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刀划过?李越把麻沸散弄出来了?”
“麻沸散是什么药?你说说疗效,为兄记不住药名。”
“就是敷上之后,你的身体就麻木了,感受不到疼痛或者疼痛极为微弱。”
“天下哪有这种物件?!阿弟你在说梦话吧?有这种物件给我大秦锐士用上,不知疼痛,那岂不是能横扫中原?”
“麻沸散会让你失去疼痛的感觉,也会让你不能控制自己身体,扫个屁!”嬴成蟜没好气,忽然惊醒:“等等,阿兄没用麻沸散,是怎么挺过刀割的?”
嬴政一脸不当回事:
“硬捱。”
嬴成蟜呆若木鸡,眼珠子定在兄长身上下不来。
他要是没记错,兄长浑身上下几乎都是疤痕……
刀把所有疤痕都刮下来,相当于全身都挨了刀,这等痛苦,不就是凌迟吗?
他的心在颤抖。
他以为周游列国的自己已经很难很辛苦了。
但要是让他全身都用刀划一遍,他宁可走十次列国,这是人能忍受的痛苦吗?
“其实刀划的时候也还好。”嬴政回忆着,脸上浮现一缕后怕:“那药缠在身上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痛。没次换药的时候,更是痛苦!每一次,我都感觉像是把我一层皮揭下来。”
“兄长为了美,也是蛮拼的。”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嬴成蟜苦笑:“竟然能忍受凌迟之痛。”
“美?”秦太子政挑眉:“阿弟以为,为兄受这等非人折磨,痛苦,是为了美吗?”
嬴政从水池中站起,身体几乎难见瑕疵,沉声道:
“阿弟。
“为王者,身不得残,你不知道吗?
“我若想要继续坐在这太子的位置,就必须要忍受这等痛苦。
“父王说,这就是秦王的命。”
水纹荡漾,是由于水下的嬴成蟜颤抖所致。
他看着兄长有些疯狂,有些偏激的眼神,突然有种无力感。
秦王的魔咒,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应验了。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为秦王。
嬴成蟜很确定,身不得残是说不能残疾,而不是说不能有一点疤痕。
秦王子楚不仅对父亲狠,对自己狠,对儿子更狠。
秦国继承按照如此选拔,会出暴君,但不会出昏君。
连续七代秦君没有庸人,不是秦国运气好,而是秦国够狠!
秦太子政轻出一口气,不想去回忆这件事,坐下,水波又一次荡漾。
“阿弟这次还走吗?”秦太子政真心道:“为兄在咸阳日日都听到你的名字,你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列国。但为兄总觉得,你不喜欢这些。”
他真诚地看着弟弟:
“阿弟,你若是累了,就留在秦国。
“你爱吃就吃,爱玩就玩,做你想做的事。
“为兄刚来秦国时,你照顾为兄,现在该为兄照顾你了。”
姬夭夭教过他几堂课。
生母姬窈窕也对他说过,成蟜志不在向上。
结合先王曾经与他说的话,他现在终于相信,他的弟弟不想要做这些事。
那就不做,一切交给他。
“我是没有阿兄这样的魄力,能在全身动刀。”嬴成蟜笑,脸色隐隐发白。
一是有些惊吓,二是有些心痛。
秦王之位,除了他就只有兄长能坐,父王为什么还要让兄长遭凌迟之刑?就为了那所谓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说两句话,走几步路,还是行的,过两天就要去齐国了。
“我在白起家里不和兄长说过未来想法吗?
“要完成日后大计,稷下学宫我非去不可。”
他揉着头,有些头痛地道:
“只是一想到那里有一个公孙龙在等着我,我就很头痛啊。
“《公孙龙子》这本书我看过了二十多遍,还是找不到如何战胜公孙龙的办法啊。”
秦太子政眉峰聚,杀气凛然: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有问题的人。
“把公孙龙杀了,迎刃而解。
“阿弟,你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无数,你哪能事事比人强?终有不及之处。
“你要学会以我们的长处,攻他人的短处。”
嬴成蟜沉默片刻。
从这句话中,他好似听到了历史上的那位秦始皇的言语。
他望着兄长的脸,再也找不到近一年之前那个谨小慎微的质赵弃子身影。
这大半年不仅是他在成长,他的兄长也在成长。
[也是,那么变态的课程。]
[能活下来,怎么会没有成长……]
[呵,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这就是我们的命。]
他嘴角露出讥讽的笑,笑命运对兄长的折磨,笑自己自找苦吃:
“我原本也这么想过,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公孙龙,或许正等着我去杀他。”
秦太子政双目眯起:
“此话怎讲?”
嬴成蟜说出自己猜想:
“稷下学宫有诸子。想要拆穿我不是君子的公孙龙若是死在我的手下,那岂不是告诉诸子,我确实不是君子。”
“蠢!又不是要你亲自去杀!”
嬴成蟜用力摇头,他现在半点不敢小视诸子。
“一样的。
“只要公孙龙死,我的嫌疑就最大。
“他一定会通晓诸子,只要他死,凶手就是我。
“一旦我失去了诸子支持,大计便是能成,也要难上百倍。”
第176章 公子成蟜不在秦,秦到处是公子成蟜的传说
嬴政身子向后靠,摇摇头:
“我还是认为你多虑了。
“自豫让后,士为知己者死大为盛行。
“若如你所言,他一死便能让你名声毁于一旦,他何不自杀呢?”
嬴成蟜也想过这个问题。
在这个时代,在他眼中有大恐惧的死,在有些人眼中真的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捧起一捧水扑在脸上,硫磺味道不太好闻:
“我猜,相较于以死陷害,他更想当面拆穿我吧。
“毕竟他从未败过,是有辩者以来的最强辩者。
“要诸子心不服,口却不能不服也。”
笑笑,一眨眼,睫毛上的水珠抖落:
“我若是能过了公孙龙这一关,想必之后就不会有自讨没趣的人了吧。”
嬴成蟜和白无瑕说过:成为一个名将的最快途径,不是打胜仗,而是打败一名名将。
这个道理,在任何领域都适用。
秦太子政缓缓吸口气,胸膛鼓起,落下。
双臂架在壁沿,右小臂抬起,食指凌空点着弟:
“父王说的没错,你行事太过于弄险,太急于求成。
“目下你看似一路顺畅,实则在悬崖边行走,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阿弟,试着慢下来。”
嬴成蟜反问:
“父王只有你我二子,我不为王,王便只能阿兄为。
“阿兄受不受凌迟痛苦,都不影响阿兄为王,那阿兄为什么要受这非人痛苦呢?
“为何急于向父王证明,阿兄可以为王呢?
“阿兄,我们是一样的,谁都慢不下来。”
嬴政牵牵嘴角,目中恨意闪过。
与在秦国受到的凌迟相比,在赵国受到的屈辱更让他痛苦。
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沉声道:
“疤没了,恨还在。
“太医令划下每一刀虽然痛苦,但我知道,我向着功成又进了一步。
“而在赵国,每一道鞭子落下我只有痛苦,我不知道何时能结束。
“赵国一日不亡,辱我者一日不死,我一日放松不下来。我不想在未来能复仇的时刻,因为此时偷懒,而没有复仇的力量。
“而阿弟你不一样。
“你没有我的经历,你不是背负仇恨活着,你不需要这么急。”
甘泉宫。
中车府令芈阳亲自驾车,带着公子成蟜归来。
华阳太后站在甘泉宫宫前的小广场迎接,见到马车停下急走两步,赶到马车之前。
公子成蟜掀车帘,探脑袋。
见到华阳太后先叫了一声“大母”,然后抓着华阳太后的手跳下马车。
华阳太后一手拉着嬴成蟜,笑着说:
“孤的蟜儿回来了。”
一手在身侧,用力去怼依靠在她身上的芈凰。
芈凰吃痛,昂着小脑袋看着祖姑,发现祖姑没有眼神过来,便知道这事是没得商量了。
小女郎精细脸蛋泛起晕红,很是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