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两人朗声大笑。
葛白挥挥手驱散烟雾,忽然道:“对了,刚刚听人讲,你们刑事组又发规费了?”
“连军装都有?”
何定贤轻松一笑,在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抓住三卷港币,轻轻塞进信封里,回到沙发前递给葛白道:“长官,这是一份开工利是,恭喜同僚开工用的,一种中华习俗,请长官一定收下,不用嫌少。”
葛白畅笑道:“哈哈,既然这样,我也不好推辞,那就多谢何探长了。”
“小小心意,图个吉利。”何定贤笑道。
葛白把信封收进口袋,目的达到也不久留,干脆起身告辞:“有什么消息,我会再来通知你。”
“不送了。”他摆摆手,让探长留在原地,转身就离开办公室,顺手把门还关上。
何定贤待他离开,面色不爽地回到办公桌前,拾起茶杯喝了一口,出声骂道:“TMD,贪财鬼,雁过拔毛呀,连开工红包都要蹭,迟早有天死在贪上。”
“不过……同你交朋友真是交对了,不仅肯干活,还真有点背景。”他不了解葛白背后的人是谁。
混迹政坛的人,往往会将最重要的靠山,藏在最深的水下。
除非是政治明星,靠山藏都不藏住,否则,一般官僚为人所知的背景,基本都是浮于表面。
但只要月底处长级会议一开,必定会有消息传出来,是不是真有能耐到时就能分晓。
如果管理处真提议成立重案组,交出一个完整计划,附带推荐人选,那么就等同于是和行动处宣战,争夺下一任警务处长位置的交锋,将会从焦灼的局面,立即激化成恶斗。
在军队派手下谋生的陈统、高永盛必然会得到消息,甚至要出面办事。
他也能验证得出结果。
何定贤却知晓:“事情绝无那么简单,第一次提案申请,肯定会被拒绝。”
“军队派的人又不是傻仔,大权在握,肯定拼命打压官府派,官府派第一次申请被拒,是理所当然的程序,下一次会议,得靠港府方面的指令,否则没希望翻身。”
“要港府介入肯定得搞些事情出来,吸引到足够舆论,不然总督随意插手警务处任职会落人口舌,大英港督一向是要避免强权形象的,经理人形象才是总督最好的政治定位。”
“因为,祖家一旦忌惮起来,就不止是卸任总督那么简单,结束政治生涯,乃至人生都是常事。历史上,在位时间长的总督都是经理人形象,可以收权治理,大搞平衡,却不能强权政治,搞一言堂,动辄推行大改革……”
“这样想来葛白刚刚是在暗示我,准备好利用华警、江湖力量,搞一个大案子出来搏出位?”何定贤恍然大悟,越琢磨越觉得对味,难怪葛白刚刚压低声音,顿挫有力,看来是很明显的暗示。
他顿觉心底毛骨悚然:“警队之间的内部争斗,竟然要用平民性命做筹码?不,不是筹码!”
“只是希望平民性命造势,谁赢谁输,关平民根本没关系,只是要鲜血找一个开战的借口。”
事实上,每一次战争,不管或大或小,发生何地,必然要由无辜的性命开启战端。
因为,战争双手都是手持利刃,真能够杀人的,既然互相顾忌,又一定要找理由开战。
那么在开战前只好把枪口指向平民。
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何定贤刚刚还稍显激动的一颗心,立即被泼了一盆凉水,他上辈子干过很多要判死刑的事,心里早就无法无天,但不代表会把枪口指向平民。
上一回石硖尾大火烧得十几万人无家可归,这一次又有谁做祭品?
如果,石硖尾火宅还算是一场意外,那么这次为了上位就必须精心策划,泯灭良心,无所顾忌了!
他不是《寒战》里的李文斌,更不是李家俊,做不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那种行为若算是枭雄,又把人性两个字摆哪边?
枭雄都是不得不为之,一心走错路的人,只会被人戳脊梁骨!
世人拜关公,学忠义,敬英雄气!
边个拜个曹操、吕布、司马懿?
“这件事情绝不按照鬼佬设想的往下做。”何定贤眯起眼睛,暗暗想清:“我是来谋上位,求升职的,不是来给鬼佬做狗的。”
“现在我有潮汕帮华警大力支持,又潮汕商会的关系,外有商业打基础,内有规费结上下,就算矮鬼佬一头,但会形成鬼佬不得不用我,不用我也要用我兄弟的局面,实际上处在一个动态的平等状态之中,可一旦答应帮鬼佬搞事情,在港岛土地上煽风点火,拿华人命闹大新闻,我岂不是成蟑螂了?”
“干!鬼佬就是奸,想要拖我下水!真按他们的计划来,首先,我就会失掉警队人心,捞油水和替鬼佬打砸抢,属于两个概念,两种政治意义!其次,我上位就算也要给他们做狗,因为他们完全可以保留证据,随时推我去死。”何定贤叹道:“说到底,你想借别人上位,别人就一定会用你作刀,有些刀可以做,有些刀不行……”
“看来事不可为的情况下,重案组的位置只能放弃,乃至于将来谁上位数,就要打谁。”
“当然,最好是想办法跳出鬼佬的计划,真刀真枪拼,靠手腕把权力攥在手里。”
他如今也有他的气概,是否英雄,任人平说,事情怎做,他自为之!
现阶段走一步看一步再讲,毕竟连处长级会议都还没没开,鬼佬亦还没有真正通过计划。
当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许就有可以利用的机会。
何定贤坐回位置上,打开报纸,继续细细阅读。
下午。
颜雄在外边匆匆回来,出声说道:“贤哥,石硖尾的事情调查了一下,负责徙置大厦工程的立信置业,麻烦不小,年前把棚户区打扫干净,推平了土地,就有上百号人跳出来阻拦,有人盖高楼影响风水的,有说要赔偿火灾财物损失的,还有更夸张的,讲推他家祖坟了。”
何定贤面不改色,嗤笑着道:“真好玩,拆迁闹事就这些借口,百年不变,摆明就是要钱咯。”
原来从有拆迁开始就有拒拆啊,真是一环扣一环,真不知是鸡生蛋,蛋生鸡……
颜雄却拧起脸颊,泛起凶色:“可没那么简单,表现上是要钱,实则是拿了钱干活,目的就是阻止大厦工程。”
如果是单纯要钱的话,地产商可以给钱,乃至于用点手段,分化瓦解,但有人在幕后出资的话。
闹事者就会有恃无恐,乃至待价而沽,两边都想同吃,欲望节节攀升。
一顿饱、顿顿饱,闹事者也分得清啊!
何定贤点头道:“信立置业没有动手吗?我没记错飞艇泰背后有号码帮的势力吧?”
作为航运生意的后起之秀,旗下船乌公司,码头,一定是有大批兄弟的,再爱国的人也不耽误养保镖啊。
何况,北上生意,硝烟弥漫,更需要一批猛人。
颜雄干脆答到:“是!广府商会本身就是号码帮的幕后金主,霍老板更是号码帮话事人的好友,曾以二路元帅之位请他入会,被火老板推辞婉拒了。年前,号码帮就派人到石硖尾清过场,打死了几个人,为此给统叔送了不少钱,要命的是,屋村真不缺人,更不缺卖命的人,死了人,马上就有顶上去,只要肯出钱,管你闹事,还是打人,杀人……”
“贤哥,这点你应该清楚。”
他瞟了眼长官。
何定贤表情一愣,无奈点头:“是这样的,所以关键还是得让背后的人断粮?”
“对。”
颜雄十分笃定:“不断粮,人打不完,号码帮能杀十个,二十个,总不能两百,两千多杀下去,霍老板是来石硖尾赚钱的,不是来赔钱的。”
他看出长官是要帮霍老板出手摆平事情,只得提醒道:“但同鬼佬比钱,好像真比不过。”
何定贤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有抓人回来吗?”
颜雄答道:“有。”
何定贤微微颔首,再度看起报纸:“你先审,看完这章我再去。”
“是!”
“长官!”颜雄立正敬礼,转身办事。
审讯室,一个叫作飞蝇的屋村仔,双手被绑,扭动挣扎,在椅子上非常不安,惊恐大叫:“长官,我知道,我知道的都讲过啦!”
第136章 告诉阿豪,我想吃水果了
何定贤路过审讯室前的走廊,正好见到两名探员拉走一名满身血痕,昏厥不醒的罪犯:“贤哥。”
“贤哥。”
探员张口打着招呼。
“嗯。”
何定贤表情冷峻,语气淡然,收回目光,打开审讯室木门:“阿雄。”
“长官。”
颜雄叼着香烟,站在一把椅子前回头喊道,一位探员拿着拖把正弯腰拖地,地板上水渍把鲜血冲淡,传出淡淡的血腥味,一个烂仔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战栗,打着哆嗦。
“怎么样?”
何定贤把门关好,上前问道,颜雄笑道:“上一个知道的不多,像是小角色,一直讲是晟诚公司出的钱。”
“这一个看看有没有料。”
“好。”何定贤在桌面上摸起一个开瓶器,走到椅子面前,慢条斯理的将开瓶器套进对方食指中,弯腰下直视着他,冷漠问道:“叫乜名?”
“阿,阿,阿东。”
“我问你,上一个叫乜名?”何定贤出声道。
阿东吞下口水,壮胆道:“飞蝇。”
“想不想同他一样?”何定贤问道,阿东颤抖的答道:“不,不想!”
“告诉我,收谁的钱,背后有谁。”
阿东沉吟两秒,正要开口,咔嚓,何定贤手中的开瓶器突然翘起,一声骨头脆响声传出,指骨直接断成两截,阿东惨叫一声:“啊!!!”
“告诉我,收谁的钱!”何定贤厉声大喝,阿东说道:“晟诚公司,晟诚公司!”
何定贤再把开瓶器塞入下一根手指,毫不停手的继续掰起:“咔嚓!”
“靠!!!”阿东惊叫一声,想要在椅子上跳起来,双腿却被死死拷着,只能瞪大眼珠,死死看着右手两根往上翘起的手指,满头大汗,脸庞胀成猪肝,嘶声道:“是港岛置地,置地公司!”
颜雄与两名探员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椅子上的人。
何定贤继续把开瓶器塞进第三根手指。
阿东大叫:“我说了,我说了,啊!!!”
他整个人拉动镣铐,尽力蜷起,似乎想捂手,但却做不到,只能举起手,望着手指,大声嚎叫。
何定贤则站起身把开瓶器放回到桌面上,淡漠的答道:“不多折你的一指,怎么知道有没有说完?”
阿东大叫:“晟诚公司是港岛置地的子公司啊!长官,你为什么不查一查,疯了啊!”
“很好玩吗!”
颜雄闻言表情骤变,抽出一根铁棍,上前就狠狠往身上招呼:“嘭!”
“嘭!”
“嘭!”
颜雄边打边骂:“衰仔,同谁大声?我让你大声,叫啊!”
何定贤关上房门,走出审讯室,表情平静,撞到孟元达的时候,出声交代:“派个人到上海街的义群果栏,话给阿豪知,我口渴,晚上想吃水果,让他到我屋企等我。”
“是,贤哥。”孟元达连忙鞠躬,目送长官离开,旋即回办公室派人做事。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点上香烟,缓缓吸入一口,吐出烟雾:“是置地没错,看来没人骗我,要同鬼佬过过招了。”
傍晚,他将报纸折好,丢在桌面,收工回屋,乘着轿车抵达砵兰街公寓楼下。
“啪。”车门拉开,司机、探员俯身请长官落车,再紧随长官一步步登上楼梯。
三楼的走廊处,阿豪、大虾、小虾三人恭候已久,见到大老板回家连忙鞠躬问候:“大老板。”
“大老板。”
何定贤加快脚步,笑着上前,抬手拍拍阿豪的肩膀:“走,进去聊聊。”
“好。”
阿豪穿着白色汗衫,带扎着头巾,两只手都带有劳保手套,浑身脏兮兮一副刚下工的样子,谨小慎微的答应后,跟着大老板进入房间。大虾,小虾两兄弟同阿坤和两名探员一起把整箱整筐的水果搬进屋企,随后一起都退到房门外。
何定贤打开房间冰箱柜门,取出一瓶可乐递给阿豪,朝客厅座椅打了个手势,语气温和的道:“来,坐,不用同我客气。”
“贤哥,我身上脏,站着就好了。”阿豪手上拿着冰可乐,样子拘束,并不坐下,而是指着箱子讲道:“不知贤哥钟意吃乜,香蕉、榴莲、椰青、菠萝蜜都带了些。”
“够啦。”
何定贤把一个开瓶器丢向口中,阿豪稳稳接住,打开可乐盖,笑着放回桌面上:“保证都是新鲜的,口感一极棒。”
“我信你。”
何定贤说道:“这么多吃不完,明天正好带给伙计们吃,对了,果栏生意怎么样?”
“托大老板的福,很好。”伍世豪道:“立叔在尖东让我开档口,加上油麻地曾探长给面,果栏已经有三十几间档口,其中三分之一是赌档,余下的都是洗浴,顺便能走一些电器到深水埗卖。”
这两个区的探长都是何定贤老上司,关系非常紧密,特别是尖东,着实给伍世豪抓住机会。
所以,何定贤就算没有急着让伍世豪进旺角揾水,伍世豪一样在银行区打下一块地头,半年时间把义群发展成五百多人的社团。
何定贤笑道:“阿豪,你有本事,想不想进旺角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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