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御猫
第五百七十四章 羽林出 天下惊
周炯老爷子的威望虽比不过魏文正公,可如今内阁的威势在新政的加持下,几乎仅次于龙椅上的皇帝。
首辅大人钧旨一下,百官莫不敢从,纷纷禁声再也不敢提及刘忭之死。
可惜这群人还是小瞧了老圣人的果决,在奉天殿继续商议老圣人谥号、庙号之事的时候,京畿之地的不少致仕老臣、在世名儒以及地方宿老被人破开了家门。
羽林郎,老圣人身边的最强禁卫,此时依旧在坚定的执行着他们君上最后一道诏令。
老圣人最后的一道诏令满是杀伐之气,从京畿很快蔓延开来,直扑那些反对新政,对抗皇帝的世家门阀。
贾赦完美的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他的身上,又靠着太祖爷赐给荣国府的丹书铁券避开了极刑之罚,去了皇极殿为老爷子守灵。
众臣连午膳都顾不上吃,奉天殿中一直吵到了午后,才初步议定了老圣人的谥号与庙号。
昭武帝,谥号武,庙号高宗。
刚强直理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威强睿德曰武;除伪宁真曰武;威强恢远曰武;帅众以顺曰武;保大定功曰武;刚强以顺曰武;辟土斥境曰武……
以老圣人的赫赫武功,谥号为武也是正常事。
至于说高宗之庙号,则是以取德覆万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帱同天曰高之故。
有功而宗有德,昭武五十载,前承太祖、太宗之祖业,文治武功令国朝威势赫赫,横压八方。后启元祐,立盛世之基,创煌煌盛世。
报之皇帝,皇帝觉得单以武字,根本无法彰显老圣人一生功绩,故加谥圣文武皇帝,庙号则因祖宗之故,未做修改,命礼部、翰林院草拟祭文,诏令广传天下。
贾琮在老太太退热后,不但要看顾家中,还得去宫中协助太子刘弘处置国丧之事。
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月,钦天监议定正月二十一梓宫发引,停灵近两个月后,二十一日清晨,老圣人梓宫自皇极殿出发,经大夏门出紫禁城。
元祐十三年的正月,似乎成了国朝臣民最悲伤的时刻。
高宗皇帝治国五十年,很多人自一出生就在沐浴他的圣恩。
大夏皇朝的煌煌天威,令四夷臣服,老百姓的日子要比历朝历代都要过得好。
历经昭武、元祐六十余载,贤明神武的两位至尊,创下了元祐盛世,老百姓真正做到了老有所依、幼有所依,能吃饱肚子,能有暖衣遮寒,能人人读书……
如此盛世,是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没有真正做到的。
当老圣人的梓宫出现在大夏门外时,无数身着孝服丧衣手持香烛的百姓跪了下来,哭声震天。
男女老幼,此时无论高低贵贱之分。
贾琮站在太子身后,只觉手中牵引梓宫灵车的孝布分外的沉重。
四处传来的哭声令贾琮的眼中不断的涌出泪来,这些日子因忙碌而顾不上哭出来的眼泪,此刻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之机,止都止不住。
“起灵!”
呜呜呜~
咚咚咚咚~
号角声、战鼓声再次响起,南征北战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圣人,便是国丧都要用军中的号角声,与那一声声的战鼓来伴他离去。
“圣人走好!”
“恭送天可汗升天!”
“恭送圣人!”
今日的京城是白色的世界,百万军民齐齐跪地痛哭,那些在京城的夷人无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为何一国君王去世,他们的百姓会如此的悲伤。
不过他们在此时不敢多说一句,因为这两个月的国丧,但凡嘴贱之人,都会被悲伤的百姓用拳头教他做人。
读书人在焚烧他们写的祭文,武人在弹剑唱着国朝的战歌,便是草原的汉子也在高唱着赞颂天可汗的歌谣……
哭声、诵声、歌声交织在一起,纸钱香火从梓宫出发到出城,一路从未断绝。
“让百姓们回去吧,正月天寒,父皇也不会舍得他的子民因为他染了病……”
这已经是皇帝第三次吩咐人去劝跟在队伍后的百姓了,可礼部的官员还是又一次回来告罪。
他劝不动!
梓宫行至城西十里处,还有十数万的百姓在送他们的圣人西行。
中原的百姓就是这么可爱,哪怕老爷子在世时犯过不少错,可他们只知道昭武皇帝给了他们安稳的生活环境,给了他们傲视万族的底气。
“陛下,让我等再送送吧!”
“还请陛下允准,让我们再送送圣人吧!”
当皇帝不得不停下车驾,亲自来到队伍的最后想要劝百姓回去时,手持经幡、铭旌、香烛等物的百姓纷纷跪下,请求皇帝让他们跟在队伍的后面。
远望来时之路,白色的纸钱撒出了一条长长的悲伤之径。
“唉,你们这又是何苦?父皇若还在,也不舍得因他之故,惊扰百姓,劳得你们受累。回去吧!”
帝王口含天宪,今日的百姓却固执的摇了摇头。
领头之人是个年过五十的儒士,他被百姓推举出来,替他们说话。
只见这人举起了万民伞,其上白色的经幡随风而动,似乎向老圣人表达着万民的哀思。
“陛下,山陵崩,万民哀。圣人泽披天下,万民受恩无以为报,今步行百里相送尽哀思,还请陛下允准!”
京城距离皇陵百里,老百姓朴素真诚的认为,步行百里送送他们的老圣人,是他们唯一能抒发他们哀思悲伤的途径。
可惜,百里之遥,又是天寒地冻之时,皇帝是坚决不能允许的。
“朕的子民们……”
皇帝站在了车辕之上,他指着那道纸钱铺成的道路,尽力的高呼着:“朕看到了你们的忠孝之心,那道看不见尽头的白色之路,是父皇所走的最后一条路,他是民心之道,是他这一生最自豪的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在这十里亭,送父皇最后一程!”
“号角战鼓再响之时,你们就回家去,孝顺你们的父母,照看好你们的孩子,过好你们的日子。等到来年正旦,你们祭祖的时候,向父皇的神位上一炷香,说一说你们这一年的收获,道一声国泰民安,便是送给父皇最好的礼物!”
“来,随朕一同唱一曲‘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十里亭,纸钱随风飘散。
国朝传唱最广的战歌穿透了乌云,让久违的太阳露出了一角,洒下一束阳光,照在了十里亭这处满是悲伤的地方。
“恭送圣人!”
“恭送大夏昭武皇帝!”
“恭送天可汗陛下!”
……
当梓宫入葬长陵地宫,皇帝终于还是再次病倒了。
好在随行的御医发现的及时,一碗汤药下去总算退了热。
祭殿中的仪程有条不紊的进行,太子刘弘代替了皇帝进行主祭……
随行的内阁辅臣夏令行看着手中的急奏,忍不住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嚎哭的贾赦。
“永丰侯,还请移步,老夫有要事与你商议。”
贾琮抹了一把泪,悄悄随夏令行来到了僻静处。
“你先看看这个……”
老大人将手中的急奏塞给了贾琮,随即便头疼的揉着眉心。
贾琮翻开后只看了一眼就被里面的内容镇住了,深吸一口凉气后就望向了殿内。
虽说羽林郎如今归了太子麾下,可一口气杀了数百士绅门阀的命令,绝对不是太子能有的魄力与决绝。
他也不会认为赦大老爷能做到这种程度,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已经入葬地宫的老圣人。
“通政司已经收到了京畿各州府、山东、河南等地的急奏,路程稍远的地方还没有消息,不过老夫估计也差不多。此事,压不住的!”
夏令行愁的胡子都揪断了好几根,一下子死了这么多门阀豪族的家主,还都是曾经对抗新政的领头人,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的玄机隐情。
这还是在没有收到距离较远的南方各省消息,那边对新政的抵触更甚,鬼知道老圣人给羽林郎的名单中到底有多少人。
千儿八百的,肯定是有了。
“不能再这么杀下去了,朝廷也不能只有一种声音,这样有阻塞言路的危险……”
“谈不上。”
对于这一点,贾琮并不赞同夏老大人的看法。
言路,并非是指这些世家门阀。
真正的言路,应该是老百姓的意见。
有报纸在,言路通畅的很。
“羽林郎早在圣人病重时就已经领命出发,就算咱们现在传令让他们回来也来不及了。夏公,你要相信圣人的智慧,他老人家谋事,向来是稳中求胜。他要杀的人,每一个都是有该杀的理由,您老也不必太过担忧,天,塌不下来的。”
以前贾琮不敢说这话,毕竟如今的大夏,士绅门阀掌握了极大的话语权。
可国丧两个月,他看到了煌煌民意。
二圣在民间的威望之高,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山陵崩,万民哀。
百万子民痛哭,十余万百姓欲步行百里送灵。
如此民心,天翻地覆又如何?
便是天塌下来,君民齐心,又有何惧?
贾琮收起了那份急奏,冲夏令行拱手道:“这件事内阁不用管,想来圣人早有定计,这事到头来还得看我爹会怎么做。”
梓宫入葬皇陵,国丧算是告一段落。
戴权目送皇帝仪仗离开,带着几个伺候老圣人的内侍宫娥留在了皇陵。
另一个留在皇陵的人,就是贾赦。
“戴公,今后咱俩就一起搭伙过日子了。”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戴权知道贾赦留下的原因,除了这厮是真孝顺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要为老圣人尽最后的一份力。
背锅!
等皇帝回京之后,贾赦身上的官爵定然是要被撸掉的。
各地急奏入京,数百世家门阀的主子被人杀了。
羽林郎是摆明了身份强行破的门,而在贾赦的强令下,各地都传出了荣国公贾赦恃宠而骄,公报私仇而杀人的流言。
贾琮却毫不在意,冲戴权拱手后就回到了祭殿中,盘卧而坐,一边让火盆中扔着纸钱,一边絮絮叨叨的朝着老圣人的神位说这话。
……
“那便废黜贾赦荣国公爵位,罢去他一应官职,禁足皇陵以惩其过……”
皇帝最终还在依了内阁之意,几乎照搬了贾赦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惩罚。
朝中有人觉得罚的轻了,走出了队伍躬身道:“臣反对!陛下,贾赦光天化日之下杀了这么多人,公报私仇引得天下不安,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难道要朕拿根绳子去将他勒死吗?”
皇帝也怒了,被羽林郎弄死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们心里没数吗?
要不是朕之前顾全大局,早就派去大军将其屠了。
羽林郎还算留了余地,只诛首恶,并未株连其族。
若是真按照律法一一详查,就这些人曾经做过的恶事,凌迟都是轻的。
“行了,贾赦如此做到底是谁的命令,又为何要这么做,你们心中应该都是有数的。父皇为朕、为朝廷、为天下万民扫清了最后的障碍,诸卿,该咱们做事了!”
老爷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扫清了新政之路最后的拦路石。
数百世家门阀的领头人被强杀,余者皆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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