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干卿底事
如今开唐位面,正是隋失其鹿,群雄纷起。
虽说李世民这一方阵营占据了绝对优势,堪称一路横推,所向披靡。
然而这其中还有一个异数,那就是萧铣。
萧铣是萧统的后人,大业十三年自封梁王,随后称帝,试图复国大梁。
此刻距离侯景篡政、梁武帝身死台城已有数十年之久,此后的简文帝萧纲、元帝萧绎、敬帝萧方智,都是昙花一现,倏然而过。
随后的陈朝又经历了五帝,北方从北齐、北周到隋朝,更是换了十几个帝王。
如此变更如走马,置君如弈棋,照常理而言,梁朝应该已经是一个遥远的过去时了。
结果这数十年间,萧梁皇室后人的复国活动从未停止过。
萧统的一个儿子逃到北方建立起了西梁,历宣、明二帝,宣帝曾孙即萧铣。
这就是让后人叹息不已的,“已见世诚(梁元帝)宵斫柱,又闻阿铣(萧铣)晓扬旌。生儿若似江陵上,肯负渠家老骑兵!”
他们也不是平白胡乱折腾,而是因为江左地区的很大一部分人心所向一直在梁朝,不在陈,也不在北方。
陈朝开国一片混乱,虽有陈蒨拨乱反正,肃清治世,却因为天不假年,疆埸未定而半途宫车晏驾,随后国祚被陈顼、陈叔宝一阵乱搞,更让江左百姓苦不堪言。
加之百姓们在陈亡后,经历了前朝隋文帝将建康城夷为平地、平荡耕垦的这一遭,对北方政权更是深恶痛绝。
他们再三思索,发现只有当年梁朝鼎盛时,江东地区过的是好日子,故而西梁覆灭后,十万多百姓不愿留在北方归顺隋国,追随萧岩,也就是萧铣的祖父,渡江南下。
后来陈亡,江左百姓又推萧岩为义军首领反抗隋兵。
其兵败之后,全家被斩,仅有萧铣这一根独苗苗幸存下来,蛰伏至如今。
此时此刻,萧铣义帜一举,王旗一张,数日之内身边就聚集了数万兵马。
又因其素来仁善,名声颇佳,致使江陵百姓,梁国故地,往往望风归心,掣壶携浆,夹道相迎梁国大军入城。
可惜,再多民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纸老虎,在历史上,李靖与李孝恭二人势如破竹,一路直逼都城江陵。
萧铣自知力不能敌,再战下去也不过徒增伤亡、害了满城百姓,于是祭告太庙,拜过梁武帝、萧统等先皇神位,独自衣衫缟素,奉印出降。
江陵百姓都悲痛欲绝,放声痛哭,在萧铣出城经过的时候,有人奋力攀扯住他的衣衫,想将自己的君王留下,莫要离去。
萧铣只能流泪挥剑,斩下了一截自己的衣袂,这才得以脱身。
后来被押送到长安,李渊怒骂他为何谋反,萧铣从容道,隋失其祚,天下共逐,所输者无非是天命不在我大梁,亦何憾哉。
李渊大怒,将他兰陵萧氏一干男女老少满门抄斩,连孤女萧月仙都没放过。
消息传回江陵,百姓们自然大哭了一场,纷纷各种为萧铣建祠修庙,此即后世所流传的“江陵故老怜萧铣。”
……
话又说回来,历史上李渊杀的敌军领袖也确实不少。
除了萧铣,还有杨侑、窦建德、李轨、薛仁杲,以及一些“我不杀伯仁,但我终会逼迫伯仁为我而死”的什么王世充之类的。
多亏了这里边好几个都没称帝,不然,李渊高低也得混个「六位帝皇丸」括弧低配版的名号。
如今开唐位面,李渊眼看本方局势蒸蒸日上,有些老对手已然倒戈卸甲来降,他却是一如既往不准备放过,准备把投降的敌人统统杀掉,绝不留手!
好在开唐位面的主事者是少年李世民,不是他,这才没让李渊继续发昏下去。
李渊对此感到很不满,但他作为躺平的咸鱼之王,自动放弃了兵权,所以也无法左右少年李世民的决定,只得隔三岔五,拐着弯儿劝说:
“二郎,你听我一句劝,这萧铣、窦建德,还有其他的首领,不管降不降我们,都是非杀不可!”
“你不记得那苻坚心慈手软,不杀投降亡国君,最后反而把自己搞亡国了的教训吗?自前秦帝国之后,谁还敢再给亡国君留一条性命?”
“这些人都是我大唐的巨大威胁,不能再放纵下去了!”
少年李世民:???
听听,李渊这话说的好像有什么大病似的。
他会担心这区区威胁?
他又不是李渊,干啥啥不会啃崽第一名的,再来十个萧铣也镇得住。
李渊却是每天坚持不懈,一到饭点就过来劝说李世民杀人。
如此几次下来,李世民被吵得烦不胜烦,多希望现实生活中也能有个禁言按钮,一键让他爹把嘴闭上。
李渊尝试了几日,见说不通他,甚至都准备雇人去给投降过来的几个头目下毒了。
至于萧铣这些还没投降的……可以先把毒药备上嘛!
多亏了就在此时,萧统给李世民发来消息,表示自己给代为修书一封劝降萧铣,待李唐众人平定江陵后,将萧家后人都送到梁武帝位面来。
李世民一看还有这好事,兵不血刃拿下一国,当即欣然同意。
虽说自己出兵攻梁也是易如反掌,但动兵点将、厉兵秣马不都得花钱啊,能少费点力气自然还是少费点力气好。
这也是梁武帝位面众人商议之后,一致通过的决定。
他们决定由陈庆之出兵去援助另一个隋初位面的抗隋义军萧岩,复国大梁,而不是这个开唐位面。
江陵百姓既然民心仍旧向着大梁,梁朝众人也尽量不让他们再受苦。
直接减少那些无谓的抵抗,并入大唐,等日后开启贞观之治便可以天下安宁,如此岂不美哉。
倘若逆着历史大潮强行复国,那才叫一个把路走窄了,不可不可。
然而另一方面,梁朝众人已经准备跨时空出兵,对另一个位面的隋文帝磨刀霍霍了。
毕竟他们是真有深仇大恨,光这一件骇人听闻的平荡耕垦之事,就足够将隋文帝一直钉在耻辱柱上。
梁武帝这次来,还准备找宋祖借一点人手和先进武器以增加胜算。
“阿铣这孩子过得苦啊”,此刻,萧统一边写信,一边长吁短叹道,“一生都为了复兴大梁却终成空,孤等着将他接回家好好安慰。”
李世民眉心不禁跳了跳。
亲情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能让十余岁的萧统管三十岁的萧铣叫孩子。
也不知道萧铣本人见信会有什么反应,是恸哭呢,还是恸哭呢。
……
光幕上的直播,此刻已经进行到了第二日。
七岁的刘寄奴小朋友,背起一只箩筐准备上山伐薪,岳飞感觉会发生什么事,索性远远地缀在他后面。
一路上,小朋友频频回头了好几回,总感觉好像有人跟着自己,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结果下一刻猛一回头,却看见一条大蛇不偏不倚地悬挂在自己面前的树上,鳞片闪闪,还在吐着信子,对自己张开了血红巨口!
“啊啊啊啊啊!”
小朋友一瞬间魂飞魄散,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叫。
岳飞被他吓了一跳,不假思索走上前来,正欲出手,却被刘裕叫住:“不可,这是朕小时候的……一桩趣事。”
经他一提醒,岳飞陡然想起了这则传说。
此事流传甚广,说宋祖陛下小时候上山遇见一条大蛇,他张弓搭箭,将其射个半死,大蛇伤口渗血,仓惶远遁。
翌日他又来察看,茂密丛林深处人影幢幢,似有捣药声,凑近一看却已消散,唯独在地上发现了许多的草药,止血颇有奇效。
后来此草随他在行军打仗时,治愈无数将士的刀剑创伤,所以从今以往,就统一将这种草药叫做「刘寄奴草」。
《本草纲目》甚至还记载了南刘寄奴草和北刘寄奴草,是宋祖陛下本人看了都要扶额的地步。
然而,岳飞虽然想起了这桩故事,但听见林中小朋友喊得无比慌乱,还是下意识站了出来。
刘裕赶紧制止道:“不可,区区一条蛇他自己能解决的,朕既然能解决他为什么不能。”
“这叫什么话”,岳飞却目光微带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个孩子,太过惊吓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刘裕:“……”
这明明是小时候的他自己,为何却显得他好像那种不讨人喜欢的后爹?
小朋友扯着嗓子叫了一阵,反倒是把自己给吓倒了,骨碌碌滚下山坡一截,被尖锐的石块扎破身体,划出好多的血痕。
眼看这条蛇张着大嘴,即将对他迎头咬下,他飞快地从背后掏出弓箭,凭着感觉,放手就射。
虽然很害怕,但却精准狠,第一箭正中额头,第二箭穿入鳞片中间,大蛇吃痛,调转庞大的身躯欲逃蹿。
“猎物跑掉了啊”,小朋友失望至极,可他也没有力气再射出第三下。
正在此时,一只手从背后握住了他的手,瞄准了那个位置,带动他拉开弓,温和的嗓音在山风中低回:“放箭。”
弓弦一声轻震,长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地钉住了大蛇三寸。
大蛇挣扎了几番,随即倒地死去。
芜湖,小朋友高兴地欢呼起来,一口气松懈下去,这才发现身上全都是方才被擦出来的伤口和血痕,火辣辣地疼。
“是你啊……”他这时也认出了岳飞,不禁有些警觉。
岳飞眉头一皱,就地取材,摘了一大把刘寄奴草,掐叶取汁,把小朋友揪过来处理伤口。
“放开我,我要去拿大蛇!”小朋友奋力挣扎,反倒是把伤口撕裂得更厉害了。
岳飞手上加力,没好气地把他按回去:“伤成这般还乱动,无怪乎常言都说三岁看到老,合着单骑冲阵、单挑全军的行为从这里就有预兆。”
视频那头的宋祖陛下感觉自己有被cue到,很心虚,并不敢反驳。
小朋友争不过他,只好气鼓鼓地坐在一块山石上任他摆弄,渐渐地,随着药力上涌,加上又忙碌奔波了一天,他开始小脑瓜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岳飞将他背起来,顺着来时路,送他归家。
未料走了一半,小朋友在半梦半醒之间,睡眼惺忪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我要去王大娘饼铺吃饼。”
岳飞:“……”
天知道这个王大娘饼铺在什么地方!
从山上下来正临近江边,岳飞随意找了一家铺子买饼,小朋友一见到食物,顿时就精神大为振作,两眼放光起来,一边啃啃啃,一边被岳飞提溜着来到江滩边上漫步。
小朋友扭头看他:“你是打仗之人么?”
岳飞轻笑道:“算是吧,你从何处看出来?”
小朋友老老实实地告诉他,神情中写满了傲气:“因为普通的大人力气都没我大,才不会轻易就按住我不能动弹呢,你一定是个将军!”
岳飞顿时被这番裕言裕语给逗笑了:“是啊,你很厉害。”
就在这时,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很快会离开这个副本,于是抓住最后的时间和小朋友道别。
他没有留下任何钱财,却将自己带来的兵法与武器图纸,这些未来绝对会用得上之物都交给了他。
“我以后怎么才能找到你?”小朋友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岳飞背对着他,一时沉默,视频那头的刘裕也是倏然无言。
茫茫三千世界,众生无量之数,有些人能在某一个时空相遇已是幸甚了,焉能再遇见第二回。
岳飞回眸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到长安去。”
小朋友惊讶地看着他:“长安在哪里?”
岳飞俯身与他目光平齐,握住他一只小手,指向京口之北的方向,那里大江奔流,隔绝了远望的视线:“从这里往北,再往北,就是长安城。”
小朋友觉得他语气中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张目远眺了半晌,惘然道:“我看不到呀。”
岳飞告诉他:“因为——日近长安远,抵达长安城,难度不啻于登天摘日。”
他从五胡乱华开始说起,一百年神州陆沉的血泪史,细细说了很久,直到日色寥落,残阳坠入江中。
小朋友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愤怒的火焰在他的瞳孔中燃烧。
长安离得那么远,那么远,分明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到仿佛永远都无法抵达。
岳飞拍拍他的肩:“现在你知道了,为了抵达长安,你注定会遇到许多无法逾越的天堑高山,许多无法泅渡的深渊幽谷,最终都将被你尽数翻阅渡过。”
“你会经历人世间所有的温柔与残忍,甘甜与辛酸,刀锋与蜜蜡,走过清霜雨雪,闯过血雨腥风,周旋过深渊炼狱——”
“每一个挡在前行路上的人终究会化为转瞬之埃土,直至你站在了那里,这个世上汉人失落了百年的荣光,在等待着被你重新捧起。”
小朋友听得似懂非懂,睁大眼睛看着他。
岳飞对他笑了笑,又道:“当你击倒了所有敌人,真正来到了长安城,横在你面前的便只有最后一座大山,叫做命运。”
“命运要你这一生沦陷寒微,流离坎坷,所遇皆错身,所求皆不得,那些珍视的人和事,都会在漫长时光中离你而去,金石知己死在你之前,情同手足到头来刀剑相向,引为鼎辅到头来阴怀异图……但你从未向它低头。”
小朋友听到这里,无比感同身受地挥了挥拳头:“没错,才不低头呢!”
岳飞目光深邃,凝视着远处京口的巍峨城阙,仿佛已经看见了许多年后,有苍龙从此地扶摇而起,直入九霄。
上一篇:从剑桥留学生到物理学之神
下一篇:大明:拿命教太子,皇帝求我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