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踹了赵孝骞一脚后,狄莹心情好多了,也蹲在他旁边,小鼻子抽了抽:“什么味道?好香!”
赵孝骞没回答,扬手令丫鬟取来一只碗,给她盛满了一碗鱼汤。
狄莹喝了一口,顿时两眼放光:“好喝!好鲜!你做的?”
赵孝骞傲然点头。
“好厉害!教教我,以后我做给你喝,好不好?”狄莹托着下巴,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
赵孝骞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马上要当郡侯夫人了,郡侯夫人不必下厨的。”
“郡侯夫人是给别人看的,而你……是我未来的官人,为官人洗手做羹汤,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狄莹眼睛盯着他,里面闪亮的光芒,令赵孝骞短暂的悸动。
鱼汤确实很好喝,狄莹没说客气话,喝完一碗后,自己又添了一碗喝完。
感觉肚子胀胀的,狄莹终于没好意思喝了,于是搁下碗,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见赵孝骞的嘴角也泛油光,于是也给他擦了擦。
“今日是来找姜妙仙的?确定与我无关?”赵孝骞含笑道。
狄莹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也找你。”
“有事?”
“听说你昨日大闹刑部,还派兵劫了刑部大牢?”
赵孝骞一怔:“这事儿你也听说了?”
狄莹叹道:“整个汴京城都听说了,好多人说,你这次闯了大祸,就连我爹都说,你太无法无天了,而且还得罪了章相公,我爹说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官家纵是有心偏袒,满朝文武也不会放过你的。”
赵孝骞笑了:“你担心我?”
狄莹咬牙,狠狠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你是我未来的官人,我如何不担心?”
赵孝骞正色道:“没错,我确实闯祸了,这祸闯得不小,据说明日大理寺和御史台就会来人抓我了,估摸最少也是流放千里,说不定还会斩首,你知道的,派兵冲击刑部官署,罪名太大了……”
狄莹急了:“那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吗?”
“能。”赵孝骞定定地注视着她,突然抓住她的一双纤手,把它握在手心。
狄莹被他如此亲热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脱,只好红着脸,任他握着。
“莹儿,你确实能帮我。”赵孝骞正色道:“你知道的,我楚王府如今已是一脉单传,就剩我这一根独苗了,我若不在,楚王这一脉的香火可就断绝了……”
“不知明日会是什么结果,莹儿,在此之前,我想给楚王一脉留个后,不然若在我这里断了香火,我便成了罪人,死后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狄莹终于有些明白了,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
“没错,给我们楚王府留后的伟大事业,只能落在你我身上了,让我们现在就开始奋斗吧,走,进屋,我先躺为敬……”
狄莹木然被他拉着站起身,傻乎乎地被他牵着走,总感觉哪里不对,但被赵孝骞一番洗脑,此刻竟有一种莫名的悲壮的荣耀感是怎么回事?
马上要嫁给他了,夫妻敦伦之礼……早几天晚几天,没关系……吧?
心绪纷乱,表情呆滞,狄莹不仅被他牵着手,还被他牵着鼻子,整个人仿佛被催眠了似的,傻傻地任他摆布。
直到她不经意一瞥,见屋子的门悄然开了一条缝隙,姜妙仙那张脸蛋出现在缝隙后,忍着笑意朝她打眼色,还悄悄摆手。
狄莹赫然一惊,此刻全然清醒了。
从姜妙仙的暗示能看得出,这狗男人刚才说的没一句实话,给楚王府留后什么的,更是卑鄙龌龊!
于是羞臊得不行的狄莹猛地挣脱了他的手,恨恨地踹了他一脚,红着脸骂道:“狗男人,再也不想见你了!”
说完狄莹转身拔腿就跑。
赵孝骞呆怔半晌,看着空落落的手,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就快成功了,咋突然变聪明了?”赵孝骞喃喃自语。
屋子的门打开,姜妙仙那张亦喜亦嗔的俏脸出现在眼前。
赵孝骞恍然:“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姜妙仙掩嘴咯咯直笑,然后白了他一眼:“姐姐马上要嫁过来了,官人如此没耐心么?几天都等不了了?虽说姐姐注定是你的妻子,但婚前破了身,坏了名节,教姐姐以后怎么做人?”
赵孝骞嘿嘿冷笑:“我不管,既然你坏了我的好事,你来肉偿。楚王府留后的伟大事业,就交给你了!”
说完赵孝骞朝姜妙仙猛扑过去。
…………
延福宫,福宁殿外。
章惇站在殿外,求见官家。
昨日事发后,其实章惇已来福宁殿求见过一次,然后郑春和出来抱歉地告诉他,官家批阅奏疏一夜未眠,此刻刚睡下,不可惊扰,让章惇明日再来。
于是今日,章惇又来了。
以往求见,章惇很快就会被召见,可是今日不知为何,章惇在殿外等了很久,殿内仍不见一丝动静。
一炷香时辰后,章惇的心渐渐沉入谷底,脸色也愈发难看。
他确定了,昨日赵孝骞劫刑部大牢,果然不寻常。
劫狱之事,与其说是赵孝骞干的,不如说是官家亲自干的,为的就是保下苏辙,顺便扇他这位当朝宰相一个嘴巴子。
今日求见官家,章惇尝到了从未尝过的冷遇经历,堂堂当朝宰相,就让他站在殿外等着,殿内什么表示都没有。
章惇虽然当宰相没几天,但养气功夫还是到家了,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还有机会补救,只要能见上官家一面,一切都能解决。
于是章惇平缓情绪,不急不躁地站在殿外。
带着几分寒意的秋风呼啸而过,章惇却纹丝不动,规规矩矩地站在殿外。
感受着冷冽的秋风,章惇此刻的心境也豁然了许多,脑海里只浮现了几个字。
“君君臣臣”。
是的,前些日子骤然拜相,章惇确实头脑发热,行事有些张狂了。
宰相位高权重,坐在这个位置上,很难不膨胀。
现在章惇却清醒过来了。
宰相又如何?他的一切权力是谁给的?
谁能给他权力,也能收回权力,他不过是一个承担权力的载体而已,宰相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一如此刻,位高权重的当朝宰相,还不是要乖乖地站在殿外吹冷风,等着被官家召见。
不知过了多久,章惇双腿都麻木了,郑春和终于从殿内走出来,一脸和善且抱歉的微笑。
“实在得罪章相公了,官家今日也是刚刚才睡下,批阅奏疏太辛苦了,奴婢看着都不忍,章相公您看……”
章惇这次没有走,他知道官家是要敲打他了。
于是章惇含笑道:“官家励精图治,大宋得此明君,天下幸甚。老夫能辅佐官家,亦不胜荣幸。”
“官家睡下无妨,我在外面等他醒来便是。”
郑春和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搓着手强笑道:“这如何使得,当朝宰相站在外面吹冷风,官家醒来后可饶不了奴婢,章相公莫让奴婢为难,不如……您明日再来?”
章惇脸带笑意,态度却很坚决:“我还是等等吧。”
郑春和苦笑道:“章相公您这是何苦呢……”
说完摇摇头,转身入殿。
又等了半个时辰,章惇身躯摇摇欲坠,就快倒下时,郑春和终于从殿内快步走出,躬身含笑道:“章相公,官家醒了,请您入殿议事。”
章惇神情一振,刚要迈步,脚下却一个趔趄,郑春和急忙扶住了他,一脸关心地道:“相公一国执宰,天下千万生灵所系,脚下可要当心,切莫走错踏错呀。”
章惇扭头深深地看了郑春和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多谢郑内侍提醒,老夫记下了。”
第167章 重鼓轻捶
走进福宁殿,章惇头一次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拖着发麻的双腿,努力维持仪态,身形也不觉佝偻下来。
赵煦就坐在殿内看书,眼角余光扫过,看着章惇走进来的样子,这时的章惇才有了几分臣子的样子,与前几日的意气风发甚至略带几分张狂的模样比起来,此刻章惇的模样更顺眼了。
章惇进殿后,躬身规规矩矩朝赵煦行礼:“臣拜见官家。”
赵煦放下手里的书,露出了和煦灿烂的微笑:“章先生何必多礼,快快落座。”
章惇躬身谢过,小心地侧坐在书案旁的椅子上。
“章先生来得正好,黄河开封段的修堤之事,朕正欲与章先生商议,上月查处了一批官员,吏部又补上了缺,但度支司那边还需尽快拨下钱粮,否则数万民夫无以度日,怎能开工。”
章惇谨慎地道:“臣昨日已向度支司下了函,度支司回话,今年国库已无盈余,骤然多出这笔治河的开支,一时有些为难……”
赵煦皱眉道:“朕记得去年秋末岁赋近亿贯,这还没满一年,国库又没钱了?”
章惇苦笑道:“近亿贯岁赋确实不少,但我偌大的大宋,地方官府要截留支用,朝堂和地方官员要发俸禄,边军和京畿禁军要发兵饷,各种民生民用亦要支出,近亿贯岁赋,其实还是不够的。”
赵煦沉默片刻,道:“那就拜托章先生想想办法,从别处弄些钱粮来,河堤不能不修,总要支撑到今年秋末,待各地的岁赋押解进京……”
“是,臣再想想办法,可令度支司将今年汴京官员的俸禄延迟两月发放,如此,便可勉强撑到今年秋赋入京。”
赵煦展颜一笑:“还是章先生能干,任何事都能想到办法,可为朕分忧。”
章惇急忙谦逊地起身,连道不敢。
今日的章惇,无论态度还是礼仪上,都比以往低调了很多。
赵煦的一记隔空敲打,显然已起到了作用。
其实此刻君臣的心思都不在朝政上,当前的主要矛盾,是大宋官家和大宋宰相之间的矛盾。
矛盾没到尖锐的时候,只是赵煦察觉出苗头了,于是想把苗头掐死在萌芽之中。
历史上的宋朝,无论北宋还是南宋,历任官家对外再软弱,但皇权却从来都是死死抓在手里的。
终宋一朝,没有宰相架空君权,没有宦官干政,没有武将拥兵篡权,只有一群文人站在朝堂上打嘴仗。
总之,其言昭昭,其行昏昏。也就窝里斗内行,老祖宗几千年的智慧全用在内耗上了。
赵煦当然也在乎皇权,这是他忍气吞声八年才等来的亲政。
所以当宰相太过擅权,便引起赵煦的警觉了,他绝对不容许相权凌驾于君权之上。
说完了治河的事,殿内又陷入了沉默。
君臣各怀心思,但表面上仍是一片和睦,二人都面带微笑释放善意。
有些事情,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明说的。
都已经是这个级别的人物了,不可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闹了意见当面道个歉,拉拉手,以后还是好朋友。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解决方式。
赵煦不能当面训斥章惇,因为会损了天子的形象,天子就应有雷霆不惊的涵养。
章惇也不能当面道歉,因为他是宰相。
朝中还有无数旧党朝臣在死死地盯着他,一旦今日他道歉了,宰相的威严尽失,旧党朝臣以后就不会买他的账,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直接告到赵煦面前。
彼此都清楚各自的立场,彼此也都明白对方的难处,道歉什么的,确实没必要说出口。
良久,赵煦笑了笑:“便如此吧,章先生,政事堂交给先生,朕很放心,新法仍要推行下去,这是大宋的国策,不可易也。”
章惇心头骤然一松,眼眶不知为何红了。
他知道,赵煦已原谅他了,这场风波终于过去。
“臣,定为官家,为大宋死而后已。”
赵煦笑道:“不必那么严重,章先生也要保重身子,朕最近清闲得很,又久不出宫闱,朝中有什么有趣的事儿,章先生不妨来朕这里,与朕多聊聊。”
章惇陡然又是一惊。
这是话里有话。
擅自拿问苏辙的事,官家终究还是记下了,这是官家含蓄地表达不满,并且警告他,以后大事小事,做之前最好让朕先知道,不可再先斩后奏了。
“是,臣明白了,日后若官家不嫌弃,臣会时常来觐见,与官家闲聊朝野之趣闻。”章惇万分乖巧地道。
赵煦满意地点头:“好,朕不耽误章先生处理朝政了,去吧。”
章惇起身行礼,告退,缓缓退出殿外。
冷冽的秋风吹过,章惇顿觉脊背发凉,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官服已湿了一片,被风一吹又干了。
…………
上一篇:水浒:狗官,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