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御猫
这些宫中隐秘贾赦并未给贾琏兄弟二人细说,只是告诉两人有人会去详查。
不过他提前跟小儿子叮嘱了一件事,那就是殿试后,老圣人会带他去一趟皇陵。
“爹,圣人老爷为何要带儿子去皇陵?那里有什么吗?”
赦大老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是很久之前圣人与魏公就定好的。”
贾琮第一反应就是事关宿慧,刚要提起却见老爹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切等你从皇陵回来再说吧。”
赦大老爷见两个儿子脸上满是凝重,突然笑了笑,起身走上前去,拍拍大儿子的肩膀搓搓小儿子的脑瓜。
“安心,不管是神神鬼鬼还是阴谋诡计,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当一个人有了警惕之心,妥善防备后,他们根本就近不了身。真以为圣人老了提不动刀?圣人在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如今也差不多该收网了。”
“便真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也要被皇朝王权压制,过不了多久一切都将真相大白。等着吧,到时候咱们爷仨就去会会这神秘的僧道二人,瞧一瞧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害得咱家差点家破人亡!”
……
入夜后贾琮突然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他在梦中刚开始一片岁月静好,如愿中了状元,跨马游街之后,入朝为官。
两年后黛玉及笄,老丈人许婚,两府都在准备着他与黛玉的婚礼。可就在这时他见到了那一僧一道。
赖头和尚与跛足道人皆是双目漆黑,穿墙而过来到自己跟前,伸出肮脏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摁住了手脚。
那跛足道人死死掐住贾琮的脖子,满脸的狰狞:“你这个异端,该死的异端,就是你毁了仙姑的登天路,毁了我们的仙缘。逆天之人就该以死谢罪!”
还有那赖头和尚,指甲突然变得尖锐细长,泛着寒光就要插进贾琮的胸膛。
“异端,今日就拿你的心炼药,助我成佛……”
眼见那长长的指甲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胸膛,贾琮甚至能感到胸前隐隐作痛,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腰间挂着的御赐金令飞出,化作一只胖乎乎的橘猫飘在贾琮身前。
橘猫似笑非笑,盯着那两个妖人,突然嘴一张,口中伸出数条触手,卷住来不及反应的赖头和尚跟跛足道人,一顿摔打后卷入口中打了个饱嗝。
劫后余生的贾琮懵逼的看着转过身子盯着他的橘猫,心中想起了一个名字:噬……噬……噬元兽!
不等他说话,那橘猫就喵了一声冲他扑了过去开始舔他的脸。
“不要舔,不要舔,你刚吞了两个脏兮兮的人,还没刷牙!”
贾琮抬起双手就要将橘猫从他身上摘下去,不想挣扎中脑瓜子磕在了身后的墙上,痛觉顿生间,他睁开了双眼。
“大舅舅,琮哥儿醒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贾琮入眼间是一只硕大的虎头……
“大猫?”
“嗷呜!”
大猫儿一脑袋差点把贾琮怼得闭气,还想继续去舔贾琮。
虚弱的贾琮没好气的想要推开这只对自己体重没有逼数的老虎:“要死要死,赶紧起开,我快被你压死了!”
金陵城外,灵济寺中。
雅致精巧的客院中,门窗紧闭。
屋中有一僧,赖头;有一道,跛脚。
二人相对而盘坐,中有一物乃是一个草人,草人系着一束头发,更有朱砂书撰写的符咒。
突然香烛崩断熄灭,草人自燃,这一僧一道同时吐出一口血来,脸上瞬间如死人一般煞白,随即两人痛呼一声不好,齐齐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的京城荣国府与龙虎山天师观中,各有一仙风道骨的老道猛然睁眼,张老道微微一笑,随即出门去了东跨院中。
龙虎山的那位就不同了,睁眼后立刻下令整个道门,今日起,道士下山灭国中淫祀邪祭。
同日,龙禁卫金陵镇抚司大批人马出动,灭灵济寺,捉拿妖人……
此时的贾琮还不知道江南再起风云,呆呆的任由黛玉给他喂苦兮兮的药。
大猫猫头顶两只小猫猫,趴在窗外晒太阳,不时往屋子里瞅一瞅,嗷呜一声,等到贾琮有气无力的回一声,才会甩甩尾巴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等一碗药喝完,漱口后黛玉将一枚梅子塞进贾琮的口中,夸道:“今日奇了,琮哥儿竟然没有喊苦。”
贾琮勉强还以微笑:“我昏迷了几日?大猫是怎么来家里的?”
一说起这个黛玉的身子就不由的颤抖了一下,她强装镇定,想要挤出一丝笑来,却被贾琮握住了手:“林姐姐,不用怕,我跟你说一桩神奇的事情……”
贾琮将梦中金光橘猫护佑之事说了出来,不管是不是只是在梦中发生,却也让黛玉大呼神迹。
或许是梦中神迹让黛玉的情绪渐安,跟贾琮说起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
“自上巳节夜间十一叔突然听到你喊救命,进屋后发现你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大舅舅就连夜去了太医院请御医。可那会不知怎么回事,无论是施针还是喂药,你就是醒不过来。”
“还是张爷爷突然入城,让大舅舅去了趟宫中,将大猫带了过来。又把御赐的雁翎刀挂在床头,将金令放在你的枕头下。”
“张爷爷说,最多三日,你必安然无恙的醒过来!他老人家说这是你的宿命,是你逆天改命需要承担的后果。等过了这一关,你就不用再担心被这些事缠身了。”
“你醒来后张爷爷跟大舅舅说什么江南的事了了,大舅舅才彻底放下心来,还跟我说你不会有事,让我不必担心。”
贾琮听懂了张道士话中之意,不过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是既好奇又有些抗拒。
“嗷呜!”
啪!
“别瞎叫,好好趴着守门。”
屋外传来张道士的声音,老道士没有进屋,站在打着的窗户前冲着屋子中的两人笑了笑:“无量天尊,看来你已经悟了。”
“啊?”
贾琮一脸懵逼,什么悟了?
老道士却不给贾琮解释,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等江南的人入京,谜底就该揭晓了。你好好准备殿试吧,等你去了皇陵就会明白这一切的。”
“啊?”
来人啊,将谜语人拖出去犬决!
可惜老道士依旧微微笑,一摆手就转身离去:“老道先回清虚观了,等你从皇陵回来,记得来观中与老道说说庄周梦蝶的事。”
老道士人都没影了,贾琮与黛玉的耳中还能听到他的吟诵声。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
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黛玉感觉老道士的吟诵声让她整个人越发轻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问道:“琮哥儿,张爷爷多大年纪了?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一直是这个样子。”
这一问把贾琮也给问住了,细思许久后才不敢确定的回道:“按说张爷爷是祖父的替身道士,可从年龄上算对不上。我从未听人说起过张爷爷的年纪,不过正如林姐姐你所说,好像打我记事起,他就是这个模样……嘶,他该不会是神仙吧!”
……
随着这一次的莫名劫难过去,贾琮虽然心中万般不解,却也是轻松了不少。
实际上自打他得知这个世上真有僧道二人开始,数年间心中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
那两个妖人虽然还未押解回京,可既然张道士敢说事了了,那他这个小儿辈自然遵从长辈之言。
听老人言,吃饱饭!
贾琮将神神鬼鬼的事扔到了一旁,一边陪着家人一边备考殿试。一直到三月十五殿试前,才走出了荣国府的大门。
元祐八年三月十五,卯时。
三百四十七名贡士在礼部侍郎的带领下,穿过千步廊,齐聚大夏门前。按照会试的名次依次排列,等待门前值守的龙禁卫例行搜查。
至辰时,伴随着朝阳的升起,四周传来一阵鼓乐声,大门才随之缓缓开启。
站在广场前的众考生继续穿过奉天门,立于奉天殿前广场的丹陛前,而以阁臣为首的读卷官和受卷官以及数十名执事则立于丹陛上,接受了众考生的参拜后,便静候着皇帝的到来。
辰时一刻,皇帝刘恒在千呼万唤中走了出来,所有人均进入大殿,跪拜在地,行五拜三叩礼。
随后,首辅周炯宣读圣旨:“奉陛下旨意,壬辰殿试正式开始……”
“制曰:朕惟君天下者,兴化致理,政固多端。然务本重农,治兵修备,乃其大者。《书》言:先知稼墙艰难,乃逸。又曰: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夫成王初亲大政,而周公即拳拳以此告之,其意深矣。朕仰荷天眷……”
策问的题目很长,一众贡生皆仔细聆听,深思帝王之意。
宣读完毕后,众人才依次入座,考试用的案桌在前一天已有光禄寺官员摆放好,准备就绪后执事官开始发放策题、答卷纸。
贾琮是壬辰科的会元,居于首位。他没有急着提笔答题,而是闭目沉思。
皇帝老爷在策问题目中说了好几个方面,农、兵、商三者之间的关系是重点。
国朝历来首重农事,劝课农桑是每一位亲民官的第一要务。但以前赋税的主要来源就是农人,如今赋税来源已变,朝廷该如何应对这个变化。
兵事上也是一样,随着国朝改土归流,撤藩设郡,九边大军的任务也该随着变化。
商业的繁荣与商税的暴增让抑制商业的祖制变得不合时宜,朝中有不少老臣对此极为不满。中枢也想重新制定关于商业的政策,却因种种原因推进困难。
这三大国朝之重不仅仅是各自分开存在的,农者,兵之源也。商者,财富之源。兵者,农、商之卫。
三者的关系该如何合理的处置?
皇帝老爷直接将朝廷目前遇到的三大问题抛了出来,想要看看这群新鲜出炉的贡士们是如何看待即将到来的新政变法的。
当然,他不指望这群还未入仕的新手会有什么切实的办法,他只是想从中挑出几个人来,为太子储备人才。
半炷香后,贾琮第一个提笔。
殿中君臣的目光都投向了居于首席的会元郎身上。
“臣对:臣闻人君之治天下也,必安攘兼举而后可以成天下之至之,必明断并行而后可以收天下之实功。何也?君犹天也,凡内而中国,外而四夷,皆覆冒于天,而为君所统驭者也……”
第三百六十七章 千古第一人贾宝玉
相比于乡试、会试数日的煎熬,殿试辰时开始,通常正午后就可以交卷离开,酉时一过不管有没有答完,都会被强制收卷。
答策题,就好比写篇议论文,既要能对论点进行阐述,并以此为中心联系从古至今的相关治国方针展开分析。
还要能提出当今治国方针中的不足和你觉得可以改进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主张和见解,同时规定答题要一千字以上。
但虽说如此,考生也不可太过于放飞自我,随意指责朝政。因此,历年来的答卷,大多数依然是停留在歌功颂德,并委婉提出建议的层次。
偶有些愣头青想要靠着谏言搏出位,殊不知在读卷官这关前便会败下阵来,根本连令皇帝听见的机会都没有。
但偏偏在这一届的考生中有个异类——荣国府的宝二爷贾珏。
贾琮已经写满一张纸了,宝二爷还在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办。因为他陷入了一个奇葩的窘境,不知道这一回他还能喷谁。
无论是童子试三场还是乡试会试,民生、吏治等等他都能做到言之有物的狂喷,不过在看完这一回的殿试题目后,宝二爷,懵了。
士农工商,国之四民。
劝课农桑、兵戈攻伐、商贸流通、赋税改制等大政方针,这些都是实务策,光喷有什么用?可不喷吧,宝二爷觉得自己的念头不通达。
宝玉心中暗道:乡试喷了不法豪商、贪官污吏,会试喷了空谈误国的西林党,那这一次要不就来个大的吧,直接将目标直指龙椅上那位如何?
想做就做,宝二爷赤诚之心,根本不懂什么叫婉转避讳,提笔就写了起来。
“臣对:臣闻帝王之为治,有体有用,功与德之谓也。德以学成,而为治之之体;功以政著,而为治之用。二者可相有而不可相无者也。盖帝王未尝有无功之德,亦未尝有无德之功……”
当宝玉陷入自己的世界后,整个人都感觉通透起来了,手中的笔一刻不停,不一会就写完了一张纸。
他将功德二字融入策问之中,将古往今来帝王代天牧民、天人感应的思想扔到了一边,认为天道即人道,人道昌盛即帝王之功德,反之则为帝王失德,久而久之将天下大乱社稷倾覆。
他认为,无论是兵将畏战,丢城失地还是贪官横行民生多艰,归根到底是帝王之责任。
圣君有贤臣,昏君多奸佞,若君王贤明,自有众正盈朝,所遇到的问题均会迎刃而解……
殿试从辰时开始,高高在上的皇帝通常待上一个多时辰便会离开,当然也有例外。
例如今日,皇帝刘恒就一直呆在奉天殿中,见有人已经写了不少便起了兴致走下丹陛,打算先瞅瞅看看这一届的贡士中有无贤才。
他没有先去正奋笔疾书的贾琮那儿,反而一路走到了第十一位的桌案旁。
按说皇帝老爷站在旁边不动了,一般的考生还不得吓得手抖。但宝玉这个人只要将心神陷入一桩事后,就根本不会注意到旁边的异常。
附近几个考生手心都出汗了,他依旧在纸上奋力的“喷”着古往今来的昏君,谏言皇帝要做个好人……不对,做个贤明的君主,亲贤臣远小人,哀百姓之疾苦,叹民生之多艰。
刘恒刚开始还觉得贤妃的弟弟文采不错,这策问写的引经据典,旁征博引。
可渐渐地,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
什么意思?贪官污吏欺压百姓是朕识人不明?边疆烽火不断是因为朕不够勇武?民生多艰是朕做不到调和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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