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荀言知道他并不是会托大的人,没多迟疑,三两下画了阵,提刀就走。
秦以川捏着那块没有融合的黑玉书,向着另一个方向赶过去。
尾湖人家不多,但大多数都已经空了,有的有纸条,石头人像都摆在窗口。
剩下的没有纸条,门口也没有挂那幅画,整个屋子空荡荡的,看不见人。
但这些没有挂上画的家里和那些有石像的不一样,屋里乱糟糟的,有仓促中收拾东西逃离的痕迹。
这些家里没有人,并不是因为遇害,而是自己逃走了。
柳槐家后那户姓吴的老夫妻家里,就是如此。
上次来尾湖的时候,因为吴家供奉了一个从墓葬群里挖出来的佛像,和佛像建立了某种契约关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自己的生命和佛像做交易,换取心愿实现。
秦以川斩断了这个契约,把佛像放在东洲仓库给那些鬼做摆件,吴家一家才安生起来。
吴家后边就是山。
秦以川确认房子里没人之后,本能地向后山多看了几眼,心中稍微动了一下。
村里人肯定还有没被咒术缠上的,就比如柳槐,他本身就是风水行当的人,又有秦以川当初给他的一块黑玉书,遇见再厉害的东西,只要不是鬼门高手这个等级的,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现在也失踪了,会不会是他带着剩下的乡亲们躲起来了?
秦以川闭上眼睛,手腕上的黑玉书红光再起,然后是他手里的碎片,他的意识像雷达一样向四下散开,小心地感应黑玉书的位置。
在半山腰上的一个废弃地窖里,感应到一个小小的红点。
这地窖已经是七八十年前挖出来的,最开始是做防空洞用,以躲避战乱空袭,之后战争结束,因其冬夏相对恒温,就成了村民储藏土豆萝卜大白菜的地方。
再之后经济发展,虽然尾湖不算富裕,但已经用不着一天到晚吃这些储藏菜了,这地窖就逐渐废弃了。
村里小孩爱偷偷进去玩,屡禁不止,大人怕地窖塌了出事,就每年都会加固一下,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又派上用场。
村里幸存的只剩下二十多人,都挤在这地窖里,没有光源一片漆黑,蓦然有个红光亮起,在躲藏的村民中引起一阵骚乱。
柳槐见脖子上挂着的石头亮起来,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里涌起一阵狂喜。
柳槐:“乡亲们!有人来救咱们了!上次来村里救了吴叔吴婶的秦先生,肯定是他来了。大家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出去,我去去就来。”
第471章 将人变石头
一个村民忙拉住他。
村民甲:“等等小柳!你现在去,不怕那东西找过来?”
柳槐:“二叔你放心,既然秦先生来了,那东西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东洲仓库在捉妖捉鬼这方面是专业的,而且秦先生可不是普通人,我上次听他和他身边那人说话,秦先生,很可能是活了好几千年的世外高人。”
被柳槐叫二叔的人听得半信半疑,但是大家活到现在,全靠着柳槐一个人,既然他相信那个秦先生,他们也愿意相信柳槐的判断。
柳槐小心地将地窖的挡板推开一个缝隙,现在已经不下雨了,天上的乌云散了一点,隐约露出一角月牙,光线特别微弱,但总比没有强。
柳槐闭气凝神,感应着黑玉书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
草丛间都是露水,柳槐的裤子从膝盖以下都被打湿了,再加上山里草木茂盛,没走出几百米,柳槐就觉得腿上越来越沉。
起初他以为只是裤子吸了水变重了,但没想到越走越慢,到最后,几乎迈不开步了,他才觉得不对,攥紧黑玉书,猛然一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
柳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奇怪,那东西没有追过来,有黑玉书在手,其他妖魔鬼怪都不敢近他的身,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他回过头,刚想接着走,冷不防看见前面多了一道白影,一个面如土色的女人正站在他面前,两个人鼻子尖都险些碰到一起。
柳槐的心脏吓得足足有三秒钟是停滞的,反应过来之后转身就跑,腿却被一双铁钩似的手抓住,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
那女人直挺挺地倒下来,就摔在柳槐身上,柳槐觉得自己被棺材板用力拍了一下,鼻子里面火辣辣地疼,绝对被这个东西撞出满脸鼻血。
他想把这女人推开,双手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在这名副其实的鬼压床之下,他只有脑子和眼睛是能动的。
但这没有什么用。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脑子有,但绝对到不了自救的水平,只能在心里拼命嘶喊,希望秦以川能感应到黑玉书的位置前来救他。
一个冰冷又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柳槐竭力抬眼,看见的是一支毛笔,上面沾了惨白的妆粉,此刻正沿着他的眉骨向下画。
毛笔经过之处是深但骨子里的凉,似乎能将从皮肉到骨头都一起冻住。
人的触感在这一刻被极度放大,柳槐能感觉到笔的毛发缓慢接触到眼皮的感觉,心中惊恐已经溢于言表,这笔能把人变成石像,她这笔落在眼睛上,自己从此往后就得成独眼龙了!
柳槐也顾不得祈祷秦以川救他,脑袋里只知道要豁出命来想挣扎,根本没注意到他脖子上的黑玉书越来越亮,甚至温度已经到了灼烫的地步。
最终在毛笔马上就要落在眼球上时,红光化作一道锋利的刀,嗖地一下,从压在身上的女棺材板脖子上穿透过去,砰地钉在树上。
毛笔停下来,柳槐一把将女鬼掀翻,连滚带爬地爬出三米远,手指碰上被她毛笔接触到的地方,果然已经没有知觉。
他尚且没来得及悲戚,就见不远处又有两个人影由远及近,速度之快眨眼就到眼前,柳槐心中一凉,难免生出几分绝望。
然而那人影到了近前,柳槐才看清楚,这两个人的行动并不像女棺材板一样僵直冷硬,而是正常行走,甚至随着其越靠越近,身影还多出两分眼熟。
秦以川:“做得不错,关键时刻,竟然连黑玉书都能用了。”
柳槐乍一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无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随后才后知后觉接着害怕,腿一软趴在地上。
柳槐:“秦大哥,你真的亲自来了。”
秦以川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秦以川:“还没过年呢,用不着你磕头。村里发生什么了?”
柳槐:“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是一觉醒来,村里好些人都发现自己家堂屋正对着大门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张画,画得虽然挺好看,但多看几眼,就总让人觉得画里女人在盯着自己看,很瘆得慌,所以很多人就把这画摘了。有的觉得画得还不错,就随手收起来;有的觉得这东西邪性,就直接给扔了。可是没想到,收起来也好,扔出去也罢,等到第二天一起床,那画还是原模原样地挂在那。”
“如果只有一家这样,那大概率是有人故意使坏,但出去一打听,发现好几家都是如此,大家就慌了,觉得村里肯定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着急让我给看看。可是我将那张画反复研究了好几遍,始终没发现哪里不对。只能先把画卷起来,压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晚上熬着没有睡,安了个监控看情况。监控里什么变化都没有,但等我清早出去,却发现那画早就挂在墙上了。直到这个时候,我知道这画的确是有什么东西作祟,但没有往很坏的方向想,觉得莫不是山里什么灵物成了精,恶作剧了,毕竟除了在人家里挂这一张画,村里没发生其他事,乡亲们也没遇见惊吓或者受伤。
我把画上这个人拍下来,用搜索引擎识图搜索,发现这画还是原创的,网上根本没有这张图。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发现村里有一家从前一天开始就没有动静,邻居不放心去敲门也没有人回应,把门撞开后才发现那一家四口已经全不见了,只剩下地上放着七个石头人像,还有一张挂在门口的画。有个孩子眼尖,看见那画上,女人的嘴唇上有了颜色了。我这才知道,这鬼东西并非没有危险,她能将人变成石头,而只要有人变成石头,画中就能多一分的颜色。”
“我立刻让乡亲们把所有的画都收在一起,用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又让各家聚在一起,盯着自己家的屋子,确保那画不会回来。画烧了之后,的确安静了两个晚上,可是到了第三天,我半睡半醒的,就听见好像有人在客厅里哼歌,把我吓醒了,偷偷下楼一看,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正坐在客厅茶几上描眉。”
秦以川:“这个女人,就是画中的那个?”
柳槐:“我也不知道,我看不清她的脸。就很奇怪,她的脸分明没有遮挡,也没有易容,可我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是她长得很漂亮,但具体是怎么个漂亮,我又说不上来,等之后再回想她的样貌,发现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唯一的一点印象,她的脸上。好像长着几朵梅花。”
说到这些,柳槐突然看见秦以川眉骨上的那一点红痕:“秦大哥,你脸上这是?”
秦以川:“咒术留下的。刚才那个人在你们脸上画的东西,就是在下咒,将人类的血肉提取到自己身上,偷走人的生机,而把自己的死气转嫁给人类。人类的身体承担不住他的死气,就会变成石头。”
柳槐:“那你……”
秦以川:“这么点咒术,对我起不了作用,过两天这红印就消下去了。这种咒术我只是听说过,但也从来没真的见有谁用过,画中女人的来历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有另一个问题要问你。自从我们上次离开,尾湖有没有陌生人出现过?也不光是陌生人,其他离开村子很久突然回来的也算。”
柳槐:“你说吴端阳?”
吴端阳就是和佛像定下契约的吴家大婶的儿子,是尾湖村里少有的在外上大学的年轻人。
秦以川:“他是不是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第472章 巫族的咒术
柳槐:“没错,他带回来一个姑娘,说是他女朋友。两个人是回村创业的,承包了两个山头,说是在研究新品种的草莓种植,他们和吴婶一家没住在一起,大多数时间都耗在山上了,不怎么在村里出现。”
秦以川:“他们现在人呢?”
柳槐:“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听吴婶说,两个人可能有什么急事,突然就走了,走之前连家都没有回,只给吴婶发了条短信。秦大哥,你怎么看?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秦以川:“这个吴端阳未必是真的吴端阳。我也是刚知道,从我们俩上次来过之后,尾湖这里就一直有人监视着。”
柳槐:“为什么?尾湖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监视的吧?难道,是为了黑玉书?”
秦以川:“不仅是黑玉书,他们怕我在这里藏什么宝贝,所以才伪装成吴端阳。但是他们也遇到了麻烦,这两人不出意外是已经死了。”
柳槐:“凶手是那个画中女人?”
秦以川:“不确定,得正面打个交道才行。对了,你们村里的乡亲呢?幸存者都和你在一起?”
柳槐:“对,大家都藏在地窖里。我们发现,那个女人的活动范围,都集中在村子里,大家在地窖已经躲了四天了,只有在有大太阳的时候才敢回去弄点吃的。秦大哥,你有办法救救那些变成石像的乡亲吗?”
秦以川:“我现在还不太能肯定,也要等见到那女人再说。山里一直在下雨,藏在地窖里不安全,叫上大家,先回村里,但别分散,一切等把那女人抓住再说。”
柳槐对秦以川言听计从,立刻转身回去,将躲在地窖里的人都叫出来,踩着满地露水往村里走回去。
柳槐在前面引路,秦以川和荀言走在最后,荀言一言不发。
秦以川:“心里有数了?”
荀言:“只有一点猜测。刚刚和那东西交过手,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秦以川:“非人非妖非鬼非魔,没有执念没有怨气,除了咒术,其他什么都没有。”
荀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东西,它是怎么使出咒术的?”
秦以川:“什么意思?”
荀言:“咒术是巫族原创的术法,因诡秘晦涩,很难习得,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小众,能学会咒术的,无一例外都是巫族人,因为他们安身立命的法门是巫术。巫咒本不分家,但巫术对经脉的要求与其他任何术法都截然不同,只有巫族经脉构成与身体结构异于人妖,才能修行。可是巫族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和普通人的区别。”
秦以川:“我能肯定,刚才那个,绝对不是巫族。”
荀言:“你听过巫族成神的传说吗?”
秦以川怔了怔,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指,忘川重生的传说?”
荀言:“没错。巫族自古就有一个独特的文化体系,他们很虔诚地认定,巫族人死后,必定魂归忘川,化作河底的一株彼岸花种子。等彼岸花生根发芽,开花之后。就会有重生的机会。忘川河水会完全冲刷掉魂魄的杂质,这种以纯洁之体重生后的人,会被奉为神明。在远古时期,所有传说可能有夸大和谬误,但不会空穴来风。”
秦以川:“忘川……忘川之下就是黄泉。我就说,鬼门的暗哨被杀,杜骁为什么不自己派人去查,反而要把这个消息告知我们。看来他也猜出来这里是什么东西,想让我们当马前卒,先来探路。”
荀言:“至今为止,我们虽然对上过天道,可对黄泉一无所知,更不清楚它进化到了哪一步。杜骁把调查的机会留给我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秦以川:“淌雷这种事,也能算好事?”
荀言:“我能融合意识的事情,杜骁大概还并不知道。如果施咒术的真是忘川来的,对付妖鬼的方法都没有用的,只能用意识的规则去控制它。”
正说话时,荀言突然顿住,视线向前一抬,果然见走在前面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柳槐和秦以川手里的黑玉书同时以红光撑开一道屏障,将尾湖村民笼罩其中,荀言的刀脱手而出,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在一个人影的脖子上。
柳槐:“就是她!她就是画里那个女人!”
秦以川从人群之后走过来,看着被荀言控制在刀下的女人,稍微眯了一下眼睛。
柳槐的形容很准确,这人虽看着是个女人,但那张脸,无论怎么仔细看,都没办法让旁人记起细节。
但她看上去,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和复杂的意识,可以规避危险,此刻即便被昆吾刀制住,也没有生出任何恐惧或者退却的心思,反而拿着那根下咒的毛笔想对荀言动手。
荀言伸手一挡,她的手变成了向外蔓延的树藤,顺着荀言的胳膊向上攀到脖子,逐渐收紧,荀言身上的煞气一震,树藤就被震成了满地碎屑。
荀言:“这东西不是人,是个被施了巫术的木偶。”
秦以川:“巫术施起来麻烦,中途使用必须时时维护,尾湖进出不便,那人想要控制藏在画中的傀儡,人就必须也藏在尾湖。”
荀言的目光从身侧这一队的村民身上一一掠过,村民被他这一眼看得遍体生寒,有胆小的更是忍不住后退半步。
柳槐:“秦大哥你们觉得控制木偶的人就藏着这些乡亲中间?这不可能,这些都是在尾湖生活了一辈子的,我从小就认识,现在又一起在地窖躲了这么多天,所有人都是正常的,不可能是别人冒充。”
秦以川:“也未必是躲在村子里,尾湖山峦众多,只要随便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躲起来,我们未必能找到他。”
柳槐:“那怎么办?如果每张画里都有一个傀儡,那我们这村子……岂不是要被傀儡包围了?秦大哥,你有没有法子,能感应出那个人的气息?我在书上看见过,巫族人和普通人修炼方法不一样,身上的气息也应该有差异。”
秦以川:“方法是有,但现在用起来,有一点麻烦。先下山,把大家都安置一下。夜里潮气重,这里还有孩子,万一生病了,现在山路毁了,想看病都是麻烦。”
秦以川说的这个孩子,是个叫瑶瑶的小姑娘,当年被附身,催动九生阵,意图让秦以川原地飞升。
失败之后,秦以川花了不少力气才保住她的命。
小孩长得快,差不多快两年没见,她的个头已经窜出一大截,人也不像当初那么自来熟,稍微内敛了些,贴着父母的手臂藏在人群里。
她还认识秦以川,但每当秦以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小姑娘总会低下头躲闪过去。
秦以川并没有把这种躲闪特别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两年前见了一面而已,小孩又不懂当年的事端,他们对她而言,其实只比完全陌生的人好上一点而已。
中途拦路的木偶傀儡的胳膊被震碎,但荀言并没有让整个人偶被销毁,他在人偶身上贴了一张定身符,将它也带回村里。
村民都被安置在柳槐家里,稍微洗漱一下,折腾了好几天的村民终于熬不住,很快就睡下。
柳槐的黑眼圈重得像熊猫,但仍旧忍着没睡,从柜子里翻出来一盒包装特别精致的茶饼,泡了三杯浓茶。
柳槐:“秦大哥,你刚说的方法是什么?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准备吗?”
秦以川:“你的风水,学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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