是个什么性质,知道这是要挖文臣的墙角,自然不愿太配合。
而兵役法的很多内容,必须要有朝堂和地方官员的推行,其中包括募兵的挑选,兵员的待遇,所属地的厢军和乡军的操练,武器配给,阵亡将士立碑,各地建忠祠供奉阵亡将士牌位等等。
很多内容都与地方有关,而大宋的厢军和乡军,名义上的统兵者通常为文官。
文官统兵,自古以来绝对是兵家大忌。
所以兵役法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内容,那就是试着把统兵权下放给武将,真正能够统领操练兵马,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的武将,文官要渐渐退出兵营。
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是兵役法的精髓。
当然,武将有统兵权,有操练兵马之权,但仍无调兵权。
大营里你爱怎么操练都行,一旦未奉调令,擅自领兵出营,便是谋逆的大罪,全家人头整整齐齐吊在城门上供人观赏。
这一点也是赵煦的坚持。
提高武将和军士的地位和待遇,并不代表官家和朝廷愿意增加风险,重蹈唐末藩镇割据的覆辙。
赵孝骞很满足,这样已经够了,朝堂和军队之间,确实也应建立起一条防线。
如果说军队是一头猛虎,以前的大宋是索性将猛虎关在笼子里,它不能伤己,亦不能伤人,渐渐失去了战斗力,被养成了一头猪。
而赵孝骞的兵役法,则是让猛虎出笼,但脖子上也得套上一根铁链,可伤人,但它必须认主。
皇帝对军队的掌控仍然是至高无上的,这是赵煦的底线,兵役法的内容并没有触犯这条底线,这也是赵煦愿意排除阻力推行的原因。
今日校场演武,文臣武将们都亲眼见到了龙卫营将士昂扬的战力,跟以往的颓势完全不同,可以说将士们的精神面貌简直脱胎换骨,哪怕只是静静地站在校场上,也散发出一股精锐难当的气势。
赵煦和群臣不由暗暗惊叹。
这才是真正的虎贲之师,这才像一支无坚不摧的精锐军队。
“诸公,可见识兵役法之精妙否?”赵煦望向群臣微笑问道。
诸公不吱声,承认军队战力提升是一回事,但提高武夫的地位,仍是文臣们的心结。
赵煦冷笑几声,缓缓道:“可知禁军将士为何如此战意昂扬?兵役法里有一条,从今以后,朝廷无论禁军还是地方厢军乡军,但有杀敌立功者,朝廷可凭战功赏赐土地。”
“斩敌首级一者,授地十亩,斩敌营将者,授地二十亩,万军之中斩敌主帅者,封开国侯,授三品武官,赐地五百亩……”
在场的文臣忍不住皱眉,章惇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忍住没出声。
刑部侍郎邢恕却站出来道:“臣敢问官家,天下土地皆有其主,赏赐将士的土地从何而来?”
赵煦眼神深邃望向北方,淡淡地道:“用他们手中的刀剑拼杀而来,大军所掠之地,皆为王土,朕自可赐之。”
群臣目光震惊面面相觑。
向来尔雅温润的官家,今日却出此惊世之言,言语里的锋芒似乎已不再掩饰了。
所以,官家莫非想做个武皇帝?
群臣各怀心思,神情复杂,久久没人出声。
承平日久,苟安百年,大宋的文臣们似乎对开疆拓土早已失去了信心,他们在这片尚未统一的土地上,每日莺歌漫舞,诗词文章,好像大宋的疆土本就只有这么多,再多就不合适了,不合仁义之道。
今日此刻,当赵煦说出“大军所掠之地”时,群臣终于忍不住感到震惊。
年轻的天子雄心勃发,有拓土之壮志。
似乎很多年没见过有如此进取之心的天子了,上一次还是在太宗时期,然而经过高粱河之败,签下澶渊之盟后,大宋的君臣和军队,仿佛彻底被打断了骨头,从此再也硬不起来了。
所以,这一代的官家基因突变,又硬起来了?
看着表情复杂的群臣,赵煦又缓缓道:“兵役法仍不完善,尚待更改,朝廷的军饷,将士的地位,战功的赏赐等等,仍待提高。”
“朕要的是一支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为朕扫清寰宇,伐挞不臣,有生之年,朕希望见到华夏一统,蛮夷宾服。”
“诸公若不愿助朕,不如趁早致仕归乡,诸公若愿助朕,便请放下对武夫的偏见,将兵役法顺利推行下去,无论朝堂或地方,任何官员胆敢阳奉阴违,与朝廷成法作对,朕必严惩治罪。”
…………
绍圣元年十月廿三,子夜。
宋夏边境,石门城。
石门城是唐朝的旧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西夏自立为国,在辽国的刻意挑唆下,西夏与大宋的两国关系日渐尖锐对立,边境常有摩擦,甚至小规模战争。
元祐六年,章楶(jie二声)以直龙图阁学士出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兼知庆州,章楶上任后向朝廷提出,西夏嗜利而畏威,若不对其严惩,宋夏边境永不得休兵。
于是章楶提出了蚕食法。
以石门城为据点,向西夏方向不断修筑地堡城寨,以蚕食之法徐徐推进。
元祐年太皇太后当政,旧党势力遍布朝野,而旧党的主张,是对外采取妥协退让,以怀柔岁赐为手段,安抚异国番邦对大宋的领土野心。
章楶提出的蚕食法,也是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只能在尽量不动刀兵的情况下,以修筑地堡城寨的方式做出防御姿态。
而这个修筑地堡城寨的方法,对大宋来说确实是个好办法。
深秋的子夜,西北的寒风凛冽,中原的士子百姓还在观赏满地金黄落叶之时,西北石门城已然是冰冷刺骨。
这一日的子夜,跟往常一样平静无波。
一队厢军蹲在地堡里,围着一堆篝火,一边瑟缩一边狠狠咒骂这该死的天气,然后互相打趣议论八卦,猜猜官家吃肉夹馍会不会夹两片肉,而且是大肥肉。
呼号的寒风里,有些细微的动静被完美地掩饰下来。
这样的鬼天气里,纵是警惕心高的大宋边军,此时也放松了戒备。
距此地堡十里之遥,是西夏国的地界,两国如今处于敌对状态,但这样的天气里,想必敌人也不会顶着寒风过来偷袭吧,除非他们吃错了药。
然而,西夏国确实吃错了药。
鬼哭狼嚎般的寒风呼啸声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地堡的墙根下。
毫无征兆,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射出,将地堡上方城墙上站岗的一名宋军射下。
利箭奇准,显然是军中神射手所发,那名宋军不偏不倚被射中了咽喉,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便一头栽下城墙。
中箭的宋军双手死死握着插在咽喉上的箭矢,喉咙的鲜血汩汩而出,想拼命叫喊,却无奈怎样都发不了声。
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宋军抓起身旁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城墙上方的箭垛。
砰的一声闷响,终于在寒风凄厉呼啸声中传了出去。
地堡内围着篝火的宋军有人耳尖听到了动静,顿时警觉地扬手,其余的人立马止声。
“谁?”
一名宋军从箭垛往外小心地望去,一眼扫过,顿时大惊失色。
城墙外,一片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人头,皆着皮帽皮裘,弯刀长矛,每个人眼冒绿光,像旷野无人的荒漠里觅食的狼群,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座如同眼中钉的地堡。
“西夏贼来袭!敌袭!快点烽火!”
第194章 军报入京
烽火,仍是古代传递军情最快速最有效的方式。
寒冷的子夜,地堡的烽火毫无征兆地点燃,紧接着,相隔数里之外的另一座地堡看到了烽火,于是立马也点起了烽火。
一座座地堡相继收到了敌袭的军情,烽火也一个个点燃传递下去。
冗长的号角在寒风呼啸的子夜吹响,声彻四方。
与此同时,第一个受到袭击的地堡,那队驻守的宋军将士,被西夏军屠戮绞杀,没有一个活着逃出去。
耗费人力物力建筑的这座地堡,顺利成为西夏军的战利品。
半个时辰后,驻守石门城的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章楶,帅帐擂鼓聚将,号角点兵,传令宋军集结出发,抵抗入寇的西夏军。
一道十万紧急的军报奏疏从石门城快马发出,直奔汴京。
章楶神色严峻,面沉如水。
他知道,这一次不是小规模的战争,从前线的探报得知,这次西夏夜袭,出动的兵马至少有两万。
他们的目的不言而明,大宋在边境大肆修筑地堡城寨的蚕食法,已然令西夏日渐感到不安,每一座地堡城寨,都是扎在他们眼里的一根钉子。
若不拔除这些钉子,西夏的梁太后和权贵们如何安寝入眠?
两万敌军的入侵,这已是两国的正式开战了,章楶必须写下奏疏,紧急呈递汴京。
战争,就这样突如其来。
…………
汴京城,依旧繁花似锦。
后人有诗云,“直把杭州作汴州”,讽刺的虽然是南宋君臣苟安一隅,但其实北宋的这个时期,士大夫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要战火没烧到都城,人间处处都是士大夫的天堂。
天堂之外的事,谁愿理会?
在这个人人苟安的消极年代,就连赵孝骞都不知不觉感染了毛病。
活着,挺好的,如果能活得滋润,那就更好了。
火器监在打造火枪火药,龙卫营在操练将士,兵役法正在冲破阻挠缓缓施行,再给朝廷一点时间,大宋就要从战略守势转为攻势。
一切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现在大宋需要的,只有时间。
于是在这段岁月静好的时间里,赵孝骞仍然可以混吃等死,不管不顾。
就在上个月,赵孝骞吩咐楚王府名下的制盐作坊,组织了一支商队,向辽国黄龙府送去了第一批雪盐,大约两千余斤。
收货人是萧兀纳,知黄龙府,兼辽国东北路统军使。
当初埋下萧光敬这颗棋子,两家互通买卖便是约定的条件之一,随着第一批雪盐送出,辽国萧家这一支便再也无法洗脱里通宋国的罪名了,同时也坐实了与赵孝骞的隐秘合作。
皇城司还有一位未曾谋面的勾当公事,赵孝骞给他传递了命令,短短两个月,他已奉命开始安排商人身份的探子,以正常的方式接触辽国的上层权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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