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御猫 第347章

作者:一品御猫

  刘弘说着还不忘看了一眼殿门前蹲着在地上画圈的贾琮,皇帝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昨晚他翻了半夜的书,都没想到几个既典雅又有寓意的字,原本想着今日问问几位大学士的,可没想到这小子一大早就跑来殿中守着。

  朕若是当着他的面求助臣子,岂不是证明朕很没文化?朕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小声跟儿子说道:“这小子说他年纪不小了,要朕效仿你爷爷,给他赐个字。”

  哈?就这点事?

  “那父皇赐他一个不就好……嗯?爹,你都没给儿子赐个字哩!”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太子殿下跟打翻了醋坛子一样,整个人都酸了。

  他幽怨的说道:“爹,儿子也要~”

  ……

  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督府的五位都督,以及六部九卿照例前来勤政殿开小朝会的时候,贾琮与太子刘弘挤在勤政殿的角门处,蹲地画圈,不时还往龙案后忙碌的皇帝处瞅上一眼。

  “哪有给人起字狗蛋、猫蛋的……”

  “可不是!还说贱名好养活,咱俩明明都已经不是小孩了!”

  兄弟俩小声抱怨着,相互安慰取暖。

  方才两人磨牙时,惹烦了皇帝老爷,一个猫蛋、一个狗蛋,直接让两人呆立当场。

  林如海想要上前询问小女婿幽怨为何,在看到一旁同样幽怨的太子后,笑了笑就抬脚越过两人,跟着诸人一同觐见去了。

  小朝会上商议的事虽多但也不算麻烦,殿中君臣很快就进入了扯闲篇的阶段。

  角门处蹲着的两个人不时投来幽怨的目光,惹得众人好奇又好笑。

  内阁首辅周炯笑着问道:“陛下可否为老臣解惑,太子殿下与永丰伯这又是犯了什么错,这是被陛下罚蹲?”

  又?

  还别说,周老倌这个又字用的极好。

  想当初太子殿下还是四皇子时,就已经展现出了贤明之像。不但有宽仁的一面,又能杀伐果断,群臣是既喜爱又忧虑。

  后来跟贾家的小子相处久了,没少干出令群臣头疼的事。

  宫中生火烤肉饮酒,偷偷出宫微服私访,甚至带头做生意“与民争利”,很多事在臣子的眼中,那都不该是一国储君该干的事。

  不过周炯还是很欣慰大夏有这样的储君,做事不拘一格的储君才能巩固元祐朝的新政,不会让好不容易起势的新政出现人亡政息的情况。

  随着周炯的询问,其他人也看向了一脸无奈的皇帝。

  “太子,你带贾琮去龙首宫看看你皇爷爷!”

  “陛下,您还没给臣呜呜呜呜……”

  “儿臣遵旨,这就过去~”

  刘弘一把捂住贾琮的嘴巴,强行拖着他往殿外走去。

  他可机灵了,父皇这是要跟几位师傅取取经。他俩在这,估计父皇的面子挂不住。

  皇帝不但让刘弘二人离开,就连殿中其他的人也各自回去,只留下周炯一人。

  原本还想问问林如海这个探花郎的,可这厮是贾琮这小子的岳丈老子……

  等周炯听完皇帝的苦恼后,震惊之余亦是感慨颇深。

  “陛下对永丰伯之厚爱,亘古罕见。赐字乃陛下予永丰伯之嘉赏,老臣不便多言。只不过,老臣以为,陛下不妨考虑考虑对永丰伯未来的期望。譬如圣人当初对于荣国公,恩侯……”

  周炯说到最后又补了一句:“《周礼·春官·大宗伯》有言,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琮者,国之礼器也。”

  “以黄琮礼地……《管子》中说,理国之道,地德为首。君臣之礼,父子之亲,覆育万人,官府之藏,彊兵保国,城郭之险,外应四极,具取之地。”

  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

  “夫朱光所耀,彤云所临,非止天眷,兼因地德。贾琮献地德之物富万民之仓,活天下之民,彰大地之德。那么朕就赐他一个字吧。”

  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彰德。

  呃~

  一旁的周炯很想吐槽一句俗,可转念一想这个字还真是贴切。人家贾琮因献仙粮得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可不就是彰大地之德?

  而且这字可是皇帝亲赐,谁敢说俗?

  ……

  “彰德?”

  皇帝给贾琮赐字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朝野,随之传出的还有赐字彰德的含义。

  相比于赦大老爷的恩侯,贾琮的彰德更显皇帝对贾琮的期许。

  法地以为政,故曰地德为首。

  皇帝这是拿贾琮当一国宰辅来培养啊!

  一时间,往荣国府递送拜帖的人络绎不绝,宁荣街上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贾琮在收到皇帝送来的手书后,看着上面大大的彰德二字,苦笑不已。

  “我还想着陛下会赐个恩伯、恩公……这个不好听,没想到会是彰德。”

  黛玉将手书取来,小心的放入锦盒,吩咐人去喊巧匠前来,打算将其裱好供到祠堂去。

  “听夏公公说,陛下跟周阁老说了,琮者,礼器也。以黄琮礼地……又闻,夫朱光所耀,彤云所临,非止天眷,兼因地德。陛下这是想让你彰大地之德,为万民立命。”

  皇帝对贾琮的期许如今乃京城人人称颂之事,据说有人已经以此事为样,编写新的戏曲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京城就会传出圣天子择贤臣培养,为后世育名臣贤相的戏剧来。

  “我还听说,有不少朝臣回府后,将他们的子侄儿孙拉到祠堂罚跪,还有不少人挨了揍。你最近最好少出去晃悠,我担心你被人敲了黑棍……”

  “我这是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贾琮无奈的摊摊手,一脸的我也不想的模样。

  “嗐,都怪我太优秀了,我这该死的才华啊~”

  黛玉被逗得笑了起来,往贾琮脑壳上轻轻敲了一下:“别贫,这事是好事没错,但同时也是你的责任。今后你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陛下对你的期许。”

  听到黛玉这说,贾琮也正经了起来。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是当然,事实上我跟陛下磨牙讨了赐字,不仅仅是为了拿这个炫耀。朝中有不少人觉得我年纪小,拿我的话不当一回事。如今新政正值起势的关键时刻,我想要在新政中有更大的话语权,就必须让人忽略我的年龄问题。”

  两人的年龄是硬伤,哪怕贾琮六元及第,黛玉出身姑苏林氏都没有办法避免。

  但有了皇帝的赐字就不同了,彰德彰德,彰大地之德,为万民立命。

  谁还敢拿贾琮的年纪说事?

  贾琮在收到赐字圣旨的第二日,就给皇帝上了一本万言书。

  这本万言的奏本,是贾琮与黛玉一年前就开始草拟修改,整整修改了好几个月,才写成的有关吏治改革以及律法改革的新法总纲。

  奏本的内容很快就在朝中传开,瞬间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其中最令人震撼的事,奏本中言,国朝当对先行的京察、大计进行改进,同时引入新的考察官吏之法……

  同时调整官吏的录用、薪俸,例如吏员的录用,当摈弃过去的世袭、继承之法,如开科取士般,进行公开考核选拔。

  还有就是吏员俸禄的发放,当与官员等同,由朝廷统一发放,府县地方,不得以吏员薪酬为故,截留税银搅扰百姓。

  一般情况下,各地吏员与地方士绅关系密切,这些近乎世袭的吏员,往往与士绅勾结,架空县令府官的事时有发生。

  贾琮此举,算是打破地方士绅控制一方的第一步棋。

  接着就是律法修订,这件事他当初第一次去江南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好多次了。

  但那会他人微言轻,加上不是专业人士,只跟张正矩说过一二,并未深言。

  直到现在,贾琮觉得《大夏律》已经无法适应新政的推进以及大夏的社会发展了。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是贾琮在谏言中的一句话。

  而且他谏言皇帝,大夏的律法应当进行分类,并根据显示情况进行完善与不断的修订。

  比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条,这句话古已有之。

  历朝历代都有皇室宗亲触犯律法,可真正落到实处的,有过几次?

  倒不是说贾琮天真的认为将这一条真正在律法中体现出来,就能让权贵中不敢再触犯律法。

  但至少要让律法的威严能威慑到那些欺压百姓的权贵,让他们不敢嚣张的说什么家父某某某之类的话。

  事实上他贾琮就是大夏顶级的权贵,打人的时候没少喊家父贾恩侯!

  当然,他贾琮这么“嚣张”是为了打击罪犯,而不是为了成为罪犯。

第四百二十八章 羞死人了

  三月,最后一丝倒春寒也在朝堂的纷扰中慢慢消失不见。

  京城现如今议论最多的,就是贾琮与黛玉联名上奏的《陈政事疏》。

  省议论、振纲纪、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这六大新政要务,算是按照当下国朝之实际,颇为简明扼要之建议了。

  其中振纲纪以全法纪、核名实以强吏治,是贾琮所提之建议中,最为紧迫的。

  在贾琮上疏谏言的第二日,大理寺少卿张正矩拉着一马车的公文案卷来到了大夏门前,持长达数万字的谏策请求面圣。

  这位精通律法、善于刑狱的法学家,给当今皇帝及内阁、六部的重臣上了一堂法学课。

  当日,皇帝下旨、内阁附名支持,晋大理寺少卿张正矩为刑部右侍郎、翰林待诏,主持编纂新法新律,改革司法。

  原本还在纠结于弹劾贾琮妄言大政的官员们,此时一个个闭上了嘴巴。

  皇帝老爷与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公开站台了,哪怕如今只是针对司法刑狱,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三月三,探春十四岁生辰。

  因探春之前得了圣恩,领了从六品的公主右赞善之职,不似以往庶女的身份,不但姻亲故旧多有贺礼送来,便是朝中也有官员同僚,派人送来了生辰礼。

  要不是府中并不打算设宴待客,估计这会荣禧堂早就宾客满座了。

  当然,荣国府虽然不打算待客,但前来给探春过生辰的亲近之家还是要小宴款待一下的。

  比如薛夫人一家,自然还有探春的未婚夫婿,如今已官至詹事府左中允的林柏。

  林柏自元祐八年从翰林院散馆之后,因才华功绩之故,被皇帝调入太子麾下,入詹事府任正六品左中允。

  太子左、右中允,掌侍从礼仪驳正启奏等事。这个官颇为清贵,又是储君近前之臣,林家的这个年轻人,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未来不可限量。

  可惜了,贾家人的手实在太快,竟然早早就将其定为女婿,抢回家去了。

  岁时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

  三月三上巳节,多有“祓除畔浴”的习俗。便是孔圣人也曾在《论语》中有记载,“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故而朝廷自开国之初,就会在上巳之日放假一天,让朝中的官吏军士们休沐游玩。

  不过今日不是阳光明媚的晴朗日子,自昨夜就下起了蒙蒙细雨,原本定好的出游踏春计划只得临时搁置,一家人在府中备好香茗美酒,借这如酥春雨之景,置办一场诗会玩耍。

  赦大老爷最近重新拾起了斗鸡的游戏,不耐烦带着一帮子小子丫头玩,豪横的给了探春一匣子金银珠宝当生辰礼后,抱起大孙女七七就去外面招摇炫娃了。

  老太太也懒得管老大的事,将老二也赶去了书房,只收留了一院子的孙子孙女陪她高乐。

  亭台楼阁在细蒙蒙的春雨中,似幻似真如同仙境。

  “风淅淅,雨纤纤。难怪春愁细细添。

  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宝玉的诗词刚吟诵完,探春就捣了捣一旁的湘云,捂嘴笑问:“你看看,明明是我的生辰好日子,宝二哥还一个劲的愁啊愁~”

  湘云的手在探春腰间挠了下,无奈道:“他呀,最近一直跟人在报纸上吵架,估计这会又犯傻了。”

  “这事怨我,有人在报纸上说我振纲纪强法纪之谏,有弃儒复法,使大夏重归暴秦之嫌。宝二哥是为了声援我,才跟那人吵起来的。”

  “跟琮哥儿没关系,那人有一子,其性暴虐,好折磨婢子为乐。那日我正打算去刑台告举,不想他竟然先冲你发难了。”

  宝玉最见不得小姑娘受难了,听闻此事后直接洋洋洒洒上千字,在报纸上将那家人喷了个狗血淋头。

  可惜新法还在编撰完善之中,那人的儿子手中又没有人命,只以伤人虐待奴婢之罪,连板子都没挨,只罚了一百两银子就草草揭过。

  毕竟按照《大夏律》,主伤奴,罚银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