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很废很小白
书房的窗户,正对着后院。
那颗枝繁叶茂的槐树,此刻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些枯黄的树叶,还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彷佛随时都会飘落。
常知县看着窗外出神,心中思绪万千。
如今的大宋,便如同这颗槐树。
然花有重开日,枯木可逢春,但大宋还有机会吗?
“没有了!”
常知县摇摇头。
为官这么些年,让他看的越来越透彻。
三冗问题已达顶峰,百姓也已被压榨到了极限,穷者恒穷,富者恒富。
当今官家虽昏庸,但这一切并非是他一手造成,早在开国之初便已埋下祸根。
如今的大宋,已然病入膏肓,无药石可医。
就算西军平定国内叛乱,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念及此处,常知县神色挣扎,隐在宽袍大袖中的双手,不断变幻姿势。
福伯靠着书架,感受着一旁煤炉传来的阵阵热浪,整个人只觉得暖洋洋的,知不知觉间就打起了盹儿。
人老了,就容易犯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中忽地响起常知县咬牙切齿的声音:“福伯,研磨!”
福伯顿时一个激灵,缓了缓神后,走到书桌前开始研磨。
片刻后,福伯说道:“阿郎,磨好了。”
“嗯!”
常知县嗯了一声,抽出一张信纸,提笔蘸了蘸墨汁后,笔走游龙的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
放在平时,福伯在常知县写信时,会刻意回避。
但因先前的谈话,让他忍不住瞄了一眼。
【吾妻见字如晤:
自吾远适临淄,未睹芳颜已数载矣。虽隔空飞鸿,音貌历历,甚念!
忆昔年负笈江城,卿若秀竹扶风,一见同好,屈指已臻六六之数,吾二人皆双鬓染霜矣。曩时,吾雅好辞章,摹《上邪》之意,书诸尺素,几盈卿妆箧。幸为卿所珍,几度迁徙,未尝散佚。
书不尽言,即日售卖田地、商铺,敛浮财携家中老小,日夜兼程,赶往益都。莫问,莫猜,莫妄意!
夫博琼手书,癸卯年十月二十六日。】
顷刻间,一封梅花小楷写就的信,便完成了。
常知县轻轻吹干墨迹,细心折迭,做好字封后,这才塞入信封之中。
“福伯,将信送回老家。”
接过信件,福伯面色迟疑的提醒道:“阿郎,此事万万要慎重啊!”
常知县一脸决绝,摆手道:“莫要多言,我意已决,去休!”
见状,福伯也不再多言,拿着信件便匆匆出了书房。
待福伯离去后,常知县吩咐道:“来人,请刘县尉来一趟书房。”
不多时,刘勇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地走进书房。
“不知常知县唤下官有何事商议?”
此时的刘勇,已逐渐适应了身份的转变,言行举止间,竟真的有些威势。
常知县吩咐道:“本官明日将动身前往益都一趟,临淄县一切大小事务,便暂且交予刘县尉处置。”
刘勇先是一愣,旋即面色为难道:“常知县,下官怕是不行啊。”
他这个县尉,主管县中治安,掌三班皂吏,平里日清闲的很。
眼下突然让他暂代知县,掌管县中一切大小事物,刘勇心中压根没底。
常知县安慰道:“县中如今无甚大事,小事自有六曹胥吏去办,不需伱费心。”
“那……那下官权且试一试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勇只得点头应下。
“放心,本官过几日便回来,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让驿站快马加鞭告知本官。”
又交代了一番事宜后,常知县将刘勇打发走。
转头看着窗外的槐树,他不由叹了口气。
韩二,你可莫要让吾失望啊!
第226章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第226章 0223【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翌日。
一大早,常知县便迎着寒风,赶往益都郡。
既是投诚,关键在于一个诚字。
更何况,投诚之后的待遇,还需争取一番。
所以,他必须亲自去一趟益都。
如今从临淄去益都,很少有人走官道了,都是走水路,顺流而下,只需两个时辰便到了。
韩桢也命人将淄水码头扩建了一番,又修了一条宽厚平坦的大道直通郡城。
清晨出发,中午时分,常知县就坐着马车驶入郡城之中。
他有段时日没来郡城了,上一次来,还是去岁年节时,来府衙叙职考核。
坐在温暖的车厢内,常知县将窗帘掀开一道缝隙,打量着郡城的变化。
寒冷的天气,并未阻碍百姓的热情。
只见街道上行人如织,商铺大门洞开,路边支起一个又一个小摊。
街角处,偶有一两个乞丐缩在那里,身前摆放着一个破碗。
做了这么多年的知县,常知县深知,想要了解一地民生,不要看人口多少,农田几何,只需看百姓的精神面貌就能得知。
毕竟,繁华的假象可以伪造,唯独发自内心的精神面貌伪造不了。
比起去岁来时,郡城百姓精神好了数倍,嬉笑怒骂间透着蓬勃的朝气。
胥吏整顿了,苛捐杂税取缔了,欺行霸市的泼皮和帮派也没了,甚至就连郡城外盘踞多年的匪寇,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连串的改变,让郡城百姓由内而外的感到轻松,压在肩头的担子,忽然之间没了一大半,就连走路都比以往轻快了几分。
至于乞丐,这就没法子了。
不管多繁华,多富庶的地区,都会有乞丐,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是懒,不想劳作,不想被拘束,只想过不劳而获,天作被地当床的日子。
事实上,韩桢已经将郡城中的乞丐清理过一遍了。
上了年纪或天生残缺的人,安排一份扫大街,看空房这类清闲的活计。
至于那些手脚健全的乞丐,上个户籍,发些口粮和纸衣,安置到乡下开荒种田。
没种子没农具,没问题,府衙借给你。
担心还不起?
没关系,可以分期付款,且不收一文钱利息。
反正就是一句话,物尽其用。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乞丐赖在城里不走。
对这种懒人,韩桢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抓进牢里除了浪费粮食之外,毫无用处。
总不能全杀了吧,那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所以只得放任不管,任由其自生自灭。
“知县,到府衙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来到府衙门前。
听到车夫的提醒,常知县回过神,应了一声后,掀开门帘走下车。
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
整理了一番仪容,常知县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来到府衙门前。
值差的皂吏认出了他,满脸堆笑道:“见过常知县。”
常知县没端架子,轻笑道:“本官此番前来有要事与县长商议,劳烦通报一声。”
“常知县稍待片刻,卑下这就去通报。”
皂吏说着转身走进府衙通报。
不多时,便又折返回来:“常知县,县长有请!”
“有劳了。”
常知县微微颔首,抬脚迈入府衙大门。
一进大堂,就见韩桢主动迎上前,笑容满面道:“常知县,久等了!”
常知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姿态放的很低,躬身作揖,面带歉意道:“县长恕罪,实是家中琐事太多,昨日处理好之后,便立刻动身,马不停蹄的赶来。”
到底是什么原因,双方心里都有数。
但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讲。
“能来就好!”
韩桢微微一笑,握住他作揖的双手,将其扶起。
招呼常知县坐下后,韩桢吩咐道:“来人,上茶!”
很快,一名小吏端来一杯热茶:“常知县,请用茶。”
接过热茶,常知县抿了一口,默默在心中整理思绪。
投诚的态度到了,接下来该谈谈待遇了。
他常玉坤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也有七情六欲。
退一步万说,你韩桢不给好处,大家伙凭什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你造反?
是不是这个理?
他聂东是闲着没事干吗?
不就是觉得,跟着伱韩桢造反有前途,比躲在深山里开荒种田要好么。
他刘锜放着小衙内不做,跟你当反贼,是脑子犯痴傻了?
凭一腔热血,还是知遇之恩?
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永远绕不开两个字,名利。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这个货字,可谓是道尽了本质。
这些浅显的道理,韩桢自然心知肚明。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家人可安顿好了?”
闻言,常知县放下茶盏,如实答道:“下官昨日已修书一封回老家,命贱内贱卖田产、商铺,带上家人日夜兼程赶往益都。估摸着,再也半个月应当能赶到。”
“目前官位紧缺,暂时先委屈常知县继续在临淄县任职,待到年后再另作安排。”
韩桢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先前咱们约定好的分红,依旧有效,往后兴许会更多。”
不止是常知县的分红没有取消,赵霆、刘宓的分红同样没有,韩桢心中隐隐有一个计划,是关于官员贪腐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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