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赵潼关的国字脸已经看不到除了严肃之外的表情。他将盒饭接过来,刚打开盖子,还没等动筷子,耳朵突然一动,本能地抬头向着东洲仓库的办公室看过去。
组员:“怎么了组长?有情况?”
赵潼关没有回应,隔了几秒钟,才慢慢将目光收回来,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吃了,摇头。
赵潼关:“没什么,估计是只野猫。给兄弟们送饭去,吃完了还得再熬四个小时才能换班。”
下属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从后备厢拿着打包盒饭一个一个地分了。赵潼关三两口将一份盒饭吃完,下车将袋子盒子扔进垃圾桶里,没有立刻回商务车,拿出来一支烟点着了,看着东洲仓库始终开着灯的窗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东洲仓库不在闹市,但其一公里之外,就有一个东洲很知名的夜市,这会正好是夜市逐渐热闹起来的时候,人头攒动,荀言穿着一身黑衣服,戴着一顶在路口小商店随手买来的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融在人群中向夜市深处走。
夜市是一条不到两公里的长街,长街尽头与大路接壤,荀言提着从夜市上随便买到的小吃和水果,和很多逛够了等着回家的年轻人一样,站在公交车站。东洲的夜市热闹远近闻名,哪怕时间已晚,公交车的人仍然很多,荀言被簇拥着挤上去,与所有的普通人并无任何不同。
沿途站点很多,公交车走走停停,车上的人一点一点逐渐变少,荀言从人群缝隙里看着车门上跳动的站点标识,下一站,是江景花园小区。
江景花园是个老家属院,旁边就是老干部康复中心与养老院,住在这附近的都是干部家属,且大多已经上了年纪,公交停稳,荀言穿过人群下车。整个公交车站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在等车,他四下扫了一眼,绕过正门,向北侧走去。
北门是一条小路,往前走六百多米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地铁站,沿途是条河,河边只有零星的人在跑步,路灯相隔甚远,周围光线昏暗,并不像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所以来往的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第340章 从内部击破
门上挂着一个链条锁,没有门卫,围墙倒是很高,附近又没有借力点,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偷偷潜入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附近的摄像头也不少,所以这里不管是物业还是居民,都没有把安全问题太放在心上。
荀言的视线依次在三个摄像头上划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将本来就不太能看得清的脸遮得更严实。
这是洛棠的要求。
如果一夜之间,霍山河所有心腹的家人都受到未知的袭击,那只要有点脑袋,就知道始作俑者一定和东洲仓库脱不了干系,但是哪怕知道又如何?只要他们抓不到把柄拿不到证据,那这件事就与东洲仓库完全没有关系,就算他们来查,楼下蹲守的人和整个园区的摄像头都能证明他们中的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在办公室。霍山河抓不到他们明面上的把柄,就只能在背地里捅刀子。可是这个背地里可操作的余地太大了,到时候谁吃亏,那可就不一定了。
翻过墙,里面是几块小面积的菜地,应该是闲不住的居民自己开垦出来的。菜地前就是单元楼,有些陈旧,但是整体卫生都保持得不错。荀言辨认了一下方向,但没有贸然走过去。
小区里上了年纪的人比较多,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但是已经没有什么人活动了,小区就显出几分空旷,只有一号楼一单元门口,有四个男人正在空地上烧烤,地上也放了几个啤酒瓶,可是仔细去看,这些人连一口都没有喝,彼此之间也没有很密切的交流,偶尔说两句话,也是言简意赅,很快就归于沉默,那些酒瓶,甚至这个烧烤架和琳琅满目的肉串,都更像是伪装的工具。
这些人不是小区的居民,而是被特意派过来保护某些人的训练有素的警察,或者军人,或者干脆就是异控局的组员。
霍山河不愧是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多年的人,他早就猜到他们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也一直在防备着他们对异控局高层的家人动手,所以在决定实施计划逮捕秦以川的时候,就提前安排好了人手,防着他们。
荀言看向小区里有些陈旧的单元楼。
楼层最高只有18层,有空调机也有封窗,但是缺少遮挡物,且这种老旧小区没有与电梯相通的地下车库,再加上周围监控设备完备,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然不能悄无声息,那就只能稍微冒点险。
荀言的目光在17层走廊半开的走廊窗户上落下。走廊的窗户大概有八十厘米,距离地面很高,小孩子踮着脚也只能探出一个头,再加上不属于私人区域,所以五楼以上,都没有安装防护网,但只有17层的窗户是开着。
想在不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潜进去,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荀言将帽子压得更低了一点,贴着墙走进了与一号楼一单元十米之外的二号楼三单元的楼门。
这两栋楼隔着一个硬化路和一块草坪遥遥相对。荀言没有坐电梯,沿着楼梯一路向上,他的脚步极轻又极快,连声控灯都没有惊动,
在夜色间像一只敏锐的黑猫。
他在十八层拐角的走廊停下。这里应当是有一个老人刚刚过世,走廊里摆满了花圈和挽联,但是葬礼大概已经办完了,地上落着不少各种各样的垃圾,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荀言戴上手套,在一堆旧家具中翻出两条绳子,绳子有点旧也有点脏,但好在很结实。一堆脏兮兮的厨具被堆在角落,荀言挑了一个厚重的不锈钢铲子,用力折弯,绑在绳子上,就成了一个非常简易的飞爪。他将这个飞爪绕在手里,轻轻打开已经有些生锈的窗户。
微微的风扑面而来。
一号楼楼下的几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周围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
荀言踩着窗户,向外纵身一跃,一身黑衣在夜幕中划出一道淡淡的墨痕,悄无声息地挂在十七楼的走廊窗外,勺子做得简易的飞爪立刻被坠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在濒临断裂的瞬间,荀言的双手用力一撑,已经稳稳落进地面。
十七楼转瞬即逝的一点声响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荀言将东西收进走廊,将门关上,沿着楼梯一路向下。
刚到九楼,荀言脚步一顿,燃烧的烟草味从下面飘上来,透过楼梯的缝隙,能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荀言的脚步声轻到几乎听不见,他贴着栏杆滑下去,迅速下落,贴近,男人直觉有异,立刻回头,但这时候反应已经迟了,荀言的一只手死死压住他的口鼻,另一只手用力在他的后颈上落下一掌,男人连任何反应都没来得及,就已经被打晕后拖到楼梯门后的死角,怀里还揣着一个弯曲得看不出来用途的不锈钢勺子。
楼道门有一个小玻璃窗,透过玻璃窗能看见还有一个人守在门口。荀言侧身将自己完全隐藏在玻璃之外,轻轻敲了一下楼道门。
这种不疾不徐的声音并没有让对方警惕,荀言透过一个缝隙看到那人果然过来,且并没有过多防备心地推开楼道门,在他的头出现在楼梯门中的下一秒,只感受到一股大力冲上自己的下巴,紧接着头脑一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荀言用脚抵住门,将男人拖进来,同样扔在角落。自己闪身进去,顺手用绳子将楼道门绑紧。
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荀言才抬头,向着明显是刚刚安装不久的摄像头看过去。
隐藏在黑色帽子和黑色口罩中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锋利。
他丝毫不顾及摄像头,细长的铁片和钢针落进锁孔,不过几秒,门就被打开了。
这门锁是特意更换过的。其他人家的门锁都是电子锁,只有802的换成了安全系数更高的物理锁。但仅仅从这一处安排就能看出,异控局对他们的了解并不深,电子锁虽然在普遍意义上安全性稍差,很容易被一些人用电子工具破译出密码。但这些人并不包括东洲仓库。
第341章 俞青衫的故人
东洲仓库里绝大多数的人都并没有能非常完好地彻底融入信息社会,除了殷弘宁之外,几乎很少有人会对现在的高新技术感兴趣,对待那种无处下手的密码锁,几乎所有人的选择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直接用暴力将其直接拆下来,反而会比现在费事的多。
802的房间布置非常中式,走廊里亮着一盏小夜灯,卧室门关着,没有声音,显然房主已经睡下了。
门锁拧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晰。虽然看不见房里的人,但荀言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他知道卧室里的人已经醒了。
门悄然打开。
一个老人从床上慢慢坐起来。这是一位很特别的老太太,很瘦,骨架很小,个子不高,长相属于相对温和的那种,没有任何突出的特点,但她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荀言的时候,却显露出一种经过岁月磨砺后的气势。
荀言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
这个老人家,像早就预料到她会来一样。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在等他们来。
老太太:“小伙子身手不错。你是缉阴司的人吧?”
老太太的声音轻松和缓,甚至带着一点老友叙旧的味道。眼睛周围虽然皱纹密布,但目光清澈,她看着荀言,但神情分明是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
这种目光和神态,让荀言突然想起来俞青衫。
如果俞青衫还活着,他的气质,一定会和眼前这位老人非常相似。
荀言:“你是谁?”
老太太:“我姓阮,很多年前,有个名字,叫青竹。”
荀言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见过。
阮青竹:“你叫什么名字?”
荀言没有回答。一个中空的玻璃球悄悄落在手里,空心的水中游弋着一条细小的鱼。
阮青竹:“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当年,也算是缉阴司的一分子——在很久之前。”
荀言:“缉阴司的故人不多,你是俞青衫的朋友?”
阮青竹:“朋友?”
老人家笑了一下,这笑容中有一点追忆的味道,大概是让她想起来什么值得开心又充满遗憾的事情。
阮青竹:“你说得对,我是他的朋友。现在还记得俞青衫的人已经不多了。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荀言没有回答。
阮青竹:“也罢,反正都已经离开了,现在再问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年轻人,我大概能猜到你来这里的目的。”
荀言仍是没说话。但阮青竹并不介意,她的目光落在荀言的手里。
阮青竹:“异控局到底还是走了这一步。”
荀言:“得罪。”
阮青竹神态仍旧平和,看着他的目光始终带着温旭的暖意。荀言将玻璃球捏碎,那条小鱼沿着他的手指落在阮青竹的手背上,咬出一个小血点,融进血液里。
阮青竹连躲都没有躲。荀言的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后悔自己的选择。
荀言转身要离开,刚走出两步,就被阮青竹叫住。
阮青竹:“年轻人,外面出变故了,是吗?”
荀言没有回答。
阮青竹:“俞青衫在死前,曾经给我留下一封信。写封信被他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我也是隔了好几年,才辗转找到它。”
荀言不知道阮青竹说这句话是为什么,只是本能觉得,她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
阮青竹:“他早就算到了自己会死,但死亡并不是终点。他告诉我不要离开东洲,也不要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就像任何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女人一样,结婚,生子,老去。如果我的一生都没有等到缉阴司的人找上来,那么在死亡之前,就将这封信销毁。但如果有人找过来,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告诉他八个字。”
荀言:“哪八个字?”
阮青竹:“黄泉路底,异控局中。”
荀言:“除此之外呢?他还说什么了?”
阮青竹:“只有这八个字。但他留下了一个东西。”
阮青竹从枕头下拿出来一个绣花的荷包。荷包的布料很昂贵,绣花也十分精致,它应该被保留了很多年,边缘已经磨得稍微起了一点毛边。
荷包里有一个璎珞坠子,看年份大概是清朝时候的,成色一般,从表面看不出什么特殊的。
阮青竹:“当初我儿子选择支持霍山河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也知道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这串璎珞,是余青衫当年所赠,我一直爱昔有加。但是我已经老了,迟早也会有一日追随他去。这东西,不应该随我一起埋在黄土之下。我今日将它交给你,请你一定,帮我保管。”
对于重要的东西,没有人会轻易赠送给别人,阮青竹这么做,是为了给他一个信物。
阮青竹的儿子是霍山河最信任的人,也是绝对不肯轻易背叛他的人。哪怕是在踏进这个房间的前一秒钟,荀言都完全没有把握,仅仅凭借一个鱼蛊就能威胁她儿子倒戈。
但是他没想到,阮齐的母亲阮青竹是余青衫的旧相识,更不会想到,她竟然主动给他一个信物。阮青竹自己也说了,这串璎珞她视如珍宝,平时肯定不曾轻易示人,只要她儿子看见这串璎珞,就一定知道自己的母亲出了意外,甚至如果她儿子对阮青竹足够了解的话,也会立刻明白自己母亲的态度和意思。有了这层助力,想要撬动阮齐,就不再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荀言将璎珞接过,抬头,与阮青竹对视。
阮青竹的目光仍然是和缓的,甚至能算得上慈祥。
第342章 荀言的伪装
荀言:“您知道黄泉吗?”
阮青竹不作声,目光中展露出几分询问与探究。
荀言:“我们查到了意识。”
阮青竹的手指一紧,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她没有瞒着荀言。
对于这个消息,她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她果然早就知道意识。
荀言没有再多说,开门离开。
被他打晕在楼道中的人已经醒了,但头被衣服蒙住,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却看不见他的脸。
守卫:“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荀言将帽子摘下来,随手扣在一个人的头上,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消失在楼道尽头的拐角。边走边抓了抓头发,将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黑色的口罩扔掉,换成了一个印着哆啦A梦的。
只是简单换了一件衣服,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他变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宅在家里的年轻人,转过拐角的时候顺手从一家人门口拎走了一个放在门口的垃圾袋。
下到一楼,门口那几个蹲守的人立刻将目光都转过来,荀言的眼神非常适时地流露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情绪,没搭理这些人,拿着垃圾袋吊儿郎当地走到几米之外的垃圾桶,扔了垃圾,揣着兜走远了。
蹲守的一个男人皱起了眉头,觉得不太对,但是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不对。
直到荀言已经消失好一会儿了,他的脑海反复浮现刚才看见的这个人的每一个细节,最后注意力落在他穿的那双鞋上。
表面平常的纯黑色的马丁靴,细看上去,却是特种部队作战的时候最经常选择的作战靴,无论舒适度还是灵活性或者耐磨度,都是其他任何品牌的鞋子无法比拟的。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穿的到这种鞋作战靴呢?
他脸色猛然一变,带着两个人冲上楼,门还好好锁着,但是门口的守卫已经不见了踪影。
男人狠狠跺了一下脚,拿出电话打过去。
这些事荀言没有看见,但是他知道那些人迟早都会发现不对,不过他并不在意,出了小区之后重新站在公交站,甚至还多看了一眼正对着公交站的一个交通摄像头。
末班公交车上除了司机和安全员之外没有乘客,荀言上车,在角落里坐下,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阮青竹给的璎珞,发送到殷红羽殷弘宁和秦以川他们四个人的群里。
没有人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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