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在蛇尾抽在他们身上之前撑出了一个结界符,这才好险没被一尾巴抽死,拖着李寒衣没命似的往黄泉彼岸游。
殷弘宁觉得自己这个飞禽做得实在是太失败了,谁家带翅膀的整日要在水里挣扎着逃命?
等殷弘宁和李寒衣跑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从水里爬上荒滩的时候,殷红羽也正巧收了羽翼落在忘川河畔,遍地鲜红的沙粒映衬着烈火盈身的凤凰影,艳丽得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殷弘宁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羡慕了。
这才是纯血凤凰该有的样子啊。
震耳欲聋的惨叫已经渐渐停歇,巨蟒终于失了最后一丝力气,从半空中坠落入水,卡车似的蛇头砸在赢姥庙上,将本就被拆得七七八八的庙砸了个彻底。
秦以川踏着蛇头落在神像的废墟上,黄泉水凝作一个长矛,重重地扎在蟒蛇的头上。
蛇身剧烈地挣扎起来,殷红羽连忙将殷弘宁护在身后,李寒衣却突然踩着蛇的身体冲了上去,双手如刀,硬生生将蛇腹剖开,自蛇腹之中取出一个黑玉做成的匣子。
连受重创的巨蟒终于不动了。
蛇血的腥味简直铺天盖地,李寒衣带着黑玉匣子刚站上沙滩,昆吾刀已经横在她的脖子上。
匣子落在了荀言的手里。
“那个傀儡老太太是你放出来的。”荀言厉声问道。
李寒衣并不害怕,反而盯着秦以川说道:“我是为了提醒你。山主,鬼族不可信,这个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懂才对。当年若非你收留鬼主,又怎会让幽冥倒转,鬼族大肆侵犯人间,上古神族几乎被屠戮殆尽,逼得您以身殉道,才堪堪重新封印鬼门?”
秦以川嗤之以鼻:“合着别人费尽心思干的坏事,还都得怪到受害者的头上来呗?幽冥缝隙自从创世之始就存在,他也并非第一个从缝隙中脱身的鬼族,当年的祸事凭什么怪到他头上?再说了,当时若没有他护着,人族早就灭绝了,还轮得到你在这教我识人做事?”
“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寒衣急道。
殷红羽接话道:“等会儿,这话说得就怪了,这位小姑娘,你是人类吧?就算天赋异禀了一点,也只是个肉体凡胎,若说非我族类,你和我们也大不一样,你的心,又是异是同?”
第29章 老奉头的身份
“我自然对山主忠贞不二。”李寒衣说道。
殷红羽嗤笑一声:“得了吧,就你那指点江山的样儿,如果年纪大点,我都以为你是山主大人他妈了。当属下就该有个当属下的样子,守墓就好好守墓,不要自作聪明管别人的家事。”
李寒衣还要再开口,殷弘宁忙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李姑娘,你可能是好意,但我们都知道荀哥的为人,当年的事情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既然秦哥都信他,你就不要再劝了。秦哥心里有分寸。”
李寒衣终于沉默了。
“得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以后谁再提,谁就去扫厕所。用时空大阵逆转幽冥,将黄泉搬到昆仑山,这么大动静,异控局不可能不知道。要弄清楚鬼门到底想干嘛,直接回去问异控局。”秦以川说道。
“那你的……”荀言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把遗骨两个说出来。
他看向那匣子,“这匣子怎么办?”
“守墓人就应该尽守墓人的职责,我这一盒骨灰只能在昆仑山,李寒衣,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守着它不许有任何差错,也别自作聪明。倘若我的坟再被别人挖一次,我就要你的命。”秦以川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寒衣刚想说什么,可一抬头就对上了秦以川的眼睛。他的语气分明并不严厉,神情也仍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淡漠,可是李寒衣在与他目光相对的刹那,却有恐惧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
秦以川看向殷红羽:“回去的时候和守山人交代清楚,整个昆仑山都给我警惕起来,每个石头缝都翻一遭,但凡有溜进来的鬼族,一个都不许放过。这段时间不许让游客进来,免得再惹什么乱子。”
“知道了。这地方,我们怎么出去?”殷红羽说道。
“喏,那不是有人来接我们了。”秦以川看向前方。
昆仑莽莽,一队纸人裹着厚厚的军大衣,一个挨一个地从黄泉路的尽头走过来,隔着远远地就听见为首的老头纸人喊,“秦公子!老夫奉顾队之命,来给几位带路来了!”
“哦呦,这是老奉头亲自来啦?您这身子骨竟然还能爬昆仑山呐。”殷红羽笑道。
被叫老奉头的老纸人冷哼一声:“老夫这身子骨还不是你吓出来的毛病,小时候就属你调皮捣蛋,一把火烧了老夫的头发,这几千年过去了,还是一根儿都没长出来。”
殷红羽嬉皮笑脸地去搀扶老奉头:“这好说,您老闭关多年不问世事,不知道现在这植发技术相当好,改天我带您去找个靠谱的医生,保证还您老满头秀发。”
“得了吧你,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听说纸人还能植发的。哟,这长虫是怎么回事?小鬼头,又是你干的?”老奉头没好气道。
荀言平日里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模样,唯独对这老头竟然难得恭敬:“回前辈,是我杀的。”
老奉头摸两把并不存在的胡子:“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这玩意儿在幽冥之下养了这么多年,可不好对付。你失了元神,竟然还能有这本事。”
秦以川见缝插针地插了句嘴:“奉前辈,您怎么赶在这个时候出关了?还有这蟒蛇,您见过?”
老奉头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出关,可是秦岭那边有几个傻老帽儿,违规开发,把一个千年老鬼的墓给挖出来了,我再不出去,几千人的工程队非得死光了不可。这蛇有烛九阴的血统,只可惜杂交了太多代,不成气候了,要不然就凭你们现在这模样,一时半会可还真打不过。”
“我们打不过不是还有您呢?奉老前辈,您刚才说……荀言失了元神,是怎么回事?”秦以川说道。
老纸人刚要回话,就被荀言打断了,“奉前辈!”
老奉头哎呦一声:“年轻人,这一个个的,都得藏点秘密。不过这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都跟我走吧。”
黄泉路远,辽阔无边,四下望去都是幽冥景象,可是跟着一队纸人七拐八拐的,沿途竟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天越来越冷,路边已经可以看到一层又一层的积雪。
直到拐过一个山坳,身处幽冥中的几个人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一直沾在手心上的口香糖终于被蹭掉了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正午,艳丽的日光落在雪地上,折射出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们出来了。
他们开过来的车还停在昆仑山口,上次那个看门的中年男人不在,门卫岗门前挂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白旗子。
大白天的,山里的山精野怪不便现身,但是有这白旗子传信,证明整个昆仑山都已经警戒起来。
李寒衣身为守墓人,没有跟着他们下山。
车里没有那么多位置,老奉头那一队三十几个纸人徒子徒孙,被殷红羽挨个叠起来,找了个编织袋装进去塞进了后备箱。
只有老奉头坐在了秦以川那辆车的后座上,老神在在的,像个出门视察的退休领导人。
殷弘宁不认识这位老纸人,等秦以川他们的车开走之后,才小心地问:“姐,这位老前辈是什么来头?他对秦哥和荀哥很熟悉?”
“熟悉就对了。你是学历史的,应该知道远古时代,有个叫帝台。”殷红羽说道。
“奉老先生就是帝台?”殷弘宁惊讶道。
“倒不是。帝台是远古神族,在当初人神之乱时就已经死了。老奉头是帝台留在鼓钟之山的棋子。当年帝台在钟鼓之山请百神喝酒,老奉头得了西王母赏赐的一杯酒,成了个不神不妖的物种。”殷红羽说道。
“那他又为什么会变成纸人的?”殷弘宁问道。
“还不是当年那场祸患,刚才你也听那个李寒衣说了,当初幽冥倒转,鬼族大肆入侵,神脑袋都打成狗脑袋了,不仅是人,连神仙都差不多死绝了。老奉头那时失去了肉身,但他本来就是钟鼓之山的石头磨出来的,虽然没了肉身,灵魂还是可以随意融入大河山川。要移动的时候,得有媒介,所以才附身到纸人身上。那纸也不是普通的纸,你别看他丑不拉几的,那可是李淳风亲手做的。”殷红羽说道。
殷弘宁听了更加惊讶:“《推背图》的李淳风?!那这位前辈岂不是可以解推背图之谜?”
殷红羽撇撇嘴:“指望他还不如指望狗,这老东西也就活的时间长,可惜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甚至斗大字不识一筐的白丁,你去问他推背图,他都以为你是搓澡的。”
被殷红羽背后揭老底的老奉头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
车开出了几十里,眼见老奉头还没有开口的意思,秦以川有点按捺不住了,“奉前辈,你刚才那话说得不清不楚的,荀言当年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荀言又要开口,被秦以川拦住了,“小伙子,别逼我给你用上禁言术。”
第30章 荀言的当年
老奉头干咳一声:“这事儿没有隐瞒的必要,自你当年以身殉道之后,这小鬼头非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你,硬是在赢姥庙前,将自己的一半元神劈了出来。啧啧啧,那可是元神,比肢解得疼个千百倍,这小鬼,对自己真下得了狠手。”
“前辈夸张了。我本身就是鬼族,肉身与魂体并没有太大差别。分离一半的元神,也并无大碍。”荀言不自在地说道。
老奉头拍了荀言脑袋一下:“还没什么大碍?老夫当年就寄身赢姥山中,亲眼看着你把自己带着阴煞血气的一半元神以桃木钉在庙宇之中,这法子只有对付厉鬼的时候能用得到,你竟然用在自己身上,若非有山主给你的黑玉书护着,你早在千百年前就魂飞魄散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之后呢?”秦以川说道。
“之后?之后就飘着呗,游魂什么样,这小子就什么样,毫无意识,连自保都难,可怜老夫我一把年纪,还得日日分心照看这个小鬼头。他这么一飘就是上千年,后来才好不容易稍微恢复了些神志,再加上因缘际会之下,遇上了俞青衫,俞青衫只当他是修炼有成的山精野怪,教给了他修行的法子,这才一步一步成了人身,直到后来又遇见你,才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老奉头说道。
秦以川的脸上半点表情都看不出来,语气也冷得令人陌生:“我当初就和你说过,一切事端与你无关,你做这些又是图什么?好好地偏就是不想活是吗?”
“我只是不想再做见不得光的鬼王。”荀言有些底气不足。
“我早说过,这个不重要。”秦以川说。
“对你最忠心的守墓人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其他人又作何想?世人对鬼怪都避之不及,没有人会容许一个带着血煞之体的鬼在身侧活动。若我仍是鬼身,异控局如今还会容许我留在东洲吗?”荀言说。
秦以川满肚子的火儿就被这么堵在心里。
哪怕再不甘愿,他也知道,荀言说的,都是事实。
秦以川又气又怕:“但……你又何必将自己钉在我的庙里?你就不怕自己当真魂飞魄散?”
“我有分寸。”荀言嘴硬道。
你有分寸个屁!
秦以川本来被压下去的一点火儿又被拱起来了。
越野车穿过山麓,一路上秦以川一句话都没说。
重新回到格尔木已经到了晚上。
现在是旅游旺季的尾巴,格尔木的人流量还是不少,很多本来打算去昆仑山口的游客突然接到通知,说昆仑山口近期不再开放。
败兴而归的游客只能返回,在格尔木城区转悠几圈,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今天已经没有回东洲的航班了。
秦以川四个人两只黄鼠狼以及一袋子的纸人,在城区找了家宾馆住下。
殷红羽见秦以川和荀言,从下了车就一句话都没说,明显是吵了一架。
她旁敲侧击地问老奉头,老奉头却只知道打马虎眼,殷红羽多少能猜出来几分,知道秦以川甩脸子不是因为生气,只怕更多的是心疼。
可惜这两个人都不是能放得下脸说心里话的,到头来,还是得她殷红羽来做和事佬。
格尔木的晚上有夜市,各种好吃的琳琅满目,还有穿着民族服饰的漂亮姑娘和年轻小伙载歌载舞,既是表演又是揽客。
殷红羽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好不容易才说动两位祖宗出门转转。
酒店楼下是一个花园餐厅,足够热闹,但是又不会人满为患。
殷红羽将特色菜挨个点了一道,他们四个人肯定吃不完,剩下的那些,是给老奉头和他的纸人徒子徒孙带的。
这些纸人是老奉头这些年收服的山精野怪,没有肉身,只以灵体附身在纸上,和鬼差不多,但是没有鬼气,吃东西也只是闻个味道就饱。
他们选的位置靠近花台,台子上有一位年轻的藏族小伙子正在弹六弦琴,虽然皮肤黝黑,但是骨相上佳。
另一侧有几位外地来游览的年轻姑娘,用才学的藏族话对弹琴的小伙子说了两句什么,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露出左侧脸颊的一个笑窝。
殷红羽端着奶茶,看得眼睛都直了:“老娘要是年轻十岁就好了。”
“就算年轻十岁,你也比他身后的塔楼岁数都大了。”殷弘宁说道。
殷红羽一巴掌就要打过去,殷弘宁往后稍微一躲,不留神撞到了路过的一位客人,那人手里端着的红酒就撞得洒了出来。
社恐殷弘宁的脸立刻白了一个度,站起来连忙道歉。
被他撞到的是一个大概刚三十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脚上还有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的搭配,都很容易让自己看起来像售楼处卖楼的,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不太一样。
他的容貌相当出色,身材高挑修长,尤其是配上那副眼镜,让他看起来斯文之余又不会显得呆板,很像是个教书先生。
好在这个人躲得快,洒出来的红酒没沾到身上。
他对殷弘宁露出一个安慰似的微笑:“放心吧,没有洒在身上。几位也是出来游玩的?”
这人还挺自来熟的,社恐遇上了社牛。
殷红羽站起来:“是,我们那什么,公司团建,格尔木三日游,明天就走。”
戴眼镜的男人目光逐一在四个人的脸上看过去,笑了笑:“贵公司的人,容貌都相当出色。”
秦以川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摩挲了一下,本能地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具体哪奇怪,又不太能说得出来。
“您过奖,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是长得好点,容易和别人打交道。”殷红羽说道。
殷红羽这话是个玩笑,那男人也听出来了。
男人笑了笑,冲她伸出手:“您好,我姓易,容易的易,易星澜。”
殷红羽客气地回礼:“这名字起得真有学问,殷红羽,殷商的殷,红色羽毛的红羽。这是我弟殷弘宁,那位是我老板,姓秦,以及秦老板的心腹小跟班,荀言。”
“诸位幸会。相逢是缘,我敬诸位一杯。”易星澜拿起酒杯。
他杯子里的酒只剩下一小半,但是举止大方,进退有节,秦以川也没端架子,五个人碰了个杯,易星澜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萍水相逢的一个插曲,似乎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回酒店之后,秦以川将腿翘在茶几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壁挂电视正在放晚间新闻,他眼睛盯在电视上,可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连敲门声响了两遍都没听见。
荀言只当他仍不高兴,想了想,还是推门进来,将一罐温热的牛奶放在他的手边,转身就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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