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秦以川不知道从哪拆了一根铁丝,将手电筒困在窗户的铁栏杆上,让小姜把能带的蜡烛都带上,准备出门。
小姜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他对秦以川已经有了非常盲目的信任,连问都不问,就照他说的做,末了又多拿了两个打火机,揣进兜里。
在他们三个人开门的时候,次卧柜子被打开,三个小鬼出现在门口,不说话,只用一双双黢黑的眼睛盯着他们看。
秦以川:“好好在屋里待着,保住自己的魂魄。只要魂魄不散,我就一定有带你们出去的法子。”
小姜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反应能力,意识到自己在藏着三个小鬼的卧室里睡了一天,因为当荀言将门用力拉开之后,他发现,楼道里的景象,已经彻底变了。
原来的楼道里到处都是化不开的黑暗,可是现在,不知道哪里来的光,将所有楼道都照得有模糊的光亮,借着这点光亮,能看见墙壁,地面,屋门,所有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用打碎的骨骼和血肉砌成的,这些血肉都是新鲜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味,随着某种缓慢的频率,正在一呼一吸地收缩。
就像活着的人正在缓缓地呼吸一样。
荀言走在最前面,抬头向楼上看了十几秒钟,手腕一震,西瓜刀上煞气冲天,提在荀言手里,一步一步地,谨慎地向楼上走过去。
秦以川对荀言的这种反应非常熟悉。
他们遇上了让荀言必须使出全力的对手。
秦以川刻意落后了两步。
他不像荀言,不管是不是魂魄状态,他都无法操控煞气,在面对黑影或者冷饮店的纸片人时,他还能和荀言打个配合,但是现在对上需要荀言全力以赴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荀言的后腿。
以及,保护好身后这个半路捡过来的小姜。
顶层的布局已经完全变了,四个房间融为一体,楼道上去就是一个巨大的黑门,门的质地非金非铁非铜非石,而更像一块坚硬的皮肤组织。
门有微微的颤动,荀言的刀尖微挑,小姜的嘴还没等张开就被秦以川用力一压脑袋,像按土豆似的将他压下去扑倒在地,一条坚硬且巨大的影子以他们谁都没看见的速度从头顶甩过去,一摊极腥的黏液哗地洒下来,熏得秦以川和小姜简直就要闭过气去。
小姜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失去了效用,意识像抽离出魂魄,以一个奇怪的第三人视角看着自己像个大号人形玩偶被秦以川甩来甩去,每一次都只能堪堪躲避那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的攻击,隔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多久了,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十分钟,他才总算是稍微缓过一点神来,反应过来。
秦以川似乎在用自己做诱饵,那个黑影对他非常非常有兴趣,哪怕已经被荀言的刀砍得遍体鳞伤,也始终不肯放弃。
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这么值得那东西关注吗?
小姜困惑。
但当他的衣裳被倒刺撕破,露出捆在腰上的蜡烛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能让那个东西感兴趣的不是他,而是他身上的蜡烛。
黑色的光像在眼前蓦然炸开的闪电,小姜什么都没意识到,就听见自己的耳朵边传过来一阵巨大的震颤感,有种自己听不见但是能隐约感应到的音波爆炸后向四面八方扩散开,眼耳口鼻都是一凉,大概都被震出血了。
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蜷曲着掉在身边,小姜的脑袋反射弧已经不够用了,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这是一条被砍断的巨大的舌头。
小姜心里惊恐,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秦以川拍拍他的肩膀,半扶半扯地把他拉起来,他才看见,那扇漆黑的门已经不见了。
没有门的房子看起来相当古怪,但并不陌生。
秦以川:“还真是你们。”
房间陈旧,天花板上亮着一盏灯,照亮整栋楼的光,正是从这盏灯里照出去的。
餐桌前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略显憔悴,但目光是阴沉的。桌子上的碗筷没有收拾,一盆没吃完的水煮肉片放在正中间。
房子的布置,是楼下的小圆的家。
眼前的女人,正是小圆的妈妈。
而对小圆妈妈而言,他们的出现,也出乎意料。
小圆妈妈:“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秦以川:“我们不是被你招魂过来的人吗?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反而比我们还惊讶呢?”
小圆妈妈不说话,她一直看着荀言被煞气包裹的西瓜刀,像盯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小圆妈妈:“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立刻离开这里,我就当你们从来没有进来过。”
“那可真谢谢你,对我们网开一面了呢。”秦以川语气里的反讽意味,不加掩饰。
小圆妈妈的脸色更阴沉。
秦以川:“让我们走也不是不行,但你得把钢铁厂里招过来的那些魂魄都交出来。”
小圆妈妈:“被招魂过来的人,都已经变成了养料被吸收了,你们本事那么大,整个小区都被翻遍了,不是都没有找到人吗?”
秦以川:“那个小孩呢?”
小圆妈妈:“死了。”
秦以川:“不可能。别人或许会死,但他身上有其他的东西护着,凭你还不一定能奈何得了它。”
小圆妈妈:“原来你是来找它的。”
秦以川:“他在哪?”
小圆妈妈不回答,她站起来,荀言的刀抬起来,西瓜刀的刀尖距离小圆妈妈,只有一步之遥。
小圆妈妈低头看了刀尖一眼。
秦以川:“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不刨根问底,只要你把现在还活着的生魂都放了,我们立刻就离开。”
小圆妈妈:“晚了。铜鳞蛇苏醒,那些生魂已经全部被吞噬,这一点我没有骗你。你们现在不走的话……可能就再也走不了了!”
地面剧烈摇晃起来,整栋楼都扭曲着颤抖,窗户玻璃发出尖锐的碎裂声,灰尘和瓦砾从天而降。
第438章 真正的幕后之人
小姜艰难地挣扎着想要站稳,本能地伸手想去扶墙,被秦以川一把拎过来,小姜心脏顿缩,发现自己触碰到“墙”的一片袖子,不知道被什么腐蚀出了一个大洞。
那种在楼道里听见的缓慢但有节奏的呼吸声再次响起来,虽然看不见,却让人本能觉得近在耳边。扭曲的墙壁将房间挤压得彻底变形,肉和碎骨组成的墙向他们三个人包裹过来。
在被逼入死角之前,荀言的刀砸碎身侧所有的窗户,拉着秦以川一跃而下,小姜变成了一个挂件被拎在秦以川的手里,在坠楼的风声中连喊都喊不出声音。
地面是彼岸花和灯笼组成的毫无缝隙的赤红,荀言在落到二楼的时候狠狠将刀刺出看不出形状的外墙,下坠的惯性被强行缓和,就这么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他已经抓住二楼外侧的“阳台”。
然后阳台在下一瞬就变成了一大块一大块锋利的紫铜色的金属鳞片。
这么短的时间内本不够一个普通人做出任何一种的特殊反应,可小姜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把身上的蜡烛全都照着一个方向扔了过去。
在蜡烛落地之前,有一条与刚刚一模一样的舌头闪电般地伸了出去,分叉的信子卷住蜡烛后迅速回缩,将一包蜡烛吞入腹中。
蛇信子掠过的地方,一大片的红灯笼被碾成碎屑,短暂地露出一片空地,三个人落在地表,小姜不像秦以川和荀言懂得卸力,已经被摔得爬不起来了。
眼前的景象完全改变了。
旧楼房已经彻底扭曲变形,一条遮天蔽日的巨大九头蛇取而代之,九条长长的蛇颈翻滚起伏,紫铜色的鳞片映衬在彼岸花和红灯笼之间,被染上一层昏暗的血色。
墙壁变成了鳞片,每一条蛇颈上都有一对狰狞的眼睛,目光凶厉,仿佛要将眼前所有人生吞活剥,以报刚刚被割断舌头的大仇。
荀言不是它的对手。
秦以川握紧撬棍和菜刀,他刚刚一听到铜鳞蛇这几个字就知道果然遇上麻烦了,这东西一直是守着黄泉路的凶兽,地府从诞生到现在,上万年的时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外人能够闯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有铜鳞蛇镇守。
黄泉路上它不是唯一一个看门的凶兽,但在全部凶兽里,它的实力绝对能排得到前面。
转轮王死了,铜鳞蛇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了这种半魂魄的状态,还把自己的身体与黄泉小区融合,变成了一个难以分类的怪物。
地府发生的事情,远远比他最初预料的还要多。而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小圆妈妈站在铜鳞蛇的一个蛇头上,秦以川问她转轮王到底是怎么死的,可她像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一样,抬手一指,铜鳞蛇的九个蛇头同时一曲一探,向他们撕咬过来。
秦以川咬牙扭头,扫了一眼通往小区外的道路,如果他们能够穿过那群红灯笼,回到冷饮店,还有一线生机。
地府这些东西有非常严格的等级尊卑,这种身份等级本身就是地府规则的一种,任何地府里诞生的东西都无法违背。转轮王身为十大鬼王之一,它的墓地,即使铜鳞蛇再怎么失去神智也不敢擅闯。
只是还没等秦以川开口,小姜的眼睛就瞪成了铜铃,目瞪口呆地看着荀言毫无顾忌地踏入遍地盛开的彼岸花里。
血红色的花朵将根扎在他的身上,而他身上的煞气顺着花的根茎渗透蔓延,红色的花瓣迅速褪色后被煞气浸透,满地赤红化作一片漆黑。
铜鳞蛇的进攻的姿态立刻一顿,和彼岸花为敌的红色灯笼都无比兴奋起来,它们对煞气的兴趣要远远超过彼岸花,所以当黑色的花飞速蔓延铺向铜鳞蛇的时候,那些灯笼也像追着血肉扑过去的暴虐的兽群,将铜鳞蛇围堵着淹没。
在原本灯笼与彼岸花对峙的核心位置,露出一堆新鲜的白骨,以及一些被啃食过血肉,却还没有死的人。
正中间的地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容貌憔悴,神态萎靡,两条腿的大腿以下已经完全没有血肉,左手的五根手指断了四根,右边手背也满是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痕迹,露出骨头。腹部被刮开一个缺口,能看到正在向外移动的彼岸花的根茎。
姜炳仁:“大叔?!”
这就是带小姜去拿蜡烛的那个大叔?
秦以川在中年男人身上反复扫了两眼,这人的容貌是完全陌生的,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莫名熟悉。
他们难道在哪里见过?
秦以川想不起来,但那个中年人见到他时目光立刻一变,本能地向前爬动一下,紧紧盯着秦以川。
中年男人:“我的猫呢?”
声音是陌生的,人是陌生的,问的话也突兀得很。可那股熟悉感分明更浓。
秦以川的心里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秦以川:“你是钢铁厂里那个小孩?”
眼前形容凄惨的男人立刻点头。
秦以川:“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你和钢铁厂的意识融合了?”
这个人虽然是中年男人的模样,智商也比在钢铁厂的宿舍楼里见面时高了一点,但他毕竟不是一个真的大人,尤其是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的时候,更无意之中流露出几分孩子气。
中年男人:“你能带他们出去吗?我要死了,我保护不了他们。”
荀言向后扫了一眼,彼岸花本是小圆妈妈这一派所有,现在反而被荀言控制。
铜鳞蛇的蛇皮固若金汤,却仍旧防不住这些阴诡的花,纤细的根系会沿着蛇鳞的缝隙钻进血肉,在其体内生根。铜鳞蛇体型巨大,这种花对他而言是天生的克星,被寄生后打滚挣扎,却怎么都摆脱不了。
荀言趁着铜鳞蛇无暇顾及的时候,将中年人周边的彼岸花短暂调开,秦以川和小姜立刻趁着这个机会将还活着的几个人拖出来。
红色的灯笼见有人来一拥而上,秦以川和小姜将速度提到极致,在灯笼扑在身上之前重新回到长满彼岸花的地方,但即便如此,也有两个灯笼像寄生虫一样贴在小姜的后背,灯笼皮碰到人会迅速融化,放出里面的火种。数量一多,人就会被活活烧死。
秦以川一把将灯笼从小姜后背扯下来,小姜和秦以川的手都被烫出几个水泡。
一盏灯笼沾在了与钢铁厂意识相融的中年男人喉咙上,被他自己伸手捏碎,灯芯中的火像硫酸,烧掉他脖子和手上仅剩的一层皮肤。
被烧穿的皮肤能看见喉骨,声带损坏,他连张口都变得困难。
铜鳞蛇见无论如何都无法驱除黑化的彼岸花,更为暴虐,不顾一切地扑来,九头联动,撞在荀言的刀上,西瓜刀碎成两段,巨大的力量将所有幸存的人掀飞出去。
处于狂暴状态下的铜鳞蛇无人可敌,身后的灯笼犹如跗骨之蛆,想穿过灯笼到达冷饮店,难度甚至并不比杀掉铜鳞蛇更低。
铜鳞蛇不肯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张口咬来,荀言眼底泛红,断刀一横只能硬抗,然而蛇信子绕过刀刃,直接卷住荀言的脖子。
第439章 钢铁厂的献祭
秦以川和小姜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菜刀与撬棍同时砍上蛇的信子与毒牙,只是对铜鳞蛇而言,没有煞气辅助的撬棍与菜刀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任何威胁,两个巨头一左一右张嘴撕咬,小姜本能就地一滚危险避开,秦以川却反而提着撬棍正面迎向蛇头,铜鳞蛇一张嘴将他吞在口中,未等下咽就如遭雷击,痉挛着重新张嘴,被煞气包裹的数十只灯笼在铜鳞蛇的嘴里淌出一大片火焰,秦以川从火焰堆里落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大圈才将身上的火压灭,来不及关心自己有没有被灯笼灼伤,他便又想故技重施。
但这一次,与钢铁厂意识相融的男人,比他更快了半步。
他捡起荀言断在地上的半截刀身,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胸前,用力一剜,裹着一层琉璃色光泽的心脏被活生生挖出来,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掷,让这颗心脏撞在荀言的身上。
琉璃色的光泽在触碰到荀言的刹那,已经顺着皮肤融进血肉,荀言竭力抬手,断刀上逐渐浮现出一层难以言表的气息,初遇并不让人觉得警惕惊恐,可是逐渐蔓延开后,却令人遍体生寒。
断刀抬起,又蓦然下落,第二条蛇信子被一刀斩断,铜鳞蛇已经疼到扭曲。
荀言脸上被蛇牙擦伤的一处伤口肉眼可见地快速愈合,刀上的煞气掺杂了琉璃光,变成一种浑浊又令人忌惮的灰色,黑化的彼岸花和灯笼都不约而同静默下来,一阵似有还无的木鱼声不知从何而起,一下一下,稳定而规律地敲击。
铜鳞蛇茫然地停下进攻的动作,藏在铜鳞蛇九头之后的女人神情中先是愕然,随即变成功亏一篑的怨毒,将一根又尖又长的锥子似的武器沿着铜鳞蛇的脊背狠狠刺进去,剧烈的疼痛驱逐了铜鳞蛇的所有理智,九个巨大的蛇头发起最后的全力进攻。
但荀言的身后凝聚起一个泛着白光的虚影。
那是一个穿着旧缁衣的和尚,神态肃穆,目光悲悯,看上去分明是个慈悲谦谨的僧人,却透出带着血气的威压。
铜鳞蛇的所有行动都停止了,九个巨大的脑袋顿在半空,透过荀言看向佛影,发出微弱又凄切的悲鸣。
善哉和尚,本是地府的地藏王。
铜鳞蛇生于忘川,诞生之初多得十大鬼王照料饲养。地藏于它,已被视作主人。
小圆妈妈一见佛影,短暂愕然后当机立断,将锥子一抽转身就逃,铜鳞蛇被断了两条舌头,哪里肯就此罢休,蛇尾如鞭抽在女人身上,女人被这一击掀倒在地,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走之后,当机立断将那根锥子刺进自己的肚子,黑色的彼岸花迅速将她覆盖,不用几个瞬息,尸体就已经化作一堆沙尘。
佛影淡去,铜鳞蛇发疯将人掀翻在地,九个头逐一在所有人中翻找,翻来覆去好几遍,直到最后确认真的没有那个人的影子,愤怒地将他们一尾巴扫开,将周围能破坏的东西都破坏个干净,最后将怒火洒向看不见尽头的灯笼。
但灯笼一定有人控制,它们似乎并不想与发狂的铜鳞蛇硬碰硬,沿着来时的路径后退,直到全部消失。
铜鳞蛇不甘心地向着灯笼退走的方向嘶吼,但根本无可奈何。
隔了许久,它回过头来,九个脑袋上的眼睛都凝在荀言的身上,试图从他身上再找出来一点熟悉的影子。
可是什么都没有。
铜鳞蛇不会说话,更不像人一样有复杂的表情可以表露出微妙的情绪。可是在它确定了善哉和尚的影子已经彻底消失了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彻底失落下去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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