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陈先生苦笑道:“何先生用心了。”
“不过我这里除了一杯薄茶,几颗糖果,也没有什么好待客的。”
他感慨道:“老头子吃的餐,你也吃不惯,不过我特意交代过学校食堂给你开小灶,客人来了总不能没碗饭吃吧?”
“这不像话!”
何定贤听得出来陈先生是个豁达的人,或者说,什么都享受过,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只不过,出于理想,他甘愿过简朴的生活。会对自己节省,却绝不会要求别人,还很讲礼数。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事实上,陈先生确实不缺钱,因为他在南洋的生意并没有破产,只是交给女婿经营。其女婿是南洋的前十富豪,不仅继承创建下橡胶王国,还是南洋华商银行的创始人,是现任南洋华侨商会会长。
并且在南洋继续致力于教育公益事业,同岳父一样创办学校,未来还将是新加坡国立大学的首任校长。
陈先生之豁达、公德、不是靠简朴省出来的,相反,是从小物质丰富,精明强干,在见多苦难之后,发乎于情的高尚品德。富长良心,大多时候形容的不是阶级,而是更具体的个人。因为阶级没有良心,但有些人确实很有心。
第274章 阵线之内
何定贤见陈先生拿起一块老婆饼,用门牙慢慢咬着,笑了笑,拿起塑料碟里的一颗糖果,解开塑料纸,把糖果喂进嘴里。
“陈校主,糖果很好吃。”
这年头的糖果,都是纯粮食糖,没有黑科技。
陈先生笑的很开怀,放下饼干,出声道:“何先生,听闻你在港岛也有兴办义学,是东华三院的成员。”
“你我就像朋友一样聊天,不用一口一个校主,感觉像旧社会的官僚主义。”
何定贤笑笑:“好,陈老。”
“何先生这次来是单纯为教育事业,还是想要回乡投资?”陈集美作为华侨委员会主任,有为华侨商人牵线的职责,讲话倒是很直接:“如果有投资打算的话,需要什么部门支持。”
“我可以出面协调。”
何定贤喝了口茶,随着嘴里的甜味,沁人心脾。
“陈老,我暂时没有回内地投资的打算,其实我在港岛的生意不小,处处都要用钱,目前市场还是以海外为主。”港岛市场正是飞速崛起的时候,资金放在港岛回报率更高。
况且,内地最近不适合做生意,起码要七十年代中期。
除非是政治性的投资。
但那种投资不大,属于结个善缘,找谁都行,没必要特意找陈先生。
陈先生呵呵笑道:“我懂。”
“现在海外市场确实正红火,内地经济环境较差,刚刚打完仗……百业待兴嘛。”
“何先生的岳父是楚伟南先生?”
何定贤点头:“是,生意上的事,全靠岳父提携。”
陈先生点点头:“楚先生已经回报家乡颇多,年轻人正是有冲劲的时候,选择一个大市场很正确。说句闲话,我在南洋的生意也都交给女婿打理了。”
闽省重男轻女与粤省并驾齐驱,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女婿就是第一继承人。不过,到陈先生的女婿“李光前”确实是个能人,最早仅是陈先生公司的职员,后由于踏实肯为,极富商业才情,受到陈先生赏识,一飞冲天。
可以说,他是“鲨胆郑”PLUS版!
“陈先生,其实我在南洋也有一些生意。”何定贤放下茶杯,单刀直入道:“主要是做水上生意,与华人劳工阵线合作。”
陈先生一听就知道是走私之类的灰色产业,但心里没什么抵触,更不觉得意外,只是道:“所以,何先生是在南洋有些麻烦,希望托我解决?”
何定贤轻笑一声:“不是我的麻烦,是华人劳工阵线,前段时间组织了游行活动,与当局发生冲动,数百人被捕,希望陈先生帮忙出面斡旋,把人给保出来。”
“哈哈哈。”陈先生仅有的两颗牙都笑掉了,放下了老婆饼,饮口茶道:“劳工阵线的人不敢来找我,托你一个港岛华商来联系我?”
何定贤苦笑道:“我也只是帮忙联系一下,实不相瞒,被捕兄弟中有我的人,但如果陈先生不方便的话,我再另想办法。”
“我知道何先生在港岛是有公职的,影响力不小,但不知道连南洋都有生意。”陈先生道:“这个电话我可以打,让当局把人给放了。不过华人劳工阵线为什么不敢来找我,你知道吗?”
何定贤面色一正,出声道:“愿闻其详。”
把南洋各方了解的越透彻,越好经营南洋。
“因为华人劳工阵线对内强硬,对外软弱,不成大器。”陈先生感叹道:“那些劳工阵线的人,大多是洋行买办出身,早年是为洋行压榨华人的帮工。”
“后来,因为南洋本地土著骚乱不断,让买办们嗅到机会,组建起华人劳工阵线,利用华人同鬼佬讨价还价,牟取私利。”
何定贤皱起眉头,没想到,将来赢得独立的政权,背后也是一样的肮脏。看来南洋真正有抱负、有理想的华侨,要么已经在战争结束时归国,要么已经死在起义的战场上。
如陈先生的女婿,既然已经留在南洋,便是选择做一个南洋人。
“不管是不是牟私利,但凡为华人争取一分是一分,世界上,大公无私者少之又少。”何定贤给陈先生添上茶,自嘲道:“陈老,我其实也是一个爱牟私利的人。”
“这句话没说错。”陈先生饮了口茶,倒是坦然道:“只要走的路正确,有野心是一件好事情,所以,我也会打电话给南洋当局。起码在争取华人参政权利上,劳工阵线没有走错路。”
陈先生没有再提当年劳工阵线与他的事情,但想必是在报国之中,观念产生了冲突。毕竟,不能指望南洋华侨个个都乐于奉献,而且早期集资的款项确实次次打水漂。
在某些年头里,甚至有人把南洋华侨肥羊,隔三差五就来撸羊毛。
何定贤不知道的是,华人劳工阵线在与“巫统”、马华工会成立联合政府之后,劳工阵线一改往日之强硬,对英实行靖绥政策,时任首席部长的林有福出卖了新加坡附属的圣诞岛,将领土权割给澳洲。
正是如此,劳工阵线激起华人的强烈反对,导致最终丢失权利。让当时的鹰派人物李老板成功上位,一举拿下新加坡之大权。李老板所组的行动党,甚至要想继续拿下整个大马。吓得大马把新加坡赶出马来西亚联邦,独立建国。
事实上,新加坡之所以能取得主权,是与大马、文莱、沙捞越四个地区一起搞事的。后来,五个地区也组成一个联邦制国家,但当时大马发现新加坡的华人已经摆出要吞下整个大马的阵势,为了自保不得不把新加坡给分出去。
李老板在搞事情上是真的有一手。
“多谢陈先生指教。”何定贤与陈先生深谈了两个小时,不仅了解到南洋华人很多形势,更理解南洋当下和未来将要面对的问题。心中对新加坡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或许南洋华人该拥有的不仅是新加坡。”
“如果南洋华人能够拿下更大的地盘,那么不仅将来经济、福利会更好,地缘空间也具有操作性。不会除了港口经济之外,处处给人卡脖子,大不了从北方进口嘛。”
他发现爱国不一定只能往内地使劲,往外使劲,为民族开疆扩土,何尝不是一种情操?陈先生则起身道:“指教不敢当,虚长几岁而已。”
“食堂应该已经开餐了,何先生带人一起去吃吧。”
何定贤道:“陈先生,捐赠给集美大学的五十万港币,我已经开出一张汇丰银行的支票。”
陈先生没有去接何定贤掏出的支票,而是诧异道:“何先生没打算在内地办学吗?”
他还以为何定贤在港岛有办学校,来内地也会自主办学。要知道,五十万捐进集美大学,没人会记得他何定贤,要是回乡直接办学,完全可以办一座很好的职业学校。
何定贤却摇摇头:“没有。”
“说实讲,我办学校都是邀名,这回来见您是有所求,还要再求名,多少有显得有些不要脸了。”
陈先生朗声大笑,让秘书收下支票,出声道:“何先生,求名没什么不好的,我一开始也是求名,只是名够了,才不求。”
“如果何先生相信因果报应的话,那么名便是善业的一种好报,行善事而求名是理所应当,实至名归。这份善款集美大学会用作兴建校舍,操场。”
“盖起来的校舍,我都给你留个名。”
何定贤闻言不再拒绝:“多谢陈先生。”
内地第一栋“定贤楼”竟然起在厦门集美,倒是连何定贤本人都有些意想不到。毕竟,他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做善事的人,还以为慈善基金在内地的项目,起码要八十年代才会启动呢。
何定贤带着两个跟班,在几位校工的陪同下,来到学校食堂。他望了学生们一眼,并没有做作的在大厅吃饭,而是跟校领导们一起到楼上开小灶。
做作的在食堂大厅演戏,除了让同学们吃得拘束之外,起不到任何效果。同学既不会觉得一个大老板来食堂吃饭是简朴,也不会觉得大老板吃小灶高人一等。
不同身份的人,本身就有不同的待遇。
这里的大学生们将来出去,当上领导就不吃小灶了?搞笑嘛!
……
当天晚上。
何定贤乘船回到港岛,刚刚走下九龙塘码头,蒋天生便举着雨伞,小跑着迎上前来:“大老板,一路辛苦。”
“小事情。”
何定贤弯腰坐上轿车,挥手让蒋天生上车。
蒋天生急忙将伞收起,交给下属,弯腰上车,笑着道:“南洋的兄弟已经打来电话,警局让社团去交保释费,可以领人了。”
“这么快?”
何定贤略感诧异,在怀里掏出支雪茄,低头点火。
“呼……”他吐出口白雾,爽快道:“陈先生够犀利,办事又快又好。”
蒋天生奉承道:“普通人可搭不上陈先生的线,大老板为南洋的兄弟们挣足面子,另外,那一批货已经进公海,不到七天就能送到兄弟们手中。”
“有要货再打电话。”何定贤眼神瞟向窗外:“多赚一点是一点。”
“是。”
“老板。”蒋天生颔首答道。
第275章 危险品牌照
一个月后。
中环,华人警察基金总经理“苗生金”坐在办公室内,出声道:“何生,天星小轮公司正在与油麻地小轮竞争危险品运输专营牌照。”
“如果天星小轮拿到牌照,想要再收购天星小轮,希望渺茫。”
苗生金毕业于伦敦大学,金融系,先后在花旗、汇丰两间洋行工作,前一个职位是恒生银行基金部主管。后在罗文浩出面邀约下,前来担任华警基金总经理,负责商业项目的具体执行,直接向基金会董事长何定贤汇报。
他与“何定贤慈善基金”主席季正明先生,算是何定贤在金融方面的两位大将。
何定贤在听见消息,翘起二郎腿,脸色凝重的问道:“目前两家公司谁的优势大?”
“油麻地小轮公司优势还是大一些。”苗生金道:“油麻地小轮公司在两年前,便参与申请危险品运输牌照,专门购置有特殊类型船只,可以胜任危险品运输服务。”
“但天星小轮公司在上个月,紧急从法国收购了三艘危险品货运船,在事务局投入一大笔游说资金,现在结果两说。”
何定贤吸上一口烟,出声问道:“危险品运输牌照这么重要吗?”
“这个牌照肯定没有客运挣钱。”苗生金苦笑道:“不过,作为岛内轮渡业的第四条线路,未来肯定是有一定收益的。”
“九龙与港岛之间没有大桥,如柴油、氧气、氧化物等,易燃易爆,对人体有害的气体、液体、固体、全部都算作危险品的行列。”
“之前十年港岛区用油较少,都是直接用船拉到港口,再卸到两区。现在随着维港吞吐量较大,很多危险品都先抵九龙,再进港岛,期间需要过海走一趟。”
“港岛才在考虑把运输危险品的牌照发给小轮公司。”
这件事情苗生金没有讲到点子上。危险品牌照之所以赚钱,不在于九龙与港岛之间的交通,因为六十年代末,港岛就会斥资三亿两千万,兴建一条1.8公里的海底隧道,在73年通车,打通两区之间的交通线。
轮渡行业将迎来第一次冲击,对手是红磡隧道。
光靠两区之间的危险品运输,专营牌照根本赚不到钱。油麻地小轮公司却靠着危险品专营牌照,在客运业务不断亏损的情况下,一直经营到2005年。
公司在经营极度困难的情况下,抛售出尖沙咀至湾仔的专营线路,都没有抛售危险品运输牌照,为什么?因为港岛还有一片离岛区,大小二十多个岛屿,包括知名的南丫岛、大屿山、长洲等……
这些地方生活着好几万人口,每家每户将来都要用气、用油。港府又不可能把管道铺设到每一个岛上,自然就需要用特殊船只来往运输,一直到将来,离岛区所用的汽化、油品都是船只运载输送。
当然,小轮无法直接装载危险品,如汽油是采用封罐运输,燃气是装车之后再上车。另外,港岛一些学校、部门使用的危险品,也需要由轮渡公司托运。
随着离岛区逐渐发展,危险品专营牌照是越来赚钱的。虽然,搞危险品运输永远都不及搞好客运服务赚,但拿到牌照就等于拿到一个铁饭碗,目前港岛只发放一个危险品专营牌照,傻仔都知道能赚钱呀。
苗金生想不起离岛区的居民很正常,因为,在港岛一提商业,人人只看港岛和九龙,新界是乡下,离岛区更是荒岛。何定贤倒是记得离岛区上有人住,但眼里只有竞争牌照的事,压根没有多思索,便发话道:“争!”
“天星小轮公司找谁送钱,我们就送钱给他们老板,他们送十万,我们就送二十万!”
“又不是没有钱,真当我们控股是来玩的?”
苗生金乍舌于大老板的财大气粗,点头道:“我明白,何董。”
何定贤叼起烟头,嗯了一声,嚣张道:“虽然,我也找不到砸出去的钱,能不能赚回来,但是对手要来抢的东西,我们一定不能让。为什么当初油麻地小轮早早准备竞标,天星小轮公司无动于衷?”
“呵,他们可能是觉得危险品的专营牌照,不一定能够赚钱,或者说觉得迟早能挤到油麻地小轮,到时候牌照带航线一起收购,多赚啊。”
“现在,他们着急忙慌,跳起来要争牌照,摆明是惊了!”
“惊我们的实力。”
苗生金扶了扶眼镜,带着礼貌性微笑:“大老板慧眼。”
虽然,何定贤讲话直接且直白,但他不得不承认战略上是正确的。
做生意,只要本钱够,有时候真不用想太多,争对手要抢的每一个领域,迟早能把对手的发展空间挤压到零。对手公司处处都被压一头,根本毫无前景,收购不就是迟早的事吗?
“对了,再做点假动作出来,找一个发展署的小官,让他提出在红磡修建跨海隧道。”何定贤想了一个损招,轻笑道:“再让商报写个头版头条,看看天星小轮公司敢不敢再花大价钱来争。”
红磡海底隧道的出现,将会结束轮渡行业的红利期。当然,不代表轮渡行业将无利可图,不管是平时的交通客运,还是后来可以开展的旅游观光。收益依旧十分可观。
毕竟,港岛人口增长太过迅猛,红磡隧道建成之后,没几年就发生大堵车事件。有时候过海的速度还不如搭船。
“包生,我想订两艘新轮渡船,用作小轮公司的运营。”三天后,何定贤又找到航运业的新娇子,声名鹊起的包钰刚。包钰刚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将仅有一艘货轮的金安航运公司,发展成拥有十艘货轮的公司,总排水量达二十万吨。
上一篇:我,神豪助理,野性消费惊呆胖迪
下一篇:主播收敛点!国家真的编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