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止
【作为儒家门人弟子,张苍对于《论语》自然也是非常熟悉,说是可以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所以同样对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应该如何断句,他也是非常熟悉的。】
【毕竟早在学习《论语》之时,他的老师荀子就已经只字只句地为他们讲解过《论语》中的每一个字与每一句话的含义与断句。】
【太子扶苏笑了笑道:“那么‘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的断句,又是谁断的呢?”】
【“又或者说,这样的断句,是谁教导你的呢?”】
【张苍有些迟疑地说道:“这......自然是吾师荀子教导的断句。”】
【不知道为何,张苍隐隐感觉太子扶苏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太美妙,甚至说不定会引出一件天大的麻烦事。】
【太子扶苏点了点头,进一步追问道:“那么又是谁教导汝师荀子这样的断句呢?”】
【“又或者说,教导汝师荀子这样断句的人,又是否是昔日孔夫子的亲传弟子呢?”】
【“如果是的话,那么昔日孔夫子的亲传弟子,又如何可以证明昔日的孔夫子是这样教导他进行断句的?”】
【“可有其他什么清晰、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的断句方式,是真的出自孔夫子之口?”】
【“如果教导汝师荀子这样断句的人,并非是孔夫子亲传弟子的话。”】
【“那么汝师荀子又如何能够确定‘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的断句方式是正确的,乃是孔夫子的本意呢?”】
【“同样,如果昔日孔夫子的亲传弟子无法拿出其他什么清晰、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的断句方式,是真的出自孔夫子之口的话。”】
【“那么即便是孔夫子的亲传弟子,又如何能够证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正确断句方式,便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呢?”】
【在太子扶苏一连串的追问之下,张苍额头不断渗汗,眼中闪过一片慌乱之色。】
【因为他并不清楚,教导自己老师荀子的那一位老师,到底是不是昔日孔夫子的亲传弟子。】
【同样,即便教导他老师荀子的那一位老师,乃是昔日孔夫子的亲传弟子。】
【他也不确定‘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的断句方式,到底是不是昔日的孔夫子亲自教导自己亲传弟子的断句。】
【再退一步讲,即便昔日的孔夫子真的如此教导自己的亲传弟子这样的断句方式。】
【但是现在距离昔日的孔夫子,时间早已经过去了一、两百年。】
【谁又能够有清晰、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得了当初的孔夫子对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断句的呢?】
【至少他张苍学习儒家经典之言这么多年以来,并没有听说过谁有类似的证据。】
【而以上的这些,其实都不算特别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太子扶苏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了。】
【更加重要的是,一旦太子扶苏接下来说的话语传了出去的话。】
【那么搞不好儒家都得要大大的动荡一番,甚至引起儒家的分裂,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这才是他慌乱的原因!】
【而太子扶苏这一刻,却又仿佛没有看到张苍眼中的慌乱之色,接着一边在墙壁上面书写,一边说道:“如果汝师荀子,又或者是其他儒家门人子弟拿不出清晰、明确的证据。”】
【“可以证明得了昔日的孔夫子认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正确断句方式,应当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话。”】
【“那么,孤是不是可以这样断句?”】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太子扶苏根据自己不同的理解,用不同的语气和停顿,对“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进行各种各样的断句解读。】
【而不同的语气和停顿所造成的断句,很显然让“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有了其他各种各样不同的解读意思。】
【甚至其中有些解读意思,堪称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意思。】
【太子扶苏数了数自己通过不同的语气与停顿,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解读出来的意思,一共有十八种之多。】
【而后太子扶苏看着面前的张苍,语气温和地问道:“这十八种断句解读,不知道张卿觉得哪一种断句解读才是真正正确的。”】
【“又或者说,这十八种断句解读之中,哪一种才是昔日孔夫子对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真正的断句解读本意?”】
【听到太子扶苏这一句话,张苍当即惊慌失措到跌坐在地,脸上尽是一片慌张之色。】
【太子扶苏的问题,他回答不出来,也不敢回答。】
【甚至让他的老师荀子亲自来回答,恐怕都无法服众。】
【要知道儒家自从昔日孔夫子死后,就已经分裂成了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梁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这八大派系。】
【而太子扶苏对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断句解读,若是传了出去的话。】
【搞不好现在的儒家八派,更进一步变成儒家十八派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刻,跌坐在地的张苍,抬头看向太子扶苏,脸上尽是欲哭无泪之色。】
【这下子,儒家真的有天大的麻烦了。】
【而作为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他,同样也有了天大的麻烦。】
【自今日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儒家门人子弟逮着他来骂。】.
第一百四十五章:外敌当前,八派是一家,无外敌后,一家是八派【求订阅,求全订】
在天幕上太子扶苏有关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各种断句出来之后,不仅天幕上的“张苍”慌了,天幕下的张苍,以及淳于越等一众儒家博士也都慌了。
儒家作为诸子百家之中的显学之一,可以说是天下士子人数最多的学派之一。
而学习的人多了之后,对于同样的圣贤之语,不同的人学习,然后产生了不同的见解,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说圣贤尚在的话,那倒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要圣贤针对不同士子的理解,做出一个公正的裁决。
表示其中某一种理解为真,是正确的理解,而其他的想法是错误的理解。
那么在一时的纷乱过后,其他士子错误的理解都会慢慢烟消云散,只留下对圣贤之语的正确理解。
但是在圣贤已死,只是留下自己言语著作传世的情况下,面对后续士子对于圣贤之语的不同理解,甚至有可能是错误的理解。
圣贤也无法从坟墓里面爬起来,大声斥责某某士子对于他的某言某~~语的理解是错误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够确定哪一个士子对于圣贤之语的理解是正确的,哪一个士子对于圣贤之语的理解是错误的--呢?
答案是没有人!
而如果没有人能够确定的话,那么两个,甚至于是多个对于圣贤之语有着不同理解的士子,彼此之间能够通过辩论,使得另外一方,甚至于是另外几方心服口--服吗?
答案是几乎不可能!
通过物理的方式来消灭对方,进而让对方无法做到开口反驳自己的可能性,都要比通过道理、辩论的方式来让对方无法开口反驳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基于对昔日孔夫子言语、著作的不同理解,后续的儒家士子便渐渐产生了分歧。
接着儒家士子谁也无法说服得了谁,于是儒家内部便渐渐分裂成了八派,分别是:
“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梁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
而这八大派系,又各有不同的行事主张、思想观点。
比如说,以孔子晚年所收的弟子子张所形成的“子张之儒”。
其主张“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明确反对“执德不弘,信道不笃”,“言不忠信,行不笃敬”的人和事。
并且具有博爱容众,严已宽人等特点。
从某个角度上来讲,子张之儒反而与墨家思想比较接近。
又或者说子张之儒,是受墨家思想影响较多的儒家思想之一。
荀子还曾在其《非十二子》中曾十分严厉地批评“子张之儒”.把他们称之为“贱儒”。
所以子张之儒一派的儒家士子,对于荀子,以及对于荀子所在的孙氏之儒一派的儒家士子都是很不服气的。
又比如说,以荀子作为代表人物的孙氏之儒。
其在政治思想上发展了孔子的礼学,倡言礼法兼治;哲学上主张天人相分,制天命而用之;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强调后天学习的重要性。
在孙氏之儒中,传承荀子经学最有名的弟子,莫过于韩非和李斯。
但是他们两人已经突破了其老师荀子的儒家学派的界限,而成为法家的代表人物。
再加上孙氏之儒所主张的思想也与儒家孔子的“仁”,相去甚远,所以儒家其他七派都是不太承认孙氏之儒这一派的。
甚至有些言辞激烈的儒家士子,更是将荀子以及孙氏之儒视为儒家学说的叛徒、小人,是法家故意插入儒家的卧底!
嗯,这些言辞激烈的儒家士子,大多是孟氏之儒一派的儒家士子。
孟氏之儒,以孟子为代表人物。
其发展了孔子的仁学思想,提出了人性本善的理论,以及施行仁政、王道的政治理想,还有民贵君轻等的民本思想。
其中孟子的“人性本善论”与荀子的“人性本恶论”,可谓是针锋相对,乃是人性的两个极端。
而这也就造成了孟氏之儒与孙氏之儒这两派儒家士子的针锋相对,可以说是谁都看不惯谁。
这两派儒家士子见面了,轻则一顿互喷,重则一顿互殴,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有走人性两个极端的孟氏之儒与孙氏之儒,那么自然也有主张人性有善有恶的漆雕氏之儒。
漆雕氏之儒,以漆雕开、漆雕哆、漆雕徒父为代表人物。
其在对人性的看法上,主张人性有善有恶,不色挠,不目逃,行曲则违于臧获,行直则怒于诸侯,世主以为廉而礼之;不愿做官,好勇任侠。
说的直白,这一派走的是任侠、儒侠路线。
同样,从另一个角度讲,漆雕氏之儒也是受墨家影响较多的一派。
因为墨家之中的楚墨一派,走的也是游侠路线,以侠客的身份来行侠仗义。
像孟氏之儒、孙氏之儒、漆雕氏之儒,这三派儒家士子如果碰到一起辩论的话。
那么往往辩论到一半,然后孟氏之儒、孙氏之儒就会联起手来,先将在他们两派士子看来是墙头草的漆雕氏之儒揍趴下。
然后孟氏之儒与孙氏之儒再因为道理无法说服对方,接着上演全武行,最后站着的那一派暂且获得这一次有关于人性善恶的“辩论”。
而倒在地上的那一派儒家士子则在心中暗暗发誓,回去一定要将君子的射御之艺锻炼的更强,争取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报仇雪恨。
而除了子张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孙氏之儒各有不同的思想主张之外,剩下的子思之儒,颜氏之儒,仲梁氏之儒,乐正氏之儒也都有自己独特的思想主张。
可以说,儒家内部如果开一场大辩论的话。
那么不用其他诸子百家做什么,只要搬好小板凳吃瓜看戏。
这八派的儒家士子自己就能够在辩论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谁也说服不了谁,然后气急败坏之下,就会相互动手打起来。
现在儒家八派之所以还能够和平、共同的维持着“儒家”这个大名号,全靠儒家之外的其他诸子百家,尤其是法家和墨家带来的威胁。
若是哪一天儒家独尊于天下,其他诸子百家都没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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