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大雪满弓刀
老秦头给那小伙换衣服时发现他袖子里有把刀,藏得很隐秘,就绑在小臂上,老秦头好像听说过,这是哪个道门的手法。
这小伙子看穿着肯定不是日本人,那就一定是抗日的,不是民团就是八路,最近听说八路军武工队闹得挺大的,弄不好这就是。
老头虽然年纪大了,爱国之心还是有的,于是就伸了把手。
听孙子说他醒了,老头隐隐松了口气,走到后面的车上,赶车的是他徒弟包子。
包子看师父过来了就勒慢了车速,一直躺在他车上睡了一天一宿的小子醒了,此时正呆呆地坐在车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老秦头抬腿上车,看了看这小伙,长得挺带劲,浓眉大眼的,就是脸上有两条疤稍微破坏了面相,要不然这面相是要出将入相的。
“爷们?琢磨什么呢?能报报迎头吗?”
那小伙听到这话立马双拳一抱微靠左肩:“四海栽花一条根……”然后就在那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了,感情是忘了后边啥词了。
老秦头笑了:“别整那套虚的了,就说你姓啥叫啥就行。”
小五子用手抓着脑袋说:“我就是愁这事呢,我忘了。”
老秦头说:“别着急,我估计你是磕着脑袋了,没准啥时候就想起来了呢,你先跟着我们走吧,我管饭,不过你吃了我的饭就得干活,没毛病吧?”
小五子只好一个劲地点头说:“救命大恩,我就不在嘴上说谢字了,您看我行动。”
吃饭的时候小山子瞪眼看着小五子连干五六碗粥。
小山子说:“傻子,你可真能吃。”
小五子问他,为啥管我叫傻子?小山子说:“你连自己叫啥都不知道,还不是傻子?我叫小山子。
然后小五子又呆住了,他在使劲想,拼命想,越想越头疼,越想越想不起来,他自己是谁来着?怎么就忘了呢?
王家沟,李大姐,余海,老郑大爷,在郑家开个小会,余海说:“我明天组织全体队员散开去找,我就不信这大活人还就失踪了,就是人没了也得有个尸首不是?”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哭腔了。
李大姐说:“别人能去,你不能去。小五子不在,你是他的副手,这顶门户的任务还得交给你。另外也要派人通知赵司令,这么大的事不告诉他不行,他还指着打仗用小五子呢。”
最后他们决定让小胡来和槐花赶回雾灵山去通知赵司令。
可是又找不到槐花了,直到找到小胡来才知道,槐花一听小五子失踪了,当天就走了,就奔了小五子失踪地点去了,谁也叫不回来。
李大姐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的五子兄弟呀,你可回来吧,你把大伙的心都给带走了!”
第二天,余海还是很有大局观的,他没有将人都撒出去,只是让草上飞宋朝阳他们这些可靠的人出去找,而他则是带着剩下的人包括民兵,整理收获,将粮食被服多出来的全都送到他们的山洞里去了。
李大姐也没闲着,给所有的俘虏上课,给大家讲国际形势,告诉他们日本鬼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然后又领着大家忆苦思甜,述说在鬼子压迫下百姓的苦难生活。几天下来,这些铁路警察和伪军全都不走了,并踊跃地参加了八路军。
小胡来带回了老赵的命令,任命余海为武工队临时大队长,小五子回来之前政委李大姐就驻扎在这里,这主要是让大家有个主心骨。
李大姐现在还在愁一件事,那就是槐花也走丢了,派去追她的人没找到,不能再派了,再派全都走丢了可咋办?
槐花一听说小五子失踪了,当时就急了,拿了她的小手枪就赶去了小五子他们战斗的地方,王猛伤得挺重,她只能问草上飞,草上飞也着急,就告诉她了具体位置。
那些沿河而下的人都是找了很远没见到又回去了,只有小槐花沿着河走了一段后发现有条山路离河很近,河水到这儿平缓了许多。会不会是有人救了小五哥从这条路走了?
槐花没想到她的猜测竟然百分之百准确,于是她也不回去了,就沿着这条路跟了下去。
车队过承德的时候并没有进城,因为进城就得交各种税,干不起。
老秦头知道路,从山上绕过去,虽然绕点远但省了很多麻烦。
那个傻小伙干活是把好手,无论是侍弄牲口还是赶车装卸,都能上手就干,显然以前是干过这些活计的。
除了啥也想不起来倒也没啥大毛病,老秦头知道他是抗日的人,等他想起来自己是谁也就该走了。
车队过了木兰围场东围的时候,后面追上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拦住了他们。
本来长得挺好看的小姑娘造得没孩子样了,头不梳脸不洗的,身上的棉袄被树枝刮得四处露棉花,棉鞋都磨得露了脚趾头。
就这副样子站在路上一样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她手上赫然拎着一支小手枪,闪着幽冷的寒光。
老秦头刚想问她要干什么?却看见她已经飞扑了过来一头扑入傻子怀里放声大哭。
小五子任她哭了一会,有些歉意地笑着问她:“你是我的熟人?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槐花蒙了,抬手摸摸他脑门,“小五哥,你这是咋了?你不就是刘振武小五子吗?还能是谁?”
小五子抬头想了想,其实还是没想起来,但这名字肯定是自己的,他有无比的熟悉感。
小五子又看了看怀里的人,又问:“我都忘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又是谁?是我的亲人吗?”
槐花爱怜地摸着他脸上的疤,突然眼睛一亮,对他说:“我是槐花啊!是你老婆!”
小五子只是觉得槐花这名字也熟,自己娶媳妇了吗?还是想不起来。
车队露营在山间,槐花把小五子老家是哪里的,什么时候加入的八路军给小五子讲了一遍,却没提要领小五子回去的事。
虽然槐花说是小五子老婆,但老秦头并没把他俩安排到一个帐篷,而是让槐花跟包子媳妇她们住在一起。
小山子悄悄对小五子说:“傻子,你老婆在撒谎,我爷说,一看那就是个雏儿,不可能是结过婚的。”
小五子只有苦笑,他是真想不起来了,不过槐花眼里的感情是真的,他能感受到。
第二天老秦头问小五子:“既然有人找到你了,你也知道自己是谁了,就跟她回去吧?咱爷们这也算是缘分,往后没准还能见面呢。”
小五子却摇了摇头说:“秦爷,您的救命大恩我不敢说报答,但您这趟买卖我得帮着送到地头啊!就这么走了,我还是人了吗?”
老秦头点点头拍拍他肩膀没说话,旁边的小槐花脸上却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老秦头听说小五子老家是吉林那边的就说:“我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东北老乡,我老家是桓仁的归奉天省。有年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还能埋在家乡不?”
小五子听他提到奉天又是一愣,又有那种熟悉感,飘来荡去的抓不住,好像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人或事跟奉天有关。
车队行驶在山路上,后面有人骑马飞奔掠过车队,大家纷纷勒马往路边让一让,可小五子却是心头一紧,秦爷已经把他的盒子炮还给他了,这时,小五子将枪从腰里抽出来检查了一下子弹。
秦爷的脸色也变了,他是老江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呼喝一声,招呼大伙停下,将车集中到一起,人员全都进入用车厢围的圆圈里。
小五子让槐花藏好保护好自己别出来,也看出了她宁愿跟自己死在一起的坚定眼神。小五子轻轻抚摸她的小脸说:“不怕,有我呢。”
马匪人并不多,也就二十来个人,每人一马一枪,将他们的马队堵在了这山路间。
老秦头站了出来,抱拳一揖:“诸位当家的辛苦,我这马队拉的是瓷器,没什么油水,这里有几块大洋诸位买碗茶喝。”
第162章 寻找
“唰!”一条乌梢马鞭抽在那捧着银钱的苍老双手上,几枚银币叮零当啷的滚落在山路上。
“少他么给我整景,老子不吃这套,痛快地把马交出来,不然老子可就杀人了?”
老秦头虽然挨了鞭子却并没动地方,抬头又说:“没了马,我们的货送不到地头,我们上下十几口全指着这东西吃饭呢?要不?您说个数?就当我们出钱赎马?”
“砰!”旁边有个人突然开了枪,一枪打在老秦头胸口,将老秦头打得仰头摔倒。
车厢圈里的人一看这是不能善了了,也不知道是谁向外打响了反击的一枪。
小五子站在外围,和包子一起就在秦爷身后一点的地方,本来就是护卫点秦爷的意思。万万没想到这帮马匪不讲江湖规矩,突然发难,将秦爷一枪放倒了。
小五子怒火中烧,突然出枪,“砰砰砰!”一连三枪,将离他最近的三个人打下马去。
而他则是不退反进,疾冲几步抓住了离他最近的战马。
马匪们显然是知道车厢圈里是有枪的,所以他们一直在盯着圈里面。
枪声一响,马匪们都纷纷催马散开,他们没想到和他们盘道的人也会有枪的,而且是个神枪手。
小五子搬住马鞍,却并没有上马,而是跟着马在向侧面小跑,右手的枪就架在马鞍上又是接连发射。
这时马匪也在开枪,不过往哪打的都有,一时间枪声如爆豆般响起,子弹乱飞。
小五子的枪却一点不乱,又开四枪,由于马鞍颠簸,至少有两枪是打准了的。
包子这时已经爬回车厢圈里了,不知道在哪儿弄出一把枪来,瞄准,射击。他没打人,打的是马,就是那个开枪打他师父那人的马。
战马应声倒地,将马上的人远远地摔了出去。
那个人摔得七荤八素却没死,而是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包子的枪口就一直没离开过他,等他站起来时,一颗复仇的子弹从他右肋射入又从左肋穿出带出一蓬鲜血。
小五子这时已经上了马,不过已经跑出好几十米了,他又拨马回头,伏在马身上向散乱的马匪冲去。
马速很快,疾风扑面,小五子抬起枪来。这就是关东胡子的绝技,飞马出枪。
对面这伙马匪显然不是正经马匪,因为他们不讲规矩,估计是从哪跑来的兵痞子。
小五子让他们这些假马匪见识见识了什么叫真马匪。
“砰,砰,砰!”马在疾驰,而枪却是有节奏的隔两个呼吸一枪。
这次可没跑空,每一声枪响,必有一名马匪被打下马去。
剩下的马匪一看这么厉害,竟一哄而散,打马伏身溃逃了,头也不回地去了。
小五子一看追不上了,而且这伙人也没胆子再回来了,这才勒住马,拨马回返,回程中又捉回了两匹跑散的马匹。
这时,圈里的人已经都出来了,包子和小山子已经扶起了秦爷。
小五子让包子的几个师兄弟去将马匪的枪都收集回来,那几个小子去了,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活,干得有条有理的。
老秦头没死,胸口有个血洞,身后淌了一滩鲜血,小五子看到他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老秦头正在跟包子交代后事,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包子跪在他身前握着他的手满脸泪痕地听着,边听边点头。
老秦头看向小五子说:“我一看你就不是一般人,老头子求你个事,把小山子带走,把老头子的骨灰送回家乡,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小五子点头答应,却见老秦头说完话就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包子手中那苍老的手正在渐渐放开,包子和小山子伏在秦爷身上嚎啕大哭。
车队并没走,这里是山区,山上有的是干柴,众人收集了一大堆干柴火化了秦爷,因为这是他的临终遗嘱。
小五子护送着车队一直到了赤峰交割了货物这才与包子的马车队分别,包子他们的家多数都在这里,老秦头临死把车队交给了包子。
小山子会骑马,槐花也会骑马,三人告别了包子带着秦爷的骨灰打马向东。那是秦爷老家的方向,也是小五子需要找回记忆的方向。
小五子到现在仍然是想不起来从前的事,但并不影响判断,他知道秦爷的话是真的,他的小媳妇在骗他,可为什么呢?小五子能感觉出来那浓浓的爱恋。
小槐花把她知道的小五子所有情况都说了一遍,但她知道的也有限,因为她俩一共也认识不长时间。
有个信息让小五子又有那种熟悉的感觉了,小槐花说他在关东就是抗日的,好像叫抗联。
抗联。
这两个字已经深深的刻在小五子心底了,他把自己是谁都忘了,可是他却知道自己是抗联,是打鬼子的。
小山子十三岁,是个机灵孩子,小五子在路上教他打枪时又有那种熟悉感了,好像这些事他曾经做过,却始终抓不住头绪。
三个人风餐露宿地又过了几天后终于到了个大镇子,上街一打听,说这里叫作新立屯。这里可是有火车站的,小五子虽然好多事都忘了,但他知道奉天是大城市,骑马不如坐火车。
这地方也是蒙汉杂居的,镇里就有牲口市,小五子他们就将马匹卖了,打算坐火车去奉天。
刚刚与一个蒙族汉子交易完,三人走在街上,小五子发现有人在跟着他们,而且不是一个人。
小五子没理他们,而是将槐花和小山子领进一家成衣铺,给他们换身衣服。
就在槐花和小山子换衣服的时候,小五子悄悄从后门潜了出去,绕了一圈到了前门。
这有三个年轻人,年纪都不是很大,最大的也就跟小五子差不多。
一个站在成衣铺门左侧,两个在右侧,在盯着成衣铺大门。
小五子看再没别人了,走过去当胸一脚就踹倒下一个,旁边那个被他抓住胳膊拧了过去,疼得吱哇乱叫。
另一个一看被他放倒俩了,就从腰里掏出了刀子,是一把蒙古剔肉刀。
小五子并没说话,一只脚踩在被他拧倒在地上那人的胳膊上,把棉袄衣襟解开,露出了插在腰间的盒子炮。
对面那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子很识相,一把将刀扔在地下,摊开双手给他看,意思服了,不打了。
小五子放开了脚下的人,让对面那小子过来。
一看他们打扮就是穷得叮当响的无业游民。
小五子问那个最大的,就是把刀扔地下的。
“是不是不服?”
“服了,再也不敢嘚瑟了。”
“是不是想抢我们?”
“您是行家,小的有眼无珠。”
小五子掏出几块钱来给那小子说:“拿去买点东西吃,在这抢老百姓有什么出息?”
那小子诚惶诚恐地接了钱领两个兄弟走了。
小五子也没想把他们怎么样,都是半大孩子,都是没饭吃饿的。
小五子再回成衣铺,交了钱,三个人都焕然一新,而小槐花穿了件花棉袄更像新媳妇了。
去火车站买了三张到奉天的火车票,小五子完全忘了证件的事情了,却没想到这边买车票并不要证件,有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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