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泼皮 第237章

作者:很废很小白

  书房的窗户,正对着后院。

  那颗枝繁叶茂的槐树,此刻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些枯黄的树叶,还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彷佛随时都会飘落。

  常知县看着窗外出神,心中思绪万千。

  如今的大宋,便如同这颗槐树。

  然花有重开日,枯木可逢春,但大宋还有机会吗?

  “没有了!”

  常知县摇摇头。

  为官这么些年,让他看的越来越透彻。

  三冗问题已达顶峰,百姓也已被压榨到了极限,穷者恒穷,富者恒富。

  当今官家虽昏庸,但这一切并非是他一手造成,早在开国之初便已埋下祸根。

  如今的大宋,已然病入膏肓,无药石可医。

  就算西军平定国内叛乱,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念及此处,常知县神色挣扎,隐在宽袍大袖中的双手,不断变幻姿势。

  福伯靠着书架,感受着一旁煤炉传来的阵阵热浪,整个人只觉得暖洋洋的,知不知觉间就打起了盹儿。

  人老了,就容易犯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中忽地响起常知县咬牙切齿的声音:“福伯,研磨!”

  福伯顿时一个激灵,缓了缓神后,走到书桌前开始研磨。

  片刻后,福伯说道:“阿郎,磨好了。”

  “嗯!”

  常知县嗯了一声,抽出一张信纸,提笔蘸了蘸墨汁后,笔走游龙的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

  放在平时,福伯在常知县写信时,会刻意回避。

  但因先前的谈话,让他忍不住瞄了一眼。

  【吾妻见字如晤:

  自吾远适临淄,未睹芳颜已数载矣。虽隔空飞鸿,音貌历历,甚念!

  忆昔年负笈江城,卿若秀竹扶风,一见同好,屈指已臻六六之数,吾二人皆双鬓染霜矣。曩时,吾雅好辞章,摹《上邪》之意,书诸尺素,几盈卿妆箧。幸为卿所珍,几度迁徙,未尝散佚。

  书不尽言,即日售卖田地、商铺,敛浮财携家中老小,日夜兼程,赶往益都。莫问,莫猜,莫妄意!

  夫博琼手书,癸卯年十月二十六日。】

  顷刻间,一封梅花小楷写就的信,便完成了。

  常知县轻轻吹干墨迹,细心折迭,做好字封后,这才塞入信封之中。

  “福伯,将信送回老家。”

  接过信件,福伯面色迟疑的提醒道:“阿郎,此事万万要慎重啊!”

  常知县一脸决绝,摆手道:“莫要多言,我意已决,去休!”

  见状,福伯也不再多言,拿着信件便匆匆出了书房。

  待福伯离去后,常知县吩咐道:“来人,请刘县尉来一趟书房。”

  不多时,刘勇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地走进书房。

  “不知常知县唤下官有何事商议?”

  此时的刘勇,已逐渐适应了身份的转变,言行举止间,竟真的有些威势。

  常知县吩咐道:“本官明日将动身前往益都一趟,临淄县一切大小事务,便暂且交予刘县尉处置。”

  刘勇先是一愣,旋即面色为难道:“常知县,下官怕是不行啊。”

  他这个县尉,主管县中治安,掌三班皂吏,平里日清闲的很。

  眼下突然让他暂代知县,掌管县中一切大小事物,刘勇心中压根没底。

  常知县安慰道:“县中如今无甚大事,小事自有六曹胥吏去办,不需伱费心。”

  “那……那下官权且试一试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勇只得点头应下。

  “放心,本官过几日便回来,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让驿站快马加鞭告知本官。”

  又交代了一番事宜后,常知县将刘勇打发走。

  转头看着窗外的槐树,他不由叹了口气。

  韩二,你可莫要让吾失望啊!

第226章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第226章 0223【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翌日。

  一大早,常知县便迎着寒风,赶往益都郡。

  既是投诚,关键在于一个诚字。

  更何况,投诚之后的待遇,还需争取一番。

  所以,他必须亲自去一趟益都。

  如今从临淄去益都,很少有人走官道了,都是走水路,顺流而下,只需两个时辰便到了。

  韩桢也命人将淄水码头扩建了一番,又修了一条宽厚平坦的大道直通郡城。

  清晨出发,中午时分,常知县就坐着马车驶入郡城之中。

  他有段时日没来郡城了,上一次来,还是去岁年节时,来府衙叙职考核。

  坐在温暖的车厢内,常知县将窗帘掀开一道缝隙,打量着郡城的变化。

  寒冷的天气,并未阻碍百姓的热情。

  只见街道上行人如织,商铺大门洞开,路边支起一个又一个小摊。

  街角处,偶有一两个乞丐缩在那里,身前摆放着一个破碗。

  做了这么多年的知县,常知县深知,想要了解一地民生,不要看人口多少,农田几何,只需看百姓的精神面貌就能得知。

  毕竟,繁华的假象可以伪造,唯独发自内心的精神面貌伪造不了。

  比起去岁来时,郡城百姓精神好了数倍,嬉笑怒骂间透着蓬勃的朝气。

  胥吏整顿了,苛捐杂税取缔了,欺行霸市的泼皮和帮派也没了,甚至就连郡城外盘踞多年的匪寇,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连串的改变,让郡城百姓由内而外的感到轻松,压在肩头的担子,忽然之间没了一大半,就连走路都比以往轻快了几分。

  至于乞丐,这就没法子了。

  不管多繁华,多富庶的地区,都会有乞丐,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是懒,不想劳作,不想被拘束,只想过不劳而获,天作被地当床的日子。

  事实上,韩桢已经将郡城中的乞丐清理过一遍了。

  上了年纪或天生残缺的人,安排一份扫大街,看空房这类清闲的活计。

  至于那些手脚健全的乞丐,上个户籍,发些口粮和纸衣,安置到乡下开荒种田。

  没种子没农具,没问题,府衙借给你。

  担心还不起?

  没关系,可以分期付款,且不收一文钱利息。

  反正就是一句话,物尽其用。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乞丐赖在城里不走。

  对这种懒人,韩桢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抓进牢里除了浪费粮食之外,毫无用处。

  总不能全杀了吧,那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所以只得放任不管,任由其自生自灭。

  “知县,到府衙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来到府衙门前。

  听到车夫的提醒,常知县回过神,应了一声后,掀开门帘走下车。

  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

  整理了一番仪容,常知县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来到府衙门前。

  值差的皂吏认出了他,满脸堆笑道:“见过常知县。”

  常知县没端架子,轻笑道:“本官此番前来有要事与县长商议,劳烦通报一声。”

  “常知县稍待片刻,卑下这就去通报。”

  皂吏说着转身走进府衙通报。

  不多时,便又折返回来:“常知县,县长有请!”

  “有劳了。”

  常知县微微颔首,抬脚迈入府衙大门。

  一进大堂,就见韩桢主动迎上前,笑容满面道:“常知县,久等了!”

  常知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姿态放的很低,躬身作揖,面带歉意道:“县长恕罪,实是家中琐事太多,昨日处理好之后,便立刻动身,马不停蹄的赶来。”

  到底是什么原因,双方心里都有数。

  但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讲。

  “能来就好!”

  韩桢微微一笑,握住他作揖的双手,将其扶起。

  招呼常知县坐下后,韩桢吩咐道:“来人,上茶!”

  很快,一名小吏端来一杯热茶:“常知县,请用茶。”

  接过热茶,常知县抿了一口,默默在心中整理思绪。

  投诚的态度到了,接下来该谈谈待遇了。

  他常玉坤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也有七情六欲。

  退一步万说,你韩桢不给好处,大家伙凭什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你造反?

  是不是这个理?

  他聂东是闲着没事干吗?

  不就是觉得,跟着伱韩桢造反有前途,比躲在深山里开荒种田要好么。

  他刘锜放着小衙内不做,跟你当反贼,是脑子犯痴傻了?

  凭一腔热血,还是知遇之恩?

  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永远绕不开两个字,名利。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这个货字,可谓是道尽了本质。

  这些浅显的道理,韩桢自然心知肚明。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家人可安顿好了?”

  闻言,常知县放下茶盏,如实答道:“下官昨日已修书一封回老家,命贱内贱卖田产、商铺,带上家人日夜兼程赶往益都。估摸着,再也半个月应当能赶到。”

  “目前官位紧缺,暂时先委屈常知县继续在临淄县任职,待到年后再另作安排。”

  韩桢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先前咱们约定好的分红,依旧有效,往后兴许会更多。”

  不止是常知县的分红没有取消,赵霆、刘宓的分红同样没有,韩桢心中隐隐有一个计划,是关于官员贪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