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第52章 江湖要有温度
隔天,早上。
彭玲珊打算出门收衣服回来洗,看到门口四名军装警察正在抽烟站岗,心里不觉得有半点威风,脸上还显得忧心忡忡。
她也没有问儿子江湖事,江湖事女人帮不上忙,只是返回屋煮了一大锅红豆粥,盛好后给门口的军装送去。
钱伟善、大基几个人哈欠连天,无精打采,阿乐甚至已经腿酸到蹲在墙角,事关阿头性命,他们倒是勤勤恳恳,一个晚上没离开寸步,平时给够甜头,是收回报的时候。
当见阿头母亲端着红豆粥出来,四人脸上都露出惊喜,连声向阿姨道谢,手上却不客气。
“一群衰仔,又蹭我家粮。”何定贤一觉睡到正午,起床看见洗碗池里四个大碗,猜也猜出是谁吃的,幸好锅里的粥剩很多,当作午饭足够饱腹。
吃饭时,看见客厅的收音机被人抱进房间,动着筷子喊道:“老妈,把收音机抱出来。”
“今天我休假要用来听新闻的。”
彭珊玲躺在房间的床上听戏,泼辣的叫道:“有够巧耶,老娘今天同样休假,儿子孝敬给老娘用行不行?”
她把收音机里的粤剧调到最大声,何定贤表情无奈的撇撇嘴,夹了桌面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咀嚼着:“也行,起码没来问东问西,烦的人发神经。”
下午两点多,何定贤还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看报纸,身上没有穿制服,就是一套简单的汗衫长裤。
只是他躺在椅子上的角度,稍有往常不同,刚好侧在窗户死角。
“哒哒哒。”房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人还没到门口就响起叫人的声音:“仔哥,仔哥。”
猪油仔点点头,对军装警察们满脸笑容,但却省掉往常都有的散烟动作,直接抬起手叩门道:“贤哥,我来了。”
“直接进来。”何定贤出声讲道,随即房门就被人推开,猪油仔脚步笨重的走进门把人关上,低声说道:“有消息了。”
“说吧。”何定贤已经做好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被潮汕帮的长官抛弃,可看猪油仔不急不躁的样子明显不是,只要没有被人抛弃就是一个消息,他一颗心也安定下来,拿起桌面上的好彩还抽出一支递给小弟。
猪油仔把香烟先夹在耳朵旁,弯腰走进老板面前出声道:“昨夜刘福被紧急送往广华医院开刀,一共取出两枚子弹,一枚子弹打进手臂,一枚子弹擦过肾脏,刘福不仅取了子弹还切了颗肾,刘福没有死,但一时半会根本醒不过来,跟死了差不多。”
“鬼佬警司觉得是华人之间乱搞,不仅没有偏袒刘福还立即撤了刘福的职,换了一个新人当九龙区总华探长,给刘福保留警署警长的警衔,等到伤好复职在另行安排。”
这就是给鬼佬当狗的下场,一旦出事只会嫌你麻烦,马上一脚踢开换一个新人来。
“不过,新的九龙区总华探长也是东莞人,之前的尖沙咀华探长张景荣,他早上一就职就宣称要为福爷报仇,派人传话给曾探长、立哥中午之前要给交代,要么交人,要么交尸。”
这个张景荣也是个硬茬子,手底下的人马在尖东大捞特捞,之前与赵玉堂、袁义、高勇、黄淮四人并称东莞五虎。
于赵玉堂降职之前一直就是刘福的心腹干将,认识的人脉、关系也是最广,继承刘福的位置非常合理。
这下刘福的位置被人拿走,别人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让出来,就算康复出院估计也只能挂着闲职等退休了。
张景荣火急火燎要给长官报仇,一来是想要获得东莞帮兄弟们的支持,二来是拿住大义将来才能坐稳位置。
东莞帮一直把鬼佬们伺候的很舒服,特别是九龙区有位英籍高级警司,可是娶了一个东莞老板的妹妹。
要干掉上级是升不了职的,想要帽子得上面的人点头,要靠打打杀杀能升职世界早乱套了。
何定贤很有自信的站起身给兄弟盛一碗红豆粥:“要是打算收我皮肯定不会让你来报信啦。”
猪油仔点点头:“于是中午曾探长、立哥就约张景荣吃饭,希望张总探长能认正调查枪击案的始末,现场拉了一个人头出来顶案子,同时点出马氏兄弟跟枪手有来往的事情。”
“张景荣立即找了马氏兄弟来九龙作证,巧合的是,昨夜他们两兄弟就住在旺角。”
可以想象马氏兄弟当场的神情,一十八桌和头酒没喝到,总华探长的问罪酒就喝了个痛快。
马氏兄弟冤归冤,但牵涉进来也打乱了事情的节奏,毕竟他们跟伍世豪的见面在有心人看来很蹊跷。
“今天我才知道马氏兄弟的干爹王老吉,竟然就是那个老吉凉茶铺的创始人,祖辈就在粤省十三行开凉茶铺,他逃难到港岛之后继续卖凉茶赚钱,之后开设中医馆,家族在正行也很有实力。”
能够完成黑白转变的江湖大佬无一不是顶级人物,在商界也许不算是顶层,但已经摸到江湖人的天花板。
可见王老吉在潮汕帮也算是一个名气很大的人物,要真是马氏兄弟杀的刘福,说不定张景荣就只能偃旗息鼓当怂包。
因为,王老吉是一个真有能力干掉刘福的人,就连港岛区总华探长也得礼让三分,牵扯马氏兄弟不要紧,牵扯到王老吉,陈立、何定贤都有风险,好在王老吉是潮汕帮的人,黑锅没有直接往王老吉身上甩,就吸引马氏兄弟的仇恨,用一对马氏兄弟来分担风险的后果,他们还撑得住。
“最后陈警长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先到福爷康复出院再谈谁来扛,谁要收皮,收谁的皮,到时候证据摆开来,福爷说的算。”
“真到那时候福爷的事情都过气了,没有权力谁还敢帮他报仇?张景荣今天的上位也会很没面子,但张景荣也害怕逼急了让陈立、马氏兄弟狗急跳墙,于是他话福爷身上有两发子弹,一发可以留到福爷出院再谈,一发现在就要响!”猪油仔道。
何定贤放下粥,语气平静的问道:“那发子弹带来了没有?”
猪油仔伸手在衣兜里竟然真的掏出一枚子弹,不过摊开手中露出的确实一颗弹头,弹头上带着鲜红血迹。
何定贤看见子弹头时心里咯噔一声。
猪油仔眼神闪烁,忐忑不安的说道:“这枚子弹打在陈警长身上,他替你受了这枪,现在陈警长正在广华医院里陪刘福躺着。他出手术室后就托人找到我,让我告诉你,先搭船港岛区向王老吉道歉,多带点钱,摆足诚意,然后再去医院看他。”
“今天拉马氏兄弟下水没问题,谁叫马氏兄弟动了我们的人,他们太嚣张了,没道理。但是我们多少有借到王老吉的招牌,千万不能得罪同乡老板。”
“王老吉跟邵醉翁不一样的,你去也不会被打,同乡晚辈求人不丢面子的,路上顺便给他带一袋王老吉凉茶。”猪油仔犹豫道:“要冰的。”
第53章 破局点
刘福中枪住院之后,自身已经丧失报复能力,事件主导者转移为东莞帮势力继承人,自己给自己报仇,和为老大报仇是两种心态,加之总华探长的职权被转移,危险程度反而开始下降。
关键点在于鬼佬警队没有保留刘福九龙区总华探长的实权,这是何定贤预料当中的最好情况。
这样一来刘福死或者不死其实是一个结果,因为何定贤最终目标就是击碎总华探长的权力压制,下一任继承者不见得会把他逼上死路,展显出破釜沉舟的决绝,或许真能惊住下一个打电影店主意的人。
事实上,张景荣也确实不敢再碰电影店的生意,他只是身处于东莞帮的利益网络之中,需要为上一个旗帜的倒下找回场子,由于马氏兄弟的加入使他投鼠忌器,不敢真正把东莞帮逼到墙角。
一发子弹只是让他有台阶下,名正言顺的继承总华探长权力,剩下一发子弹鸣枪的时候才是事件真正结束的时候。
何定贤派人做事是被逼上绝路的疯狂之举,既没有想过靠东莞帮完全顶下,也没有想过轻松躲过一劫,但是疯狂之下心里的确有着考量,第一个考量就是可以把马氏兄弟扯进来搅浑水,第二个考量则是潮汕帮在局势上需要一个破局点。
潮汕帮有一大班老板、社团在九龙区混饭吃,不可能因为警队旗帜被调到港岛就完全放弃九龙。
这样潮汕帮人马岂不是完全被鬼佬玩弄鼓掌,一个辖区调防就让生意、势力变得支离破碎?
可是在没有总华探长权力支撑下的潮汕帮,大小生意都很有多不便,偏门生意的不断挤压且不提,就连正行生意也得给东莞帮让路,混出头的大老板或许在议政局有靠山,但潮汕帮没混出头的中小老板更多,潮汕商会不得不考虑小老板的意见。
他希望自身绝地反击的举动,可以成为一个被潮汕帮借力的地方,小角色想要上位除了狠劲之外还得有干劲,不主动创造机会没人会给机会,不搞点事出来谁认识你?
上位者要有上位者的姿态,下位者要有下位者的明悟。
何定贤在感受刘福的虎视眈眈之后,果断选择奋起反击,有不甘心被人拿捏的血性,也有想搏上位的名头。
目前看来潮汕帮不一定会借力打力,但一定有看见他的表现,没有一脚把他踢开,相反还有所偏护。
何定贤面对东莞帮一张盘大的利益网络,没能靠两发子弹打破,危机还没真正解除,但却给自己闯出一条活路,起码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他明白:“切除一部分肾脏想要出院起码得一个多月,一个月多里怎么增加自身的价值,受到潮汕帮的下一步投资,是破局的关键。”
他能够接触到潮汕帮最近的人物,既是师父陈立,陈立也为他做到师父能做的一切。
替他挨了这枚子弹。
何定贤伸手把带着血迹的子弹握住,不知是心潮澎湃,热血上涌,还是火药的温度犹在,攥紧手中竟能感受到一抹温热,或许那是师父的体温。
“这是大恩,该记一辈子的大恩。”他曾经的遭遇使他更了解人性、更看得利益,做事更狠,这一次的遭遇却让他头一次在危险中感受到温度,在同行者中感受到情义,这个年岁的江湖同后世的古惑仔电影不一样,是一个有情义、有血性,亦有温度的江湖。
陈立在他心里不再是个政治投机者,纯粹的利益关系,而是一位值得尊敬,养老送终的师父!
何定贤没有按照师父的话乘车前往港岛,而是过了半个钟头,从家里坐黄包车直接赶往广华医院。
油麻地,窝打老道25号。
何定贤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老妈温的猪肚鸡,让倪坤在门口守着,一个人来到三楼的独立病房。
这层独立病房里住着九龙区东莞帮、潮汕帮的两位长官,最尾一间门口站着五位便衣探员,每个探员都是神情警惕,腰间挂着配枪,排头第二间门口则站着两位军装警察,腰间挂着警棍,脖子挂着哨子。
两班人马在看见有人出现完全是两种表情,人数较多的便衣探员反而非常紧张,连忙搭枪,眼神里充满敌意,人数较少的军装警察则是不苟言笑,点头致意。
“贤哥,贤哥。”两名军装警开口喊人,语气客气,何定贤也出声答复,礼貌地询问能不能进去,得到同意后,伸手推开房门出声喊道:“师父。”
陈立脸色浮白,神情虚弱的正躺在床上,刚刚做完手术麻药的劲儿都没有过,见到何定贤到来朝妻子打了眼色,等到妻子离开后才坐起身靠着床头问道:“怎么没有去港岛区找王老吉?”
何定贤轻笑着坐下来在床头打开搪瓷盆,轻手轻脚的舀出一碗汤,放好汤匙递上前道:“我老妈中午刚煮的猪肚鸡汤,先给你送来再去找王老吉也不迟,毕竟同乡人好讲话嘛。”
陈立眼神示意他把猪肚鸡放下:“你老妈特意给你煮的吧?难道她上午就能料到我要中枪?”
“嘿嘿。”何定贤笑着说道:“跟老妈打过报告了,拿来孝敬你也是天经地义。”
陈立点点头:“行,东西收到了,你赶紧去搭轮渡吧,我能替你挨一枪,替不了你挨第二枪。”
“记得回来给我带王老吉,要冰的。”
何定贤却正经的问道:“这一枪打在哪里,下次我替你加倍还回去。”
陈立闻言表情一黑,端起鸡汤骂骂咧咧的说道:“她娘的,张景荣那个王八蛋瞄着肾就是一枪,要不我运气好,说不定整颗肾都要给他打爆。”
“要是少了一颗肾,我还怎么去桑拿临检?幸好我肾硬,子弹飘到骨头上,一个字就是强!”
何定贤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没问题,一码归一码,张景荣正好有两颗肾,下次全部打爆他。”
陈立喝了一口猪肚鸡汤,摇摇头感慨道:“求求你别给我再惹麻烦就得。”
“呃。”何定贤笃定的道:“只要我能站起来,就没人再敢来惹我。”
陈立叹出口气:“算了,当我没讲,一枚子弹能换你一碗汤也算值。你还有时间,千万别让一颗子弹白挨,我一辈子可就替人挨过两颗子弹,上半辈子一颗,没想到下辈子还有一颗,认识你可真算是有福气了。”
“嘿嘿。”何定贤觉得汤也喝完了,差不多该走了。
第54章 瑞和堂
他乘车来到九龙城渡口,坐轮渡到港岛北角,在码头招手唤来一辆黄包车,坐黄包车一路来到东区柴湾的凉茶铺。
王老吉在全港已经有六间凉茶铺,两个制茶厂,早年是做街头茶馆,后来发展到卖袋装茶,可买走,也可以拿盛具来装。
柴湾童军总会旁的王老吉凉茶铺是王老吉在港首家门店,也是王老吉的发家之地,另外全港半数以上的中医馆归王老吉控制,门下还有义庄,一条龙等正行生意……
港岛是不承认中医牌照的地区,一切中医馆都是非法医疗组织,只能打着跌打按摩的名义运营。
西医院也在法律支持下迅速壮大,成为鬼佬收割华人的一把利刃,收费高昂,床位难求,为了满足底层华人的医疗需求,不得不对中医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港岛也是华人区唯一加入世界童军组织的地区,是世界童军运动组织成员,每周都会定期开展童军训练。
在这座城市生活的越久,越觉得回不去。
由于刘福枪击案牵扯进马氏兄弟,甚至会对和胜合产生影响,可以预料到必定会受王老吉关注,所以何定贤没有通过中间人,来到凉茶铺里就找掌柜问道:“你好,请问王老板在哪里?”
“我是九龙来的潮汕同乡,希望能见王老吉一面。”
掌柜身材高瘦,穿着长衫,戴着布帽,笑嘻嘻的拱手道:“王老板正在临街的瑞和堂饮茶,如果先生想要见王老板的话,径直前往瑞和堂就好。”
掌柜抬手还指了条路,反应都在预料之中,何定贤抱拳道谢:“多谢掌柜。”
瑞和堂是一间装修古典,三进院子,带有苏式园林风格与南方祠堂气息的中式茶楼。
进门是一面大理石雕刻的九龙壁,两边长廊共有六扇雕窗,左右两侧有风水池,堂中坐落着一口大水缸,聚水生财,得水富贵,前堂共有六张四人方桌,中堂一张十五人大桌,两张十人圆桌,中堂两侧的朱漆门槛背后,隐约可见假山园林,清泉流水。
何定贤走到街口拐角的时候,扭头可看见左侧瑞和堂的木质匾额,一间古典雅致的茶楼落座在一条民房街道上更显贵气逼人,来到大门石阶前却见唯有两只石狮子在镇宅,大门敞开着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样幽静漂亮的宅院在普通人眼里和食人老虎无异,鞋上有泥的劳工打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进,敢进的人东道主都会以茶相待。
何定贤脚步绕过九龙壁时就见到一个身穿马褂,留着胡子,眉毛稀疏,皮肉遮不住骨相,身子矮小的老人家正坐在中堂檐下大桌主位处,一个人在用德钟壶泡茶,紫砂做的壶子沉稳大气,不做雕花更彰显端庄大方。
何定贤站在廊间,止步拱手,朗声说道:“潮汕晚辈花腰贤,冒昧拜访王老板,请恕后生未能提前递上拜帖。”
“花腰贤,油麻地的军装警对不对。”王老吉低头在茶盘上拿出一个杯子摆好,拿起茶壶时抬头看向他道:“昨天晚上做掉了总华探长,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就是你呀?”
“真看不出来。”王老吉一句话也不知是夸是贬。
何定贤也不在意,笑着对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王老板是个生意人,要是有人抢王老板的牌子,王老板会点样。”
王老吉笑着说道:“干他喽!”
“我也一样。”
何定贤昂首挺胸,出声答道:“我是一个差人亦是一个商人,不讲规矩的人杀,挡我财路的也要杀,因为挡我财路就是杀我父母,不杀掉刘福我可能都无法站在这里见你。”
王老吉笑脸吟吟:“刘福的侄子可是联公乐的创始人,一间社团的开山龙头,手底下两百号人马专做斗狗生意,你也是勇,不怕给人关进狗笼里玩死,但是我理解你,害怕他才鼓起勇气干掉他,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
“所以,今天你来是要同我邀名呢,还是求我替他出面斡旋,或者做生意缺钱呀?”
王老吉笑时露出一对焦黑的门牙,那是吸过大烟的特征,但想必是年轻时的恶习,要是不改也活不到现在。
何定贤摇摇头,拱手俯身:“对唔住,王老板,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中午我师父为了保我,在同张景荣讲数时拉了你的人下水,借用了你的名头,给王老板添麻烦了。”
“我亲自来找王老板谢罪,请王老板不要动我师父。”
王老吉望着后生仔昂首坦然的样子,哧笑一声,自嘲着道:“敢借我名头办事,还是看中我一个退休的老骨头不想惹事?”
“难道我为了一点点名声去找你们算账吗?到时候,不说你是不是连我都要杀,起码也会被同乡们笑没肚量,所以肯定就算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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