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夏蝉
陈策刚说完,秦紘登时就明白过来了,他兴奋的对陈策道:“对呀!我们完全是杞人忧天了!”
他们还在用传统的思维去考虑赈灾的策略,浑然没想到随着社会发展,随着商业发展,商业上对民工的需求越来越旺盛。
那些被淹的灾民们,完完全全可以被这些商人吸纳到工坊内。
雇佣关系将会在这次洪灾体现的淋漓尽致,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商人对雇佣的需求也会增加,更会想办法节省成本,那么这一批流民不就是最节省的成本么?
陈策思忖片刻,还是提醒秦紘道:“虽说市场调控,会保证百姓有饭吃,但朝廷也得出面调控。”
“不能让商人以太低廉的价格雇佣了流民,长此以往循环,到时候可就不是天灾的问题了,指不定有些丧心病狂的商人为了节省成本,会人为制造天灾,从而吸纳廉价的劳动力。”
“朝廷要控制这次商人雇佣流民的俸钱价格,不能让流民以太低的价格被雇佣。”
很多小事看起来不起眼,可如果朝廷不做宏观调控,不做未雨绸缪,一旦发展到朝廷不可控的状态,那时候再做国家宏观调控,就有点晚了。
秦紘深以为然。
有时秦紘甚至都有错觉,他很难理解陈策明明年纪不大,阅历不多,为什么和他对话,总感觉他才是那个饱经阅历沧桑的人,自己活了六七十年,仿佛还不如对方。
……
就如陈策预料的那样,这次弘治十三年七月的京畿洪灾,比以往更大更厉害,但对百姓的伤害却是最小的。
往年这么一大批流民,足够朝廷头疼,但今年却不同,流民们很好的被商人吸收,国家出面干预调控商人的雇佣价格,完美的度过了弘治十三年七月的这场特大洪灾。
看似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内阁的三名阁老却频频在内阁倒吸凉气!
此前做的所有努力,看似不起眼,但现在却都在关键时候发挥显著的作用。最明显的莫过于商业的迅速扩张。
纺织业、建筑业……这些对人力需求都很旺盛,这场洪灾,单单这两个行业就不知吸纳了多少流民进去。
此前所有人都觉得户部在支持商业发展,是有违祖训的,更多的古板大儒甚至批判户部在毁坏大明的农业根基。
可这一刻,商业却实打实的给大明度过一次难关,这不由让很大一批人开始重新审视商业发展对整个社会的推动作用。
内阁现在也在反思,弘治皇帝也是如此。
实际商业才刚刚开始萌芽,还没有发展到鼎盛时期,如果商业在整个大明社会爆发,那对大明的推动无疑将会更加巨大!
内阁固然不知道为什么大明忽然就开始发展商业,恐怕整个大明也只有弘治皇帝和户部、工部等少数人才知道,推动这一切变革的人,是槐花胡同一名不起眼的病娇小郎君。
真正知道陈策伟大的人,也只有那么两三个,真正知道在暗中推动大明改变的人,也只有少数一批人而已!
陈策此前的布局,现在正在开始悄然改变这个社会。
到七月中旬,洪灾过去,这场史无前例的特大洪灾,对大明几乎没有撼动任何根基。
求神祭祀告天不管用,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只有实打实的一步步去做事,与其祈求上天风调雨顺,倒不如祈求大明多几个向陈策这样的人才……这是弘治皇帝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东南。
经过半个月的发酵,东南的大商人们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从京师运输纺织机到东南。
这个过程,自然少不了使用顺天快递的商业。
到这一刻,各种商业开始实现闭环,商业之间开始逐渐有了联系。
这一批纺织机抵达东南之后,东南的大商人们开始有了和傅元扳手腕的实力,各种纺织工坊逐渐发展,各种布匹丝绸不断在东南、江南打价格战,以前傅家一家独大的局面渐渐开始消失。
傅家此时已从江西搬迁到了杭州府。
杭州府一处奢华宅院内,傅元坐在书房内,听着二弟傅完的汇报。
傅完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忽然对东南商人泄露了消息,他们仿佛商量好的一样,纷纷从京师购买新纺织机来东南,导致我们生意一落千丈!”
傅元玩味的笑了笑,道:“还能是哪个王八蛋?”
傅完道:“大哥你知道是谁啊?要不要去干他一顿消气?”
傅元嗤笑道:“有用?动动你的猪脑子!不要天天就想着打打杀杀,退一万步说,你能干到人家?别到时候被人家反杀了!”
就你这猪脑子,也配说去和陈策斗?你够格么?
傅元不耐烦的挥手让二弟傅完离去,他则独自坐在书房内,手指不断敲击着案牍:“你要做什么啊?”
东南商人仿佛商量好一样,在这半个月时间纷纷去京师购买了纺织机,要说没人操控这一切,傅元都不信。
操控这一切的无疑肯定是陈纯简那个王八蛋!
他先让我在东南尝到了甜头,现在又亲手操控更多的商人来和我竞争,他为我好?放屁!他肯定在利用我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上次在京师见面他舔着脸说自己没目的,狗屎!
可是他究竟要做什么,这是傅元怎么也猜不到的。
328.第328章 准备走私
328.
杭州也在淅淅沥沥下着雨,傅瀚找到了正在书房思忖的傅元。
如今东南的纺织商人越来越多,他们傅家此前垄断的优势此时荡然无存,想要和这么多商人分蛋糕,到自己手中的利润无疑会越来越少。
进入纺织行业的商人越多,这个行业就会越卷,不仅要比拼价格上的优惠,还要比拼布匹丝绸本身的质量。
这且就罢了,最为关键的他们傅家的市场份额还会被瓜分。
傅瀚担心这样下去,他们傅家的利润会越来越低。
经过傅瀚这么提醒,傅元似乎想通了什么,他眯着眼,自言自语的道:“原来他在做这个打算。”
“他就是要让我们竞争,从而以低廉的价格和过硬的商品质量惠利百姓?”
“呵呵。”
傅元自认为自己知晓了陈策的目的,心情不错。
傅瀚苦着脸道:“儿呀,你不要总揣摩那小子的意图了,咱们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傅元淡淡的道:“爹,你不用操心商业上的问题,家里钱财你尽管花,多去贿赂认识官面上的人,先把人际关系给打好。”
傅瀚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傅元道:“东南、江南内陆能赚到的钱财有限,赚大明百姓的钱才能赚几个?”
“这些纺织丝绸布匹,要是拉到琉球、日本、朝鲜等国兜售贩卖,这利润差价翻十倍都不止!”
傅瀚瞪大眼睛,惊愕的道:“你打算走私?”
傅元道:“不然呢?不然我让爹去和官府打好关系做什么?这赚到的钱不仅仅是我们傅家的,该分给东南的官场还是要分的。”
“至于内陆的利润,让他们去竞争吧!”
……
北平,顺天府。
陈策坐在院落内发呆,七月末的天气依旧有些炎热,尽管已经入秋。
徐经已经从东南传来了消息,傅家开始下场走私了。
一切都在按照陈策布控的局面有条不紊的推进,傅家下场走私后,东南的商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纷纷效仿。
以前只是小打小闹,经过傅元这么一带头,以后东南的商人走私规模将会越来越大,大到超出朝廷的控制!
刘文泰今天又来给陈策诊断身体情况,与其说诊断,倒不如说是实时给陈策监视身体情况汇报给弘治皇帝。
等他离开的时候才告诉陈策,说明天国子监大祭酒约他去国子监谈谈。
陈策点点头,虽然也没多大指望大明的教育能按照自己想法改革,但既然对方肯约自己聊一聊,说明他对陈策的建议并不反感。
第二日一早,陈策吃了早膳,便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大祭酒谢铎是个七十余岁的老人,此前已经致仕了,但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一直空缺,后来弘治皇帝又特地请他回来兼任,也足可看出来谢铎在整个大明教育界的地位之高。
谢铎面色和蔼,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值庐内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还有各种瓶瓶罐罐,见到陈策到来,便自顾自捯饬自己的瓶瓶罐罐,问陈策道:“你喜欢喝什么茶?”
陈策想了想,道:“猴魁吧。”
谢铎有些意外,道:“喜欢喝这种茶的年轻人不多,倒是老年人居多,猴魁枝叶繁茂,和传统茶不同,口感醇厚,你们年轻人不应该更喜欢和绵柔一点的茶叶么?比如龙井啊、碧螺春啊、毛峰啊之类的。”
陈策额了一声,道:“我也没特别喜欢喝的,都喝过,不过更喜欢猴魁的样式。”
谢铎笑了笑,道:““两刀夹一枪”及“二叶抱一芽”之喻,芽藏锋露尖……你小子锋芒很盛,但又喜欢藏锋。”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陈策实在没想到他从一个人的喝茶习惯中还能分析出一个人的性格,居然还被他猜的七七八八。
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份本事,还是纯属瞎砰运气的,反正陈策是看不出来。
谢铎给陈策泡好了茶,自己则泡了一壶龙井。
他问陈策道:“刘院使对我说啦,你想让国朝再设学院,专门培育特殊的人才,培育出来之后呢?他们又做不了官,与其如此,不如先做官再学习了。”
“比如律法、比如财务、工程之类的专业,等为官之后,自然有人会手把手带着教他们。”
陈策脱口道:“三年国家招进士不过一百多人,可一个国家的组成不能都是官吏,还需要形形色色的人。”
“商业在发展,这些人才都会被商业中需求,学习一技之长服务于商业,还能赚更多的钱财,比如现在江南一带的商人们,纺织工的月钱平均不过月三百到八百文,可一名精通税务财务的会计却可以拿到二两、三两等高薪。”
“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做官呢?”
谢铎呷了一口茶,也没当下反驳自己,只是看着陈策问道:“听你的意思,未来国家将会更加注重商业发展?”
陈策道:“现在不是已经有这份趋势了么?”
谢铎微笑着道:“你小子这是离经叛道啊!这话说出去,就不怕儒家批判你?”
陈策无奈的道:“所以我只是建议,能否实施还是看你们了。”
谢铎点点头,道:“国家肯定不会出面设这样的学校了,老夫也不会支持朝廷去做这些事。”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民间会不会出现这样的学校,老夫可就管不着了。”
陈策愣了一下,狐疑的道:“谢老这意思……”
谢铎嘿嘿笑着道:“茶快凉了,喝茶喝茶,老夫没什么意思。”
“不过国子监倒是有一个异类,寻日不喜欢儒家学问,读书成绩垫底,却对户部的财政税务很感兴趣。”
“老夫听说户部那一系列改革,都是你传授过去的?”
陈策愣了愣,他竟然这都知道?谁告诉他的?
刘文泰总不会知晓这些事,要么是秦尚书亲自说的,但秦尚书显然没这些闲工夫,那还有谁?
“老夫晚点让他去见你,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陈策问道:“什么兴趣?”
谢铎捋着胡须道:“听说你小子身体不好,办不了学院,但这不妨碍你带出来一名学生,让他办呀。”
329.第329章 开办学校
329.
陈策回到了槐花胡同,回去之后便止不住开始咳血。
兴许是今日走的路多了,兴许是病情再次加重,他也无法确定。
陈策去厨房煎药,喝了之后依旧在咳血。
他虚弱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中午,身子总算好了一些。
在之前他还没那么明显的感觉,最近明显感觉身体情况正在越来越糟糕。
弘治十三年过了一半了,他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到傍晚掌灯的时候,院落内来了一名中年人,看其年纪,和张家兄弟差不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他见到陈策,微微愣了一下,询问道:“阁下是陈策陈先生?”
陈策点头:“嗯。”
对方显然没想到谢老师口中的陈先生会如此年轻,不过他并没有因为陈策年轻就轻视,拱手道:“谢大祭酒推荐在下来见一见陈先生,讨教一番财务税务的学问。”
“在下周南。”
陈策嗯了一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请教的,我以为谢祭酒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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