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这几个月间,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他们要不是身上有新界太平绅士及议员头衔,没上报不能抓捕,恐怕也已经被以领导非法集会罪抓了。
四大姓话事人先前或有老骨头昏了头,或有人心存傲气,或有人不舍利益,但被人用铁拳教育过,便知道新界想要维护自身利益,离不开警队的支持。
没有警队的新界,连屁都不是!
“陆先生,你年富力强,有本事,说一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司徒华推推眼镜,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盯着上首的陆翰涛。
陆翰涛在四人年纪算轻,又是干翻亲大佬上位,头一个带宗族进行公司化转型的人。
虽然,名声没那么好听,但是,确实有一定号召力。
不只是陆氏实力最大,人口最多,而是其余宗族都在学习陆氏,一起展开公司化转型。
陆翰涛没有犹豫,爽快的道:“我会去见何先生,请何先生帮忙疏通一下工务司署的关系,但是请托人办事肯定要付出些代价,各位心里作好准备就行。”
“今年的丁权名单先列一个出来,做好统计一起送上去,谁都别想着私藏了。”
他目光扫过三人一圈:“新界就剩下这点价值了。”
王振邦点头:“知道了。”
“只能如此。”莫文伟摇头感叹。
司徒华点点头:“好。”
陆翰涛道:“晚上,我就打算去见何先生,大家先回村主持事务吧,我就不留各位吃晚餐了。”
司徒华、王振邦、莫文伟三人都站起身离开,各自坐上一辆轿车。随着新界的开发深入,宗族话事人们也鸟枪换炮,开上进口轿车。当司徒华坐上后座,前方负责开车的家中长者看了眼后视镜,发现父亲脸色不对,便开口问道:“老豆,谈的很不开心啊?”
“投降谈什么开不开心,跪在地上向大佬乞食呗。”
司徒华望着窗外,语气十分讥讽。
司徒爱民表情发愣,有点意外道:“新界不是在跟鬼佬打吗?怎么听你的意思……”
“鬼佬?”
“呵!”
“鬼佬现在算个屁!港岛能够一手遮天,掐住新界的只有何家,何家之前用收购来的丁权盖物流园,靠着荃湾码头赚得盆满钵满。那些地可都是抢新界男丁的,那些物流公司,仓库,本来都该是新界人的产业。”司徒华愤恨道:“姓何的生得晚,插不上九龙、港岛开发,但却一直在插手新界开发。”
“他之前支持新界乡民抗争,无非就是想借新界乡民的手,往鬼佬的锅里夺食。你看看新界那么多工厂,哪一间是新界人的,新界最大的几间工厂,哪一间不是姓何的?”
鬼佬在九龙、港岛开发的初期,利用洋行大举圈地,所作所为,跟何定贤收购丁权十分类似。但两者间的立场,行为其实完全不同,比如洋行圈地,盖血汗工厂,吃华人人口红利。
目标都是为了吸血港岛,压榨华人。
何定贤在新界圈地,却是承接了码头的下游产业,在华资还吃不到码头产业的时候,为港岛华人创造了很多高薪岗位。例如货运司机,吊车司机,维修工人,就连最基础的装卸货工,薪酬都比在码头等工多,至少不用被社团筹捞抽水。
可以说,随着港岛华资创办第一间物流园开始,港岛码头的苦力就在逐渐退出市场,逐渐升级为货运司机,装卸工人等。
兴建的电子厂、汽修厂等,不提给新界创造多少岗位,光是产业链的带动,就造就不少个体经营者,经销公司的发达。新界乡民、港岛华人是真切的在受益,无非就是把宗族制度给甩开,没有分润给那些肥虫利益。
肥虫们天生就胃口大,看着家门油水越来越多却吃不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惜,乡民是淳朴的,很清楚谁对新界好。在警队不广泛打击新界的情况下,想用宗族制度动员乡民抵抗华资,简直是当臂挡车。
司徒华脑袋受屁股控制,振振有词,自认为说的很有道理。司徒爱民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愤愤不平的道:“何定贤就是港岛最大的贪官!亏他还常常上电视讲打击贪污,整个新界都快被他贪完了。”
“庄周说过,窃钩者诛,盗国者侯。”
“何定贤就是一个窃国大盗,按照他的做法,不管港岛谁人当政,都离不开他那一派的人马支持。只要清洗他没有拉拢他合算,就永远不会有人清洗他。”
司徒华是一个聪明人,年轻时不仅出国留过学,还参加过政治活动,对一些事情看得很明白。有心点拨长子两句,却换来长子惊叹:“何氏岂不是要成港岛王?”
“港岛养不起一个王,除非把省内连在一起还差不多,但将来肯定也是举足轻重的一方大佬了。”司徒华摇头道:“当然,他也可以把港澳台连在一起,那就算一个地方王。凭他现在的年纪和势力,未免没有一丝可能。不过,光是以港岛的经济、窗口效应,就注定他的地位非凡。一手抓银子,一手枪杆子,果然就是不一样。”
至于南洋方面虽然何氏已经很有影响力,但偏偏南洋已经独立出去,算是编外影响力,对国内政治圈是没效应的。而往省内发展的可能性也不大,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港澳台连成一线。
司徒华看得出来何氏与内地眉来眼去,关系越来越亲密,未来极可能出面推动港岛回归事宜。只要在商界、警界、民间团体中作呼吁,带来的影响力都是巨大。
届时,港岛一旦成功回归,何氏就要独一档了。若再能参与一次濠江、推动一次台岛,称一个特区王都不夸张!
司徒爱民听完却觉得心理压力极大,出声问道:“老豆,那我们该怎么办?乖乖给姓何的打工吗!”
“要是能给他打工打一辈子,那也算好了。”司徒华很有自知之明:“能给何氏打工一辈子的,要么是豪门,要么是门阀,姓何的看重新界,却不看重新界的某一个人。”
“我们想给何氏打工都没机会,因为不出十年,新界就不会有家族了。”
司徒爱民闻言大惊失色:“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能杀死宗族的不是子弹,而是新的社会。”司徒华叹出口气:“新界永远靠农耕,宗族就永远存在,新界一旦市镇化,宗族转眼就会烟消云散。”
“这十年的时间,不把最后的影响力利用好,所谓司徒氏的长房长子,也得乖乖去开货车,领工资。”
换而言之,能杀死特权阶层的唯有新的特权阶层,好在,每一次特权阶层的更迭,都是一次社会制度进步。假设社会制度没有进步,那么一切改革、屠杀、无非都是特权阶层的内部变动。
彻底的阶层更迭,只存于历史上每一次的制度变化,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港口。
司徒爱民显然被一番话震的惶惶不安,司徒华却道:“开车去中环,我要见见钱世年先生。”
钱世年是“市政局”华人议员,向来为鬼佬张目。只因市政局议员不如立法议员那般权威,每个市政议员其实都是样子货。司徒华作为新界太平绅士,立法议员,结识一些政治人物很正常。
但许是他的留学背景,令他天生对鬼佬扶持的华人议员不反感。这份不反感很快被察觉出来,进而获得鬼佬在暗地拉拢他。之前司徒华还寄希望于陆翰涛能够扛起新界大旗,可本次事件对陆翰涛十足失望,打算换一个东家把家族的影响力变现。
是的,其实对现在新界大姓而言,宗族影响力不断下跌,怎么抢先变现是一门学问。本次新界宗族联合闹事都可以定义为试图抬高“权力”市价,为下一步变现做准备。
买家除了何定贤代表的华资之外,还有港府代表的鬼佬。双方由于态度、立场、实力不同,出价自然有高有低。但不管鬼佬出价多高,带来的隐形负担很重,大部分人还是不敢抛售。于何定贤而言基本上是独家生意,可一旦有人敢铤而走险,出卖权力给鬼佬,鬼佬定然愿意出高价,千金买骨。
历史上,司徒华就是祸港的代表人物之一,是鬼佬在华人扶持出来最有影响力的一个政治人物。能在家族“公司化”、“社团化”两个选择中另辟蹊径,选择把家族“政治化”也算是很有头脑,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第521章 教协风云
傍晚。
何定贤刚刚乘车回到云咸街,就见一辆轿车停在府邸门口,司机也见到侍立车门旁的中年人,出声问道:“何生,停不停?”
“不停。”
何定贤见到穿着长衫,一脸讨好的陆翰涛,直接吩咐倪坤把车开进府邸。
陆翰涛望见平治轿车毫无停滞的驶入大门,脸上依旧笑着,心头愈加沉重。
“先生。”
“有一位客人递上拜贴找你。”家中佣人上前把车门打开,又将一份拜贴呈上。何定贤接过打开,不出意外是陆翰涛的名字,随手把帖子丢给倪坤:“扔进乐色桶里。”
“知道了,何先生。”
倪坤见怪不怪。
“老公,回来啦。”
楚韵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老公回屋,上前接过领带、西装,佣人则把拖鞋拿来,皮鞋收走,再给倪坤递上杯茶。家中对先生的照顾,多由几位太太进行,佣人只能在会客和老板身边人用点工夫。
一个家中若是事事都让佣人帮手,那就没有家的味道了。
“阿华呢?”
何定贤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抬头没见到两个孩子不禁问道。
楚韵楠笑了笑:“同朋友去打球了。”
“还没回啊?”
何定贤问道。
楚韵楠给他端来一杯果汁,笑道:“就在雅宾道的球场,同邱家、霍家两个小子,应该也快回来。”
“行吧。”
何建华刚上小学,正在最闹的年龄,平时一个司机,两个佣人,加上三个妈都围着他转。就算不用考虑人手,开销,在耳边叽叽喳喳都烦的要死。
能够出门与同龄人玩玩,多少能家里清净点。
平时玩得最好的,应该是邱德更的独子,两个年龄差不多,可谓是“哼哈二将”,余下就与楚家几个亲戚的仔常在一起,与包钰刚两个小女儿算是青梅竹马。
霍家的小儿子也跟他们混在一起,但年龄稍大一点,算是一个带头人。
一群小屁孩总喜欢围着某个大佬转。
“爹地。”
小女儿何富真刚学会走路,正与罗彩云在后院玩仓鼠,听见爸爸回家,蹦蹦跳跳的回来欢迎。何定贤见到瓷娃娃一样的女儿,张开双臂要抱抱,连忙上前一把将女儿抱起:“阿真,在家有没有乖乖呀?”
“有乖乖的在想爹地。”
何富真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带有母族的混血特质。
虽然经过几代与华人的融合,导致她长相没有前两代混血一样有特色,更国人的温婉气质,搭点五官上小小的欧美特征。
幼时就能看出是个大靓女,长大得是仙女一样的人物。
“哈哈哈。”
“阿真的嘴真甜,爹地最爱阿真了。”何定贤毫不掩饰对小女儿的宠爱,在女儿脸上用力啜了一口,惹得女儿一脸嫌弃的用袖子擦掉。在陪女儿玩了一会之后,何建华穿着运动服,抱着一个篮球,浑身灰尘的跑回家。与妹妹比起来就是烂瓦和碧玉的区别,而且烂瓦还抢着要去抱抱碧玉。楚韵楠只能十分无奈的拉他去洗手,赶快坐下一起吃饭。
六点多钟。
何定贤吃饱喝足,陪家人一起在花园里闲逛,中途接到一个电话又出去一趟,再回到云咸街时已是晚上十多钟。
陆翰涛还是与傍晚一样,穿着长衫,乖乖等在门口。
既然大老板说不见人,就不会放人进去,如果每一个靠等都能等到何先生见他,那恐怕每天门口都得站一大群人。陆翰涛愿意等就等,何定贤并不觉得算什么。
可当平治轿车再次要驶入大门时,陆翰涛咬咬牙,却直接冲上跪在门前,挡住轿车喊道:“对唔住,何先生,陆氏做错了。”
倪坤抓着方向盘,见到有人拦路挡车,第一反应不是刹停,而是踩下油门,加速冲过。因为他与大老板经历过太多风雨,知道以大老板的身份,停下来的危险性比冲过去更大。
只听一阵轰鸣的引擎声响起。
“轰隆。”
陆翰涛原以为平治会停下,当看见车速不减,更加凶猛时,心中就知道自己赌错了。只见,倪坤一边加速,一边闪灯,希望前方的傻佬让开,免得脏了大老板的车。
陆翰涛却心脏砰砰狂跳,视线里的车头越来越大,宛如一头猛虎。
身体更是一片僵直,根本不能作出任何反应。
“砰!”
他眼前一黑,便感觉身体离地,天旋地转,旋即失去了意识。
“王八蛋。”
“在家门口也能撞到人,真是倒了血霉。”
“老板,干脆丢海里喂鱼。”
……
“算了,阿坤。”
“把人送到医院,让医院尽心救治,警务副处长撞死一个新界太平绅士,传出去也不好听。就当给他一个教训,下次别再犯蠢就行。”何定贤道。
两天后。
陆翰涛躺在伊丽莎白医院的VIP病房里,意识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见白色天花板,隐约记得听见几句对话,却压根就想不起对话内容。随之而来则是身体剧烈的疼痛,以及难忍的饥饿。
“大佬。”
“阿公。”
“涛哥。”
病床前,陆翰文、陆永富、陆金强几人站在医生旁,表情紧张,神情激动的大声喊道。医生戴着口罩,手上拿着记录本,写上清醒时间,瞥了旁边几人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大喊大叫。但几个乡下人哪里人遵循医院的规矩,依旧各说各话,希望用语言确认族长的病情。
医生碍于病人的身份十分无奈,确认完情况后写下医嘱交给护士,便转身离开病房。
这时陆翰涛脑袋也逐渐整理出思绪,见陆翰文在身边便问道:“阿文,被抓的兄弟们保释出来没?”
“昨天就保释出来了。”陆翰文来到病窗前看着堂哥,咬牙切齿的道:“何定贤开车撞车,差点没把你撞死,新界人一定要报这个仇!”
陆永富搬来一张椅子让老豆坐好。
陆金强眼神瞄向旁边换药护士的包臀裙,感觉裙里一定是个很过瘾的水蜜桃。就是那双白色的丝袜有点碍事,肯定得撕烂,扯破,用力扒开!
陆翰涛则面露疑惑,不解的道:“何先生开车撞我?”
“大佬,你不会失忆了吧?”陆翰文十分震惊,陆金强一把就抓住护士,大声喊道:“快点叫医生,我家阿公失忆了。”
护士给吃了豆腐,见到陆金强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吱声,匆忙说道:“陆先生中度有脑震荡,忘记一些事很正常,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随后,护士换上药便离开病房,陆金强还是一脸荡笑。
陆翰涛则在片刻后,缓缓回过神来,颔首道:“想起来了,我去求见何先生,跪在门口拦路被何先生的车给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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