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而齐国不参与合纵迫秦一事,证明了少年的判断。
若不是稷下学宫在齐国临淄,少年都懒得过来。
他周游列国,为秦国安息争取时间,唯一没有到过齐国,就是认为齐国没有必要。
无论他来不来齐国,齐国都不会惹事。
现在,他的思想产生了一些变化。
齐国或许战力不强,但齐国百姓生活一定是最好的。
邹衍身形一顿,直视少年双眼,目光像是能看到少年心底最深处。
片刻后,这位稷下学宫祭酒露出由衷的微笑:
“今天的天气很好,很适合游行,衍带公子去一览临淄风貌,如何啊?”
游行临淄,就不用去与公孙龙论战了。
邹衍以为,如今的公子成蟜已是君子。
“我若是从了邹子之愿,邹子还会认为天气很好吗?”嬴成蟜笑着,拱手,微微低头说道:“稷下学宫,公孙龙子,小子皆神游已久,请邹子引路。”
君子是不会害怕诘难的。
避战的公子成蟜,还能称得上君子吗?
邹衍却是没有挪步:
“衍之号,为谈天衍也。
“天下人尽皆知,衍善于谈天。
“衍上次就提醒过公子,与衍交谈,不要谈天。”
邹衍善于谈天,公孙龙善于论辩。
不要和邹衍谈天,不要和公孙龙论辩。
祭酒在进行最后的规劝。
嬴成蟜故作听不懂,道:
“小子知矣,请邹子引路吧。”
邹衍一声叹息,道了句“罢了”,当先行走。
在二人周围,听到了两人说话的稷下先生们脸上有异色,眸中有异彩。
好多年,没人敢与公孙龙子论辩了。
上一个主动找上公孙龙子的人,是孔子六世孙——孔穿。
近处听到邹衍、嬴成蟜言说的稷下先生,将二人言语传给较远处的稷下先生。
很快,诸子便都知道了公子成蟜能避战而不避战,主动要与公孙龙论辩。
嬴成蟜还未见公孙龙面,形象在诸子心中已然微微树起。
人群中,楚墨巨子邓陵学轻呼一口气,内心稍松。
齐王宫,西门。
齐王宫,便是田单口中所说的临淄小城,位于大城西南隅。
齐王宫的西门,名叫稷门。
稷门之外,坐落于大城而又紧靠小城的,便是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之名由来,便是在稷门下面的学宫。
嬴成蟜站在稷下学宫门前,仰着脖子,看着牌匾上用齐文书写的“稷下学宫”四个大字。
他并不认识这四个字,但用屁股猜也知道这是“稷下学宫”四字。
公子成蟜原本因为齐国爱民,而对未来要攻之有些于心不忍的心,此刻完全没了。
[破字!根本不认识!早晚有一天都给你换成秦字!]
跨入稷下学宫正门,嬴成蟜在邹衍的带领下,在诸子的簇拥下,来到了一个极为宽阔的广场。
广场皆有白石铺就,呈圆形,有三千个席位,足以容纳三千人同坐。
此时,除了中心区域那数十个草席,其他草席上都坐满了人。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正是稷下学宫学子。
从得知公孙龙要与公子成蟜展开论辩的那一刻开始,诸多学子就已翘首以待。
嬴成蟜一入广场,数不尽的目光尽数扫来。
公子成蟜落步都慢了一拍,回想起了被赵女炽热目光灼烧的感觉。
稷下学子目光之炽热,比之赵女也是不弱分毫。
顶着这些目光,嬴成蟜跟随诸子穿过人群,走进广场正中央。
正中央处是个高台,高台上摆着一张桌案,桌案左右放着两个草席。
其中一个草席之上正坐一人,闭目养神。
样貌寻常,毫无出彩之处,钻进人群就难以发现。
但他坐在那里,长得再寻常,也不寻常。
论辩无双,公孙龙子。
诸子依次落座,目光渐渐如同稷下学子一般炽热,他们也想见识公孙龙的论辩。
少年长出一口气。
面对真正的公孙龙子之前,他翻了五十八遍《公孙龙子》。
让我看看,人和书,到底有多大差距……他默念着,缓缓登阶。
身边忽然一阵风过,竟有一人忽然抢先数步,登上高台,一屁股坐在了公孙龙子对面!
刚刚登了半数台阶的嬴成蟜大惊!
什么情况?你怎么上去了?
临近高台,能清楚看到情形的诸子大惊!
平常不见有人敢与公孙龙论辩,今日怎么还抢上了?
稷下学子大惊!
这是哪家的驭手?不懂规矩!这是能胡闹的场地吗?
登阶落座者一身马夫打扮,是为嬴成蟜、孔斌,从咸阳驾车到临淄的驭手。
驭手回首,笑对嬴成蟜:
“此席已被我坐,公子请暂坐一旁,先观我与公孙龙子论辩也。”
嬴成蟜猝然惊变,回首扫视台下,搜寻孔斌身影,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这驭手是孔斌带来的。
闭目养身的公孙龙子眉头微皱,觉得声音颇为熟悉。
睁开双目,见到驭手,目中划过了一丝了然、一丝意外。
了然的是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故人。
意外的是故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坐在自己身前。
“子高。”公孙龙语气不善:“此事与你无关!下去!”
驭手摇摇头:
“子秉,你要先论过我,才能与公子成蟜论。”
肃容,双手交于身前,正式一礼:
“孔穿,请教公孙龙子,白马非马论。”
论辩卡文,明天补上
第180章 无双辩者!白马非马!
孔穿,孔子六世孙,字子高。
孔子六世孙,在外行走能代表孔家的,有两人。
一个是孔斌。
另一个就是孔穿。
驭手声音响亮,传遍三千席。
余者哗然。
稷下先生与稷下学子们同时震惊有加。
谁也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孔穿子会做一马夫打扮。
相比于这件事,其代替公子成蟜与公孙龙论战,倒是没那么惊讶了。
只有楚墨巨子邓陵学,齐墨巨子相夫习二人,对孔穿代公子成蟜论战之意外,大于孔穿穿着。
诸子百学,唯墨学墨者日常穿着为布衣。
嬴成蟜也很震惊,此事完全不在计划范围内。
驾车驭手为孔穿,此事他事先并不知情。
他快步走下台阶,正坐在孔斌身侧席子,和四周诸子行礼打过招呼后,悄声急声问道:
“先生,此……真是孔穿子?”
孔斌苦笑。
他说过许多次,让兄长不要做如此打扮。
孔家中人,穿着不说多华丽,至少要区别于百姓吧?
但没用,兄长不听他的。
在外名声极大的孔穿,在孔家内部却是特立独行的代名词,经常做一些另类之事。
“让公子见笑了。“孔斌哀叹口气:“家兄如此扮相,实在……唉!”
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孔穿的身份。
嬴成蟜心下震动,情绪剧变之余,亦不忘言说:
“先生,眼下之事不在孔穿子穿着,而在于孔穿子代我登阶与公孙龙论战啊!
“此事是先生与尊兄商议过的事吗?为何不事先知会我一声呢?”
孔斌对公子成蟜关注点不在衣着而疑心。
但他巴不得人们不要关注此事,故而没有继续问询,再一次苦笑着说道:
“莫说公子不知,便是我也是不知。
“阿兄一言不发,径直便冲上去了。
“……阿兄大约是要让公子在旁观战,从而对真正的公孙龙子多一份了解吧。”
嬴成蟜稍微思索,便认同了孔斌所言。
书本上的公孙龙子,和别人口中的公孙龙子,都不是真正的公孙龙子。
能够在论战之前先观公孙龙论述,这对嬴成蟜而言无疑是一大利好,可以针对公孙龙的言语习惯做针对。
他对孔斌行礼,真诚道谢。
孔斌嘴上说着“无碍”,心头却在发苦。
孔穿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孔家。
若是孔穿输给了公孙龙,孔家名声必然会受到影响。
可与公孙龙论战之人,哪有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