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啦
三人相视,冯去疾沉吟片刻忽然开口。
“公子,上书之事万万不可啊!”
扶苏骤然听闻冯去疾厉声陈述,眉眼微微沉凝,目光沉重的看向冯去疾。
“臣知道公子爱弟心切,可是公子已经触怒陛下,流放小公子也是陛下定下来的,这种时候上书,不仅难以召回小公子,反而还会害了小公子啊!”冯去疾认真的开口说道。
“正是这样的道理啊……虽说流放艰难,可是随行军士并不敢怠慢小公子,并非十死无生之地,但若失触怒了陛下,那恐怕……”王绾也沉声开口。
“沙丘之事颇为隐秘,我跟随陛下出巡也难知全貌,眼下长公子刚刚回到咸阳,值此之际,这样的事情不该多提……”蒙毅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蒙毅对胡亥的观感也比较一般,更不用说胡亥有争储之心了。
他并不希望扶苏插手这样的事情,扶苏都在陇西待了多久了?
好不容易情况有所好转,现在又打算整这么一出?
这是打算重新回到陇西找匈奴吃羊毛?别说蒙毅,恐怕所有扶苏的支持者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扶苏都已经三十多岁了,马上就要四十岁了,再怎么众望所归,可是这储君之位一天没有落实就一天不能安稳。
而且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说,大秦都需要一个储君来安定当下的局面。
胡亥因为扶苏迟迟不能立储而生出妄想,除了胡亥,扶苏还有十几个兄弟呢。
那些扶苏的支持者会不会因为长久的没有落实而心生沮丧?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等的越久,情况就会越混乱。
扶苏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看着蒙毅王绾和冯去疾三人坚定且不容动摇的神色,扶苏终究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拂袖离去。
很显然,扶苏并不满意自己的支持者不支持自己的行为。
但是他也不可能忽略掉所有人的意见。
他无法救回自己的兄弟,也只能通过其他办法,来让被流放岭南的胡亥的日子尽量好过一些。
虽说是流放,可是胡亥毕竟是皇子,扶苏再发话让人给予优待,存活的几率还是能够大大提高的。
然而……在这件事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扶苏保持一致。
蒙毅徒劳叹了一口气离去,他知道扶苏重感情,也知道胡亥相当于被扶苏一手带大,但是胡亥犯的错误实在太大,他不能继续支持扶苏做出这样的决策,因此和王绾冯去疾达成了共识,阻挠扶苏上书,让胡亥自生自灭。
然而王绾和冯去疾二人,想的就更多一些。
“总这样不是个办法……今日不提,明日不提,以长公子的性格,早晚也会提及。”王绾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把岭南那边发来的信件尽数截了,甄别以后再交予长公子,时间久了,没有音讯,也就淡了。”冯去疾点了点头。
“这样不妥,来往书信哪是那么容易截留?况且……小公子算是长公子一手抚养长大,虽为兄,却更像是父,长公子如何能够不闻不问?”王绾摇了摇头。
“那右相的意思是?”冯去疾眉毛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岭南多瘴气……”王绾略显唏嘘的开口。
第六十六章 一鲸落,万物生!
冯去疾眉头微皱:“这样会不会不妥?”
“流渉岭南,本就如此……”王绾摇了摇头陷入了沉默。
岭南多瘴气,更何况是还未经开发的古代?
那里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但凡流放岭南的,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除了蕃民,能有几个长命?
负责开扩岭南的六十万军士死的不计其数,每年都在往里面填人。
这个时代的开发,是真的要拿人命去填的,岭南,死人,稀奇么?并不稀奇。
冯去疾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他们可都是一把老骨头了,确实也受不了扶苏再出什么幺蛾子。
别说现在储君还没确定,就是储君已经确定是扶苏了,但一日不登基就会有被废的风险。
胡亥犯下的错误他们虽然不清楚事情原貌但是心里都有数,这种事情,是能够在始皇帝面前提的?
扶苏都快四十了,再去一趟陇西回来,恐怕都五六十岁了吧?
迟则生变,人心难安!
尤其是像扶苏这种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却一直拖延到年近四十都尚未尘埃落定,支持他的人,行事必然会因此而急躁一些。
从扶苏的府邸离开,冯去疾摸了一把自己已经开始逐渐唏嘘的胡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本来按照计划,扶苏携大功归来,这个时候就是扶苏党羽发力的时候。
以其携大功之势,进言始皇帝册立储君,如果不出意外,本该是一帆风顺。
可是现在事情出了岔子,扶苏办了一件糊涂事,再度惹怒了始皇帝,很显然在这种时候就不该再提起了。
“长公子……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而另一边,第一批幸运登上迁王陵令大名单的贵族已经在黑冰台架在脖子上的长刀逼迫的开始忍痛甩卖产业,踏上了朝着咸阳迁移的道路。
他们的田产被强迫性的低价置卖给了官府,他们的产业被迫折价出售给当地的小贵族,他们的产业被迫拆分,带着家中不可计数的金银财宝绫罗布匹踏上了迁移之路。
秦朝对于民间管控极为严格,没有县府备案普通民众是不能离开自己所处的县的,想要到其他县必须要有正当理由并且由当地官府开办“传”以后才能外出。
因此大秦的官道行人向来不是很多,廖廖能够经过的无非也就是巡视乡里的郡兵和应役的役夫。
只是近段日子,大秦的官道格外热闹。
马,驴,骡子,各种畜牲托运着一辆又一辆大车。
贵胄,女眷,奴仆,形形色色的人面带悲苦之色。
成箱成箱的金银财宝和铜钱,堆放的难以遮掩的布匹绫罗绸缎……
人很多,车很多,财富数以百车计数。
他们的土地,店铺,产业,以及大多数奴仆和囤积的粮食都没办法带走,取舍之下,他们只能置换成了易于携带的钱币和布匹。
但是,依旧太多了……
贵胄,乃类世之家,甚至于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囤积了多少的财富。
地窖里面的铜钱都已经生锈,他们发现他们居然没有足够的畜力来托运这么多族人和财富,这是极难想象的事情,他们只能用高价购买车辆和战马以及牲畜来帮助他们托运。
而在他们离开以后,家里囤积的,没来得及收回的欠债也被移交给了大秦的官方。
一笔勾销……
他们的土地被各地官府有条不紊的发放给土地不足实数的黔首,让大秦的一夫百亩制度不再沦为空谈。
不管过程如何,不管贵胄对于黑冰台对于大秦有着怎么样的咒骂,不管大秦的行为是否正义是否合规矩。
庶人们切切实实的获得了实质性的回报。
一鲸落万物生!
他们积压的债务没了,原本缺额的土地变成了足数。
这种时候,虽然始皇帝颁布的迁王陵令过于突然,虽然黑冰台行事过于酷烈,可是送到嘴里的饭,却没人愿意吐出去。
他们理解不了中央集权,也理解不了地方贵胄隐藏在笑容背后丑陋的嘴脸,他们只能含泪收下大秦的馈赠,尔后对于大秦的批判保持沉默。
贵胄迁移的影响不仅如此……
在他们变卖产业析分家产的时候,原本囤积在地窖里的秦半两被迫流通了起来……
同时,因为他们的离开,原本地方上被强行垄断的商业被尽数拆分,他们的产业被尽数瓜分,因此百姓也终于有了更多的选择空间,从一化为三,意味着挑选的范围更广。
地方经济和商业从垄断变成了争斗,而众所周知,只有发生商业竞争的时候,真正的底层人才有薅羊毛的可能。
他们的日子切切实实的变得好过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提起来被迫迁移的贵胄也只是感慨一句。
可惜,大秦的迁王陵令并不能揭穿他们伪善的面孔,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做不到的。
但货真价实的利益让民众自发的选择了沉默,最多只是在无人的时候哀悼片刻。
地方的垄断被打破,各大扎根于地方的小贵族开始了第二轮垄断竞争。
在他们争斗的时候地方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容易混乱也更加难以协调,但官府也更加容易掌控,普通庶人的生活也能够因此好转。
当然,当争斗结束,垄断再次形成,屁民薅的羊毛终究还是要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而当一个国家不能再执行迁王陵令这样类似的强行重新分配地方财富政策的时候,这个国家衰落的命运也就不可再挽回了。
“一鲸落,而万物生啊……”
看完刘邦卢绾陈胜吴广几人寄过来的信件,赵泗发出了感慨。
“甚么意思?”张苍看了一眼赵泗接过刘邦等人寄来的信件。
“东海有大鱼,长数十丈,名曰鲸,鲸死以后,会有大量的小鱼小虾以及各种各样的生物靠他死去的尸体为生,因此每一个鲸死去的地方,都会有大量的生物因此而活。”赵泗笑着开口道。
“物伤其类,经此一事,谁也不想再登上迁王陵鲸,地方贵胄恐怕会有动作。”张苍点了点头。
“尝尝,新弄的饮品,我打算把这玩意用作海外贸易。”赵泗不急不缓的将冲泡好的茶水推给张苍。
张苍接过茶水微抿一口,眉头微皱,咽下以后过了片刻,感受到清香在口腔绽放,眉头才舒展开来。
“不错!”张苍眼前一亮。
“主公难道不担心?”
“六国贵胄暗中媾和没甚么可担心的,陛下只是让他们迁移到咸阳,并非要夺他们身家性命,纵有选择,也不是十死无生,天下何其之广?各家心思何其之杂?想要说动他们联合起来可谓难上加难。
况且就算能够说动,没有登上迁王陵令的,多半也是观望,先生太高估这群人了,刀不架在他们身上,他们大多不会感同身受。
最多不过在一地掀起来叛乱,我再高估他们一些,无非也就是联络边塞蛮夷戎狄生事扰大秦边境,使大秦内外难安,可是大秦有百万大军,王老将军统筹天下大军……”赵泗脸上带着笑容。
“主公倒是信心十足。”张苍脸上带着揶揄。
赵泗的信心似乎莫名其妙,他似乎笃定六国余孽之中出不来人中龙凤一般。
赵泗当然不担心,秦末最后的胜利者大部分已经成为了他的麾下门客,至于给大秦添了一把土项家乃至于项羽。
项家在项伯的带领下现在成了大秦的忠犬,项羽成为了韩信麾下的士卒正在为大秦戍边。
六国余孽能够数得上的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还有几个?
张良?沧海君?
问题不大。
赵泗现在可是上卿,现在的赵泗可不再是曾经那个无人可用的小卡拉咪了。
他是官!是大秦的上卿!
想动一个沧海君和张良简直不要太简单。
抓不住的倒是其次,最起码,赵泗不可能让张良能够顺顺利利的在大秦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而另一边……
遥远的代郡,李牧嫡孙李左车的府邸之中。
张良端正的跪坐在李左车的面前。
李左车看着面前不请自来的张良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大父在世的时候靖平边境,使东胡匈奴不敢南下,大父被谗言杀害以后,我出塞逃到东胡,为东胡出谋划策已经令祖上蒙羞,您现在劝说我引东胡南下,把他们引进代郡,攻掠赵地的百姓,倘若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我死后又有什么颜面去见我的父亲和大父呢?”
张良主动请缨前去说服李左车,因为是戴罪之身的缘故,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得以从东海之畔跑到代郡,迎接他的却是李左车坚定的拒绝。
“秦王灭亡了赵国,您和我一样身上背负着国破家亡的仇恨,难道您就甘愿蜗居于代郡忘却武安君的英名么?”张良沉声开口。
“张家在韩国世代为相,你曾经在博浪沙刺杀秦王,我知道你的名字,张家同韩国共灭,可赵国未亡大父已经先死,这难道也是一样的么?”李左车摇了摇头。
李左车和张良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李左车的大父李牧,赵国的武安君,并非死在保家卫国的战争之中,而是死于秦国的离间计,死在大秦间谍郭开的挑唆和赵王的昏庸之下。
故而,李左车对秦国的仇恨,也远不如张良一般浓厚。
开玩笑,一个韩国半个张,李左车和张良没有半点可比性。
“当年武安君之死乃是秦国使离间计,以重金收买奸臣郭开,而赵王不查才酿此惨剧,并非赵王一人的过错,而现在郭开已经死了,听信谗言的赵王也已经死了,赵国已经覆灭,赵人只能佩戴秦人的衣冠,承受繁重的劳役和赋税,被秦王无休止的压榨,赵国的宗室也被秦王屠戮殆尽,如今只剩下公子歇还幸存。
在赵王下令召回武安君的时候,赵人都不认同这个决策,武安君死的时候,赵人都为之戴丧,赵王已经为他的过错付出了代价,如今这样的局面,难道您的怨气还没有消失么?
您能够逃到东胡,难道不也是因为宗室和赵人认为武安君是冤死的么?
上一篇:大秦:最狠丞相,始皇求我别杀了
下一篇:大明:开局辞官退隐,老朱人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