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与其去受那窝囊气,罗旋觉得还不如跑去坐火车。
坐火车,自己其实也有一张卧铺票的指标。
但是那里面坐的,都是些大佬人物。也不是说特别大……块头够大的,都在软卧里。
但硬卧车厢里面那些人物,虽然比不起软卧车厢里的大佬,但人家个头儿也不太小。
反正砸在脚背上,还是挺疼的那种……
自己要是跑到卧铺车厢里面去,说点话都不能出错,更不敢胡说半句。
要不然的话,被人家老资格一顿劈头盖脑的讲解人生大义、板着脸给自己上堂原则课?
那得把人给愁死!
想来想去,罗旋索性和所有的家具厂职工们,干脆都挤在硬座车厢里面算了。
身体虽然受点罪,但是至少精神上自由。
只是辛苦了胡茵。
这个小媳妇儿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不仅让她那双大长腿,因为长时间缺乏运动,血液下沉。
以至于胡茵的小腿,都开始肿胀起来,嘴皮子又用的多,整个人都感觉有点浮肿了一样。
随着火车逛吃逛吃前行,经过漫长的旅途之后,终于缓缓驶入德绥火车站。
此时,正值深夜。
德绥县火车站虽说是一个大站,可到了这个点儿了,广场上的灯早就熄灭。
这里位于毛乌素沙漠边缘,昼夜温差大。
大家出了车站,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冷飕飕的寒意。
放眼整个火车站广场四周,只有一些“深夜商店”,零零星星的亮着几盏昏暗的白炽灯。
让人看过去觉得多少有点心生凄凉,感觉不到一点人间烟火气。
尤其是大家刚刚从羊城那种最繁华的地方,突然回到最为落后的塞北。
其所带来心理落差、和对人心灵的冲击力。
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但好在德绥县土地贫瘠。
以至于自古以来,这里的人都有很强烈的商业意识,他们走西口、闯内蒙挖煤、去关中当“麦客”……
他们啥钱都敢赚,啥苦都能吃。
要不然也不会有“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这句话流传于世了。
所以德绥县的人,他们敢到处去做点儿小生意,也敢在火车站附近开一些私人的小旅馆赚钱。
这种情况和这股子拼劲,在广袤的塞北大地还是比较少见的。
所以等到火车一靠站。
这些前来招揽顾客,去他们的小旅馆住宿的大爷大妈们,他们热情的招呼声。
反而还给寂静的夜晚增加了一点人气、让人心生温暖。
可惜他们叫人去住宿的时候,倒是很热情。
只是让那些旅客掏钱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可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看了呢!不过坐地涨价这种事情,他们也是看人下菜。
遇到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尤其是塞北洲子人,这些开小旅馆的当地人,还是不敢宰人家。
等到罗旋领着家具厂的职工,一行20来号人出了火车站广场,却发现无地方可去。
长途汽车运输服务是国营的。
他们可不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组织客车过来,看看旅客有什么需要。
——多拉一趟,少拉一趟,对于运输服务社的全体干部职工来说,工资都是一个样。
既然如此,
哪一位客车驾驶员和售票员,又愿意深更半夜的出车呢?
尤其是塞北的交通条件又不太好,而且到了冬天之后,那种刺骨的寒风真的会要命的。
所以,
即便是长途运输服务社的领导,他们也不好一直强求那些客车驾驶员和售票员,晚上必须要出两趟车。
去把这些刚刚下火车的旅客,给及时送到目的地。
只因为能够在长途运输服务社里面当司机,售票员的那些人。
谁还没点儿关系,没点靠山呐?
以至于哪个领导,也不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事。
先不说究竟惹不惹得起、人家的靠山。
就是“在单位里引起众怒”这一条,也没人能够受得了……
所以等到罗旋他们下了车之后,却发现找不到回脂米县的班车。
那今天晚上,大家就只能在德绥县城里滞留了。
毕竟现在才晚上12点。
大家伙儿总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行。
可要是去住那些小旅馆吧,罗旋嫌那里面的被褥枕头,实在是太脏。
但去国营的招待所住。
因为自己这一行人当中,大部分都是最为普通的车间职工。
他们的级别不够住2人间,多半也就只能挤3人间,4人间。
甚至是10几个人的大通铺。
住在这种房间里,就别指望那些公家的服务员那脸子,会有多好看。
也别指望他们的服务态度,会有多好。
以前要是搁在以前吧,大家伙儿还觉得很正常,毕竟人家是公家人。
但现在这些人,已经在羊城的小宾馆里,亲身见识过了什么才叫服务、什么才叫对旅客温暖如春。
所以现在要想让大家伙儿陡然转变过来,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怎么办?”
李娜依偎在罗旋身边低声问,“现在走又走不了,住也没个地方住,该怎么办呢?”
听到李娜这么一问。
罗旋想了想,“都跟我走吧,我去给你们找一个地方。”
以前,自己和张晓丽刚刚来塞北的时候,出了火车站是住在那个叫做旦旦的小男孩儿家。
在他们家住宿呢,不说别的。
一家人在泰州还是挺好的,然后旦旦家的两张大炕,平常还是拾掇的挺干净的。
去他们家挤一挤,不管怎么说,总比住在那些黑招待所里,睡得更安心,也更舒服一些。
按照以前留下来的记忆。
罗旋带着一大群人,七拐八扭的来到旦旦家。
敲门。
没一会儿,小男孩旦旦就披着一件棉袄出来开门了。
“咦,罗旋哥?”
他一见到罗旋显然吃了一惊,“您怎么来了?”
罗旋一笑,“你要拉话,你也得让开门,好让我们进去坐下来再说啊,哪有你这样挡着门,然后问东问西的呢?”
旦旦挠挠头,“嘿嘿,我这不是斗然见到罗旋哥您过来了,开心的忘了吗?”
等到一群人进了屋子。
只见外面那间堂屋,兼厨房,还能客房的窑洞里面,已经被粉刷一新。
罗旋笑着问,“怎么,你准备寻修子了?居然把屋子收拾的这么干净。”
“哪有啊。”
旦旦脸一红,“现在是客运淡季,额就寻思着把屋子粉刷一下。
等到旺季的时候,额再出去找旅客回家来住,人家也能住的舒服一些。”
这小子!
倒是还挺会规划,挺有头脑的嘛。
旦旦家虽然说收拾的很整洁,很干净。
但他家里面毕竟只有两张床炕,要想安排下20来号人,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干他们这一行的,多半都是庄子里面的熟人。
很多时候他们之间不仅会互通消息,时时刻刻防备着“纠私队”的突袭。
而且他们这些开家庭小旅馆的人,彼此之间还会互通有无。
也就是说张三家,如果来了一大帮子旅客安排不下去的话,他就会带着其中一部分旅客去李四家。
然后李四会适当的从收取的住宿费当中,拿出来一小部分,分润给张三家。
这就有点类似于,后世那些私营班车之间相互倒腾旅客一样。
今天晚上来的人太多。
旦旦家本身有个老娘有个妹妹,他们家的最大容量也就是13位。
而长余出来的9位旅客。
旦旦就只能先出去问问,看那些同样也是干这一行的人家里,能不能接手?
只可惜很不巧的是,现在正是农忙。
这些城里面的居民们,会被街道办组织去支农。
或者是他们自愿下乡,去帮助村里的那些亲戚们,帮他们做做饭,带带孩子什么的。
也好让那些生产队的亲戚社员,劳累了一天回家之后,也能吃上一口现成饭。
就不用忙着生火做饭、擀面之类的了。
所以本身就是因为淡季,而且有不少的人又下乡支农去了。
因此有不少开家庭小旅馆的人家,现在都关门闭户的,做不成生意。
搞得旦旦出去逛了一大圈,最终也只找到了6个铺位。
剩下有3个人的住宿问题,实在是没办法解决了……
这次出来的家具厂职工里面,女多男少。
身为领导,又是一个男人,罗旋只好摆出一个高姿态来。
所以先表示自己出去另想它法,自己再想想办法,找到一个落脚之处。
李娜看着罗旋要走,她当然会跟上。
结果等到临出门之际,胡茵也跟了出来,“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你别看我不怎么聪明,可我也不是真的蠢……谁不知道跟着罗主任走,怎么都能吃上肉?
今天晚上这里住不下。
我跟着你们走的话,肯定罗主任最后能找到更好的住处对吧?”
李娜噘嘴:“吃肉?给你一棒子!你还没吃够?”
原来胡茵在火车上那些小动作,全被李娜看了个清楚。
别人因为行李,还有两排座位中间那个小案桌,加上又有胡茵的长头发遮挡。
所以胡茵趁着别人睡着了的时候,偷偷摸摸在那里耍嘴皮子,这些事情别人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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