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步舞
时间匆匆，
一转眼功夫，过了一个多星期。
这期间，先后发生的两件大事，先是《中美建交公报》的宣布，再是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结束，大会正式定下改开基调，这两件大事的接连上演，让中科社新走马上任的小陆老师名声大躁，再也没一个师生敢怀疑小陆老师专业水平不够。
至于说当初唱反调的副教授梁钟平，也不知又犯了什么神经，居然写请愿书，甘愿去南疆当一名文宣工作者。
说是，
如果半年内南疆当真有一战，他愿亲上战场，用自己的笔，自己的相机镜头，去记录下那里的一切……
这天，陆亦轩接到学校传达室通知说，有他的国际邮包，需要拿上个人身份材料证明以及单位介绍信，去邮局领取。
陆亦轩在学校办好手续，出门骑车到了跟马丰都约定的汇合地点。
为了给马丰都一些商业运作方面的影响与引导，陆亦轩这段时间很有耐心地和马丰都跑了几回‘收破烂’生意，本来是约好的，今天换西城区扫街‘收破烂’。
见面之后，马丰都告诉说：“轩子，你不是让我注意打听，哪儿有卖房子的嘛，西城达人巷那片，有那么一户人家，子女都在海外，最近正打算卖掉祖宅出国，要不要去看一下？”
“要，当然要！”
陆亦轩眼睛不由地就是一亮，有人要卖掉在京城的祖宅出国，这机会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而且听马丰都说的这西城区达人巷，
这位置，别看现在不怎么起眼，算是京城里相对比较差一些的地段，可这是内环之中的产业。
亲娘乖乖，这要是再过十几二十年，都不用到下个世纪，京城内环之中的产业，那能是用寻常商业地块概念来衡量吗？
于是两人也不着急去扫街‘收破烂’了，一人骑车，一人蹬着三轮，风风火火杀奔卖房人家所在。
不大会儿功夫，到了地方。
看到马丰都所指的一片豪门大宅院，陆亦轩微有些傻眼。
原以为，就是户四合院之类的所在，哪儿曾想，马丰都居然直接将他引来这样一座古代王公贵族才住得起的园林之所。
好嘛，这院子，差不多都直接能占去大半条街，粗略预估一下，这面积，怕不得有个十亩地。
“马老哥，这家主要卖的院子，不会是这整片包括在内吧？”陆亦轩在吞咽口水了。
“就是整片院子呀！”马丰都昨天听说之后，就已经进院子里看过一回，深宅、大院，据说是前清时一位八旗王爷的府邸。
院子绝对是块风水俱佳的好地儿。
院子里面，尽管已经没什么值钱古董玩意儿了，但整栋院子这建筑本身，基本上都保持完好，本就是相当有人文价值的一处地儿。
他特意打听过了。
要知道，类似产业，很多都在解放初期，历次的运动之中，要么被人为毁坏，要么被充公成了国有。
这家户只所以现在还能当私产归属，据说是家主在十年特殊时期蒙了冤，另外还有什么重大立功表现，最近这几年，国家拨乱反正，恢复政策，房子才又回到了家户主手上。
第124章 难题
第124章 难题
提及这院家户主的一些过往事，马丰都挺有些唏嘘感慨。
简单一句话可以概括这院家户主的心情，如今这是好容易等来了政策宽松时刻，原本无望拿回的产业，眼下又有了希望重新回到手中，但又生怕不定哪天政策口又有了变化……
再加上其家人，基本上又都是解放前就通过门路去了海外，留下一老爷子如今年事已高，不忍再骨肉相离。
眼下正好是赶上了国家改开政策既定，对于公民申请出国等各方面的政策，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总之这家人在海外能量挺大的吧！
眼下，这是想要抓紧一切机会，无论如何，也得把老爷子给运作出国，在海外团聚。
两人一同进了院子。
“老马哥，这里住这么多户人家？莫非都是这里的租住户？”
进院子走不几步，外面看上去雄壮豪阔的院子，却有那么一片扎眼的居民混杂景象，左右几进的厢房，也都被隔离成好些‘单间’，乍看之下，仿佛那皇城根下依着城墙搭建起来的窝棚，让这院子的气势，一下子从天堂坠入地狱了般。
看到陆亦轩皱眉不展，马丰都凑近他耳边飞快嘀咕了几声。
陆亦轩脚步一顿，好嘛，心说难怪这家人着急要把政策平反回到手中的房产给卖掉，感情这政策虽然得到了落实，但是之前房产被充公之后，被分配给到许多无产市民手中，成了十好几户人家混杂而居的大杂院。
也就是说，即便是房子买到了手，怎么能想办法让杂居此间的市民搬走，却还是个相当让人头疼的事情。
“轩子，要不然，咱们还是撤了吧！”
“没事，来都来了，咱们先跟房主见个面，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另外他家这院子挺大一片地，后面那片园林，现在政府是怎么个处置方案？我挺喜欢这地方，将来等我结了婚，成家立业，把家安在这里，啧啧啧……”
“那你可就成了王公贵族啦！”
哗～～～～
两人正唠着，冷不丁一个棚屋内，一妇人直接一大盆脏水向院井泼了来，乖乖，差点没淋他们一个落汤鸡的下场。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马丰都指着妇女就嚷上了。
“什么怎么回事！谁让你杵哪，像根木桩，你们干嘛来的？谁让你们进院来的？是不是想来我们大院偷东西……”
好嘛！
马丰都才嚷一句，妇女反而更来劲，叫骂就不说了，直接反咬一口，上来就诬蔑他俩是进院偷东西来的。
妇女这里一嚷嚷，东西南北，院里杂乱无章的棚屋中，两侧厢房中，南北大屋中，眨眼之间，一大堆的男男女女，老的少的，都钻了出来，眼神冷漠地看向两人。
“你们到底干什么来的？”一黑脸汉子嚷道。
“咋滴，我们干什么来的，还要跟你报备一声？你是这大院的户主怎地？”马丰都年轻时候就爱跟人打架，如今也才不过二十三四岁，被刚刚那妇女胡乱攀诬那一下，心头憋气，怎么肯好声说话。
黑脸汉子打量两人一眼：“说话客气点！”
陆亦轩摸出身上带的大前门香烟，笑着上前：“大哥大哥，别生气别生气，来抽根烟先。”
递上一根烟给了黑脸汉子，又向周围几个冷着脸的男人，也都散了根烟。
马丰都眼见陆亦轩如此，知道再杠下去要坏了兄弟伙的卖房大事，忍下闷火，迈步直接往内院深处走了去：“轩子，那老爷子在内院住，不用跟他们浪费口舌。他们都是死皮赖脸住在别人家不肯挪窝的无赖，一个个鸠占窠臼，都还横得要上天！”
陆亦轩暗叹一声，跟上了马丰都的脚步。
走出不多远，分明听到，背后有妇人的恶毒咒骂，说着什么“老娘死在这儿也不搬”的狠话。
身后，还有很多议论声音。
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指戳着两人背影，说着些没营养的狠话。
“轩子，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房产，买到手也是个烫手山芋。我昨天来打听情况时，凑巧遇到有来看房子的人，别人一看那群人的狠劲，直接就打了退堂鼓。刚刚那个恶婆娘，分明就特妈是故意往咱俩身上泼脏水。唉，仗着自己是无产者，真是死皮赖脸，强占着别人家房子不走了！”
陆亦轩道：“没事，多大点事！”
马丰都叹口气：“唉，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咱别贪这小便宜，到头来却吃了大闷亏。那老太爷，那老太爷在屋里面吗？来看你家院子的买家啦！”
内院角门进去，挨墙根下搭建有一石棉瓦小屋，屋墙一侧的烟囱向外冒着缕缕青烟。
与陆亦轩心中想象的内宅大院高屋大房林立有点反差太大，内院面积足够之大，但是这院里赫然被开垦出来一陇陇的菜田，放眼望去，还能看到菜田里的青绿韭菜、外层裹满枯黄干叶的大白菜、茄苗光秃干硬的杆子。
再往前有老大一片荷塘，不过池子里水早就抽干了，一眼望去，还残留有挖坑掘藕的痕迹……
这景象，让他冷不丁有点回到乡下的感觉。
感情这原属王公贵族园林式深宅大院的所在，已经被前院杂住的那群无产者，悉数都给开垦成了城中农家乐。
一个小老头掀开小屋门帘走了出来，打量二人：“你们想买我家这大宅院？”
马丰都满脸堆笑迎上前：“那老太爷，我这位兄弟，中科社大学的最年轻有为讲师，是他想买您家这大宅院，想将来结了婚，在这里安家落户过日子。”
陆亦轩同样迎上前：“老爷子，您现在就一个人独住呀！”
听到马丰都刻意带着几分吹捧陆亦轩的话，小老头儿特意又打量陆亦轩一番，竖起了大拇指道：“好后生，这么年纪就当了大学讲师，年轻有为呀！”
“那老太爷，你家这大宅院，政府现在真的同意您家往外买卖呀！”马丰都道。
“政府当然要同意了，我家才敢放出这风声来，不然这事情怎么能成？”
小老头儿腰背一挺，跟着却带着几分歉意，指指前院方向，“只是不怕要你们二位知道，我家这大宅院，房契归属权尽管拿回来了，但前院住着的那帮子人，老家伙我可没本事把他们赶走。你们真要买下我这大宅院，你们得自个儿想辄，看看要怎么和他们讲这个理儿……”
第125章 一万美金
第125章 一万美金
那老爷子对自家眼下的情况到是没做任何的隐瞒，直话直说了前院被总共十六家无产者占着不肯挪窝的实情。
甚至对房屋交易的时间期限，也卡得无比之紧，真是恨不得立马就有个人掏钱接盘，然后他们家能够直接拿了钱走人。
“老爷子，您能全权做得了这房屋买卖的主吗？”陆亦轩问道。
“这点陆先生你完全不用担心，我有房契，户主身份登记就在我的名下，政府那头也都有备案可查，一切交易流程，绝对合规合法，来不得半点虚的。”
“嗯，哪您家这大宅院，打算什么价格出手？”
“这个数，”那老爷子伸出一根手指来比划道，“一万美金！”
“一万美金？老爷子，您家卖这房子，难不成还得指定了要外汇？”马丰都惊讶道，真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陆亦轩也是没想到，别人是要用外汇交易，这不诚心难为人嘛！
这年头，哪个私人手里会存着外汇？
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按捺下来，继续又问道：“老爷子，一万美金可不是小数目，您家这大宅院，说不客气点，您真肯定卖这价能卖得掉？”
“我儿子说了，卖不卖得掉，挂出这个价钱试试再说，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先把房契保留着，让我人先赶下个月去到北美再说……”
陆亦轩眉头微挑，这可将他给将住。
原本还尝试看看能否压个价再说，毕竟这是一万美金，折合人民币，这得多少钱？还不得小十万块啦？
眼下虽说在国内的外汇兑换价格，人民币和美金，差不多是一比一的比率。
但这个是完全没有任何参考意义的，毕竟国内对外改开还在初期的初期，只是大会刚刚胜利召开，相应的外汇兑换汇率之类，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国际价值体现。
一万块人民币好弄到手。
要是手上有一万美金，想兑换成人民币，同样也很容易实现。
但是想要将这个过程逆转这么一下子的话，他就只能呵呵了，完全没有相应渠道搞这么一大笔外汇。
上次卖歌曲版权给赛琳达赚的那十万美金，只是个账面数字，后来的钱，全部都投入在了南港分公司的运作之上，也正因此，他成为南港分公司真正意义上的掌控人。
这些，都是他跟赛琳达的私下协议。
没得办法，不这么做的话，那十万美金，压根就没他个人的什么事……
“对了，老爷子，我再多问一句不太合适的话，眼下在国内买卖交易，想要拿外汇的话，手续会很麻烦，而且就即便我真能弄来一万美金，估计您想带上这笔钱出境的话，也挺够呛的吧！要不然，用人民币您大不了价格再多点，咱们都有得商量，你看如何？”
老头儿显然也是完全没想到这么多，愣怔了下。
他沉吟片刻，又认真打量陆亦轩一眼，道：“你说你是中科社的大学讲师？你贵姓？”
“免贵，我姓陆，全名陆亦轩。”
“行，这样吧，小伙子你真要诚心想买，回头等明天你再多跑一趟，我去挂个电报，问一下我儿子，看看这个事情，这个外汇还是人民币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没问题，那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找您。”陆亦轩同样也需要时间，仔细谋划一下这笔买房子的钱要从何而来。
等出了那府宅院大门，马丰都摇头道：“轩子，你当真下茬要买这院子呀？一万美金，啧啧啧，这那家人，果真不愧是前清的王公贵族，还真是敢开这么个口，真敢要价！”
“买卖交易，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哪来的怨气。”
“呃，轩子，实在要不成，你也别太失望，老哥哥我以后再多给你留心访着就是。现在咱们干什么去？”
“我要去一趟邮局，取个包裹。”
“那成，我去扫街收咱们的‘破烂’去喽，哈哈，晚上咱再继续合计。”
“好！”
分手告别，陆亦轩骑上自行车直奔邮局。
一万美金，到底上哪儿去筹这么一大笔外汇，早知道要有今天这事儿，当初给总装后勤、给秦西军工贸这两家客串军贸奸商时，说什么也得让他们把奖金折算成美金给自己。
到了邮局，办了一堆的手续之后，终于是领到了自己这件来自海外的邮包。
东西是乔妮安娜这妮子从北美直接邮寄过来的。
看看邮寄时间，邮戳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算算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乔妮安娜这小妮子刚刚随团回国后不几天，就将邮包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