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干卿底事
所谓徒不教,师之过(?),就让他好好来吹毛求疵一下,找出于谦的毛病,进而抨击文天祥!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邓剡道:“你的长相……罢了,如此美人,风骨秀峻,不提也罢,下一条。”
于谦面带微笑。
邓剡又道:“你的才华……”
于谦:“我有诗文集数卷、书法作品若干传世。”
邓剡睁大眼:“你的能力……”
于谦:“我文能治国抚生民,武能披甲安天下。”
邓剡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你的风骨……”
这个问题,于谦还真不好回答。
都说盖棺定论,他自己还没死,哪能知道后世怎么评价他的风骨。
就在这时,天幕中出现了一行字迹:
【万历皇帝朱翊钧】:于谦,朕为你谥号忠肃,是上上谥。
【万历皇帝朱翊钧】:危身奉上曰忠,险不辞难。
【万历皇帝朱翊钧】:刚德克就曰肃,成其敬使为终,执心决断曰肃,言严果。
于谦:“……”
人还好端端活着,忽然就得知了自己死后的谥号。
心情复杂!
【弘治皇帝朱祐樘】:朕给你加封了光禄大夫、太傅,建祠堂,题字“旌功”,组织祭拜。
【清高宗弘历】:朕为你题字“丹心抗节”。
【汉光武帝刘秀】:清高宗,怎么哪儿都有你?
【汉光武帝刘秀】:上次那个说要给文天祥写文的,也是你吧。
【清高宗弘历】:文章已经写好了,正准备刻上,就叫《御制宋文信国公文》。
【宋孝宗赵瑗】:呜呜呜,朕也好想给于谦题字追封。
【清高宗弘历】:跨、跨时空追封?!
【宋孝宗赵瑗】:就封个“救世英杰,帝国双璧”好了。
【陈文帝陈蒨】:双璧?
【陈文帝陈蒨】:除了于谦,还有一位是?
【宋孝宗赵瑗】:另一位,自然是朕那能文能武,才貌双全,文人中最擅打仗,武将中最会写诗文的绝世天才辛幼安了。
【大秦天王苻坚】:宋孝宗夹带私货,叉出去!
【宋哲宗赵煦】:赵瑗每日一夸辛幼安任务完成(1/1)
【蜀后主刘禅】:你是懂副本任务的。
于谦把信息整理了一下,告诉邓剡说:
“我的谥号是忠肃,后来追封光禄大夫、太傅,后世几位皇帝给我建祠纪念,题字【旌功】、【丹心抗节】。”
邓剡:“……”
邓剡:“…………”
不是,你这么厉害还拜文天祥当什么先生,我叫你一声先生还差不多。
天下妖孽皆出一家,没天理啊!
他坐到一边,默默自闭去了。
于谦见状,又伸手将人拖回来:“好了,你过来,我把每一步要你做什么,都告诉你。”
于谦蘸了酒水,在面前桌案上写了几行字。
邓剡越看越是错愕,刚想问这能行吗,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于谦是一个精神内核稳定,情绪力量极强的人。
他的眼眸十分优美,锐利而沉稳,如同天崩地裂下犹巍然屹立的亘古青山,让心存犹疑的人一看,便瞬间感到有了主心骨。
也不知道为什么,邓剡忽然就相信了他,觉得这些事一定可以完成:“好,你放心,等我消息便是。”
于谦淡笑,拂袖抹去了字迹。
“跟你一起谋事,早晚要折寿”,邓剡嘀咕着,坐到旁边,接连喝了几杯酒压惊。
忽听有人轻咳一声:
“老师,你尚在病中,这般喝法不好吧。”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直接按住了酒杯,不让他再喝。
于谦回头看去,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锦衣貂裘,剑眉入鬓,清清爽爽立在宴会红烛边,神情一派英气勃发。
这就是张珪了。
邓剡见到弟子,先是神色一喜,而后又脸一黑:“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张珪,张弘范的儿子?”
谁知,张珪看起来比他还要惊讶:“老师居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小少年顿时眉头紧锁:“我不是故意欺瞒老师的,我分明跟您说过我姓张,又能在军营里自由出入……”
这样一来,他的身份不是呼之欲出了么!
邓剡却一脸坦荡地说:“天下张姓之人何其多?便是你元营中的将领,也有好几个姓张的呢,我如何能确定你父亲是谁?”
张珪:噫,不愧是他的老师。
乍一听,质疑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忽然,他心中涌现出了一个无比惊喜的想法:“所以,老师之所以同意收下我,其实并不是因为我父亲位高权重,而是因为我这个人!”
邓剡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正是如此。”
张珪:!
他看起来简直一派欢欣鼓舞:“那我会努力证明老师很有眼光!”
邓剡拍拍他的肩,满是欣慰:“你有这份心就好。”
张珪表面矜持点头。
下一刻,趁人不注意,悄然背过身去,暗自狂笑不已。
一旁的于谦:“……”
绝了,这两人实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师门)。
憨得如出一辙。
他暂时不愿和张珪打交道。
尽管从历史上来看,张珪这个人的品行相当不错,可谓是元朝百年间,屈指可数的几个真正高洁君子之一,最大的缺憾可能就是有一个张弘范这样的爹。
邓剡将他教导得很好,授尽平生所学。
未来,张珪将作为大元宰相,讲经筵,行汉法,变儒治,平定叛乱,拥立新君,是文武兼备的一代名相。
他拔擢了不少汉官,也减免了众多的汉人劳役和赋税。
在自己身居高位之后,依然选择了汉法改革,向既定利益阶层斩首挥刀,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
然而,张珪未来再出众,毕竟还是靠其父的余荫入仕。
于谦不愿接触一个杀人灭国凶手的儿子,尤其是张珪他爹张弘范,如今还在威逼诱降他的先生,无所不用其极。
他悄然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张珪发现他不见了,就问自己的老师:“方才那人是谁啊,单看气质,都快比得上我了。”
邓剡:“……”
倒也不必每次都顺带夸一嘴自己。
他告诉张珪:“那是文山的一个晚辈。”
张珪又问:“他看起来跟老师颇为熟稔的样子,那他的立场是?”
是可以为大元所用呢,还是像他的老师一样,虽然坚决不入仕为官,但也不避讳和元人接触呢。
邓剡:“他的立场就是文山这个人。”
张珪瞬间心领神会。
懂了。
就是死硬派中的死硬派,宁死不降的那种。
“难怪他一边跟您说话,一边始终用余光看着那位文丞相的方向,好像很关切”,少年喃喃道,“真可谓是望穿秋水,望眼欲穿啊。”
邓剡:“……”
这两个词是这么用的?
“回去抄书”,他板着脸地宣布,“《说文解字》先抄一遍。”
张珪苦着脸:QAQ
他小声说:“为什么我一见他,就有种遇见宿命之敌,爱恨交织、恍然大悟、人生各有其道、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的感觉呢……”
他以前也没见过于谦啊。
邓剡嘴角一抽,心想,你的问题,已经不是简单抄书能够解决的了。
这几个词组,不能说表答清晰,只能说毫无关联。
但他转念又想到,于谦虽然是后世的太子少保,但张珪也是未来的四朝元老,帝师宰相,身份上可谓旗鼓相当。
邓剡:我家崽也是很棒的!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鼓励道:“这说明,你以后会成长为一个很优秀的人,为师看好你。”
张珪立刻高兴起来:“谢谢老师!”
……
宴会上到处都是人,于谦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挤到先生身边。
张弘范实在是不怀好意,安排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向文天祥劝酒道贺。
文天祥来者皆拒,肃然面南端坐,一动不动。
全场欢声雷动的热闹氛围中,像是泠川上一捧寂凉的雪。
唯独在看到前来的宋人降将翟国秀时,他沉如渊玉的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惊怒的微澜。
翟国秀曾是张世杰手下最重要的将领。
张世杰待他不薄,大宋更待他不薄。
他却在本该为国而死,舍身取义的关头,就这样果断投降了,甚至还捎上其他几个宋人将领,一起出卖了宋军所有的布防信息,人员安排。
崖山海战大宋的覆灭之罪,他绝对要占很大一份“功劳”。
而此刻,翟国秀正在满面笑容地过来劝酒,面上完全不见国破家亡的悲痛:“丞相,来喝一杯,别做那么绝,指不定以后还要再继续同朝为官呢。”
文天祥连正眼都不想给他一个,冷斥道:“你根本毫无廉耻之心。”
翟国秀被这话一刺,登时怒了:“宋国都灭了,你还清高什么?我不信你真的不怕死!”
他还想再骂两句,却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
忙退后半步,点头哈腰地让开一条道:“副帅,他就是文天祥。”
元军的副元帅庞抄儿赤满身酒气,大步走来,要请文天祥喝酒。
他是蒙古人,一向粗鲁好战,很不服被张弘范一个汉人当了上司,就想着立功压他一头。
文天祥是忽必烈点名要的人,庞抄儿赤觉得如果能劝降他,可谓大功一件。
什么?
之前张弘范劝降那么多次都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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