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第724章

作者:沙拉古斯

第三次,就是刚才,沉维义用神机眼查询吕作庆的状况。

这三次,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神机眼都在发挥别的功能,失去了对判官的监视。

夏琥也曾看到了一名校尉的罪业,这不是因为她的技法精进了,而是因为当时有人在使用神机眼。

当时是谁在使用神机眼?

徐志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袁成锋!

袁成锋当晚发现了洪华霄的踪迹,而且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洪华霄附近!

他用神机眼找到了洪华霄,还用了神机眼的传送功能。

而当时的神机眼因为发挥了别的功能,暂时失去了对判官道的监视和压制。

原来是神机眼还一直压制着判官的罪业之童!

神机眼的控制力,覆盖了整个千乘国!

这可超出了法器的概念!

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历?

徐志穹问道:“只要你见过的人,都能找到?”

沉维义笑道:“不只是我见过的人,我听我爹说过,只要是我见过的道门,都能用神机眼找到。”

“你见过的道门?”徐志穹越发惊骇。

沉维义点点头道:“我爹是这般说的,只要想着杀道的模样,咱们千乘国的杀道修者都能找到,想着儒道的模样,儒道修者也都能找到,只要这人是咱们千乘国的种血,肯定逃不过神机眼!”

徐志穹脸颊有些抽动,若不是沉维义喝醉了,肯定能看出枢首大人此刻的异常。

“你且把刚才说的,做给我看,你且把千乘国的杀道修者都找出来让我看看。”

沉维义低下头,稍微有些惭愧:“大人,这手段,不能说我不会,只是还没学透,

我跟着爹爹学了好几年,可我始终想不明白,杀道到底是什么模样,入道又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枢首大人放心,我爹有这个本事,他的本事,就是我的本事,我跟着他学,不出一年半载,我这本事肯定不比他差。”

徐志穹面带赞赏道:“好后生,我信得过你!”

沉维义摇摇晃晃跪在地上,给徐志穹磕了头:“大人,属下对您忠心耿耿,适才给您看的这些手段,您千万不能告诉旁人,

爹爹嘱咐过我,这些手段,整个千乘国,只有两个人知晓,除了这两个人,谁都不能告诉,这是我们沉家的家规。”

徐志穹问道:“哪两个人?”

“一个是神君,另一个是录王!”

……

录王洪振康,此刻正在王府东院的书房沏茶,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

那老者拿着茶盏道:“为了等这一个时机,咱们花了多少心血?如今功成在即,洪俊诚就剩了一口气,你怎又反悔了?”

洪振康叹道:“梁兄,息怒,近日来,宣国使臣甚是猖狂,宣国来的判官更是猖狂,这判官背后另有狠人,若不将之铲除,只怕后患无穷。”

老者轻笑一声道:“你所说的判官就是徐志穹,我和这人打过交道,你怎就不信我?”

洪振康给老者添了杯茶:“我信得过梁兄,可他终究是宣国的运侯,我若对他下手,只怕惹出是非,还是要靠一国之君亲手将其铲除。”

老者沉下脸道:“所以你又想把洪俊诚救回来?”

洪振康点点头道:“由皇兄处置徐志穹,或逐之,或杀之,都显得名正言顺。”

老者冷笑一声:“他处置,算名正言顺,我代他处置,又有何不妥?”

洪振康叹道:“皇兄当了几十年的神君,对千乘国的境况更熟悉些,由他处置,不会出了纰漏,也不会触怒了宣国。”

老者放下茶盏道:“宣国是我梁家的江山,事情终究由我梁家做主,你还怕两国开兵见仗不成?这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洪振康皱了皱眉头,也把茶盏放下了:“宣国是你梁家的江山,可千乘是我洪家的江山,有些事情,我不操心不行!”

老者闻言,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笑容道:“你既是把话挑明,我也无须客气,

出于公事,我来你千乘国做皇帝,是圣祖的命令,你既是圣祖部下,若是抗命,便是另有异心,

出于私交,我今日也不妨对你说句实话,千乘国是洪家的江山,这话不假,可洪家的江山,和你有什么干系?你姓洪么?”

洪振康眼角一颤,屋子里弥漫着混乱的气机。

老者眉毛一挑,一阵霸气袭来,迫使洪振康低下了头。

两股气机交错半响,渐渐平复。

老者先笑了一声:“话说重了,咱们都是为公事,绝非出于私怨。”

洪振康也笑了:“梁兄说我有异心,这却曲煞了我,我全心全意为圣祖尽忠,从没有过别的心思。”

老者点点头道:“洪俊诚就剩了那一口气,这口气就别给他留着了,以我之修为,看不上什么神君之位,等替圣祖办完大事,我另有去处,千乘国的江山,终究还在你指掌之间。”

洪振康点头道:“那就依梁兄之意。”

老者起身离去,洪振康将他送到门外,看着他身形在夜色之中消失。

回到书房之中,洪振康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老贼,若不是我中了那魅妖的咒术,焉能容你如此猖狂!

第667章 两相成全

徐志穹回到了枢首楼,在正厅之中默坐了许久。

神机眼的种种功能,让徐志穹思绪混乱。

难道这东西真的和判官道有关?

为什么神机眼的种种用途和小黑屋里的镜子如此相似?

他揉了揉额头,只觉脑壳里阵阵刺痛。

一盏热茶递到了手上,姜梦云还没走,一直在正厅里等着。

徐志穹太过烦躁,进门的时候,竟完全没有留意到她。

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徐志穹稍有平复,对姜梦云道:“你且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告与外人。”

姜梦云低下头道:“犯妇久居深狱之中,身边哪里有人肯听犯妇说话,大人未免多虑了。”

徐志穹知道这些所谓的“魅妖”都不会走漏风声,因为她们根本没有和外人接触的机会。

“罢了,你下去就是了,今夜算你立了一功,来日且给你些赏赐。”

姜梦云看了枢首大人一眼:“若是犯妇有服侍不周之处,大人只管明说,棍子也好,鞭子也罢,犯妇认罚就是了。”

徐志穹把茶水喝干,把茶盏递了过去:“罚你再给我沏杯茶。”

姜梦云一愣,没再多问,给徐志穹把茶水沏好。

徐志穹拿起茶盏,摆摆手道:“下去吧,快些走,我乏了!”

“奴家遵命,枢首大人!”姜梦云起身离去,却乐坏了门口的罗辉和李杰。

今夜的差事算是办完了。

把姜梦云送回大牢,两人小声议论:“这么快就出来了?”

“枢首大人今天不济呀!”

“平时他也不济,就是拿着那些家伙折腾人罢了,想是他今天没这兴致。”

“今天怎就没兴致?”

“大人刚去了神眼阁,想是又看见了些东西,我估么着,吕副枢首又打了败仗。”

……

深夜,吕作庆在营帐中为神机司枢尉魏宗汉置酒:“魏枢尉,且满饮此杯,我在营中,等你捷报!”

“枢首大人放心,属下此去,定将魅妖党羽一网打尽!”

魏宗汉带着五十名神机司将士,前往泥笼村,抓捕妖妇何青叶之同党。

走在半途,魏宗汉下令道:“进村之后,且听我号令,我两生玄道的修为已臻至化境,只需看上一眼,便能看出那妖妇的同党!见之则杀之,万不可手下留情!”

王应和在旁默不作声。

说什么化境,都是瞎扯。

杀良冒功这等事,不需要什么修为,只要下得去手,上至耄耋,下至垂髫,见人就杀,只带人头回去,便能省却日后罗乱,这都是用惯了的套路。

贺守范神情极为复杂,他不想做杀良冒功这种缺德事,但就现在的局面而言,他已经无力阻止魏宗汉,只能想方设法让魏宗汉少杀几个人。

走了十余里,泥笼村隐约可见。

王应和收住缰绳,观望半响道:“大人,这路似乎走的不对。”

魏宗汉皱眉道:“你领的路,怎又说走的不对?”

王应和思忖许久道:“泥笼村距离营盘应有二十里,今夜行军不算快,似乎只走了十三四里,已然看见了村口。”

魏宗汉皱眉道:“你连去泥笼村的路都不认得?”

校尉裴鸿儒在旁道:“禀大人,这条路上只有一座村子,就是泥笼村,路没有走错。”

王应和怒斥道:“我与枢尉大人议事,岂容你多言?”

魏宗汉冷笑一声:“王少卿,你不认得路,裴校尉既是认路,便应答一声,难道也有错不成?”

王应和道:“属下常来泥笼村巡哨,这条路却也走熟了,平时军士一路疾驰也走不了这么快,我却担心……”

魏宗汉打断了王应和:“你担心甚来?既是把路走熟了,快到村口,你却说走错了?这却是何道理?难不成你有意戏耍我等!”

王应和心下咒骂了几句,无论他说什么,魏宗汉总是出言讥讽。

本有心不与他争论,可生死攸关的事情,王应和不敢大意:“大人且在此处稍候,先派两名军士去前头探查,若前头真是泥笼村,大人再进村不迟。”

魏宗汉皱眉道:“若派人先行进村,打草惊蛇,我等此去,岂不白费力气,王应和,你做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似你这等人,如何配得上少卿之职?”

魏宗汉深得吕作庆宠信,这些年作威作福,打压下属,尤其对真有修为的下属成见极深,王应和心知肚明。

自出征以来,魏宗汉处处针对于他,王应和也都忍了。

然而今天这路明显走的不对,稍有不慎,却要危及性命,王应和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道:“魏枢尉,无非抓几个百姓而已,说什么打草惊蛇,也未免小题大做。”

魏宗汉怒道:“说什么寻常百姓,这是判官邪道的同党!”

王应和有些上头:“是不是寻常百姓,你心知肚明,这种勾当我也做过不少,你以为是什么高明伎俩!”

魏宗汉青筋暴起:“王应和,你好放肆!区区一个少卿,竟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

两人争执起来,贺守范且在一旁劝道:“魏枢尉,您息怒,王少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今夜咱们先行回营,等到明日……”

他是想着能拖延一天是一天,不想魏宗汉勃然大怒:“还等明日?我等既是已经出兵,焉有退回营盘的道理!传我号令,全军疾行!”

真要退回营盘,魏宗汉不仅要把脸面丢尽,还会激怒吕作庆。

抓几个平头百姓,能有什么凶险?贺守范和王应和平时都对魏宗汉不满,这分明是下套来了。

两个宵小之徒,却不知魏某在仕途之上跌爬这些年,岂能中了你们这下作手段!

众人走不多时,到了村口。

村子里低矮残破的房屋清晰可见,魏宗汉嗤笑一声道:“王少卿,还有何话可说?”

村子就在眼前,王应和自然无话可说,想这一路所见,与平时也并没有什么差别,或许还真是自己算错了距离。

魏宗汉一声令下,王应和带着三十多名军士,骑着战马冲进了村子。

这三十多名军士之中,有十人有修为,修为最高的叫吴显森,是一名杀道五品。

其余二十军士多少懂些武艺,凭这帮人手,莫说抓一群百姓,就是生擒何青叶都不在话下。

众人扬尘而去,可等他们进了村子,扬起的沙尘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发浓厚了。

魏宗汉用袍袖驱赶着灰尘,听着村子里的动静。

按照以往的经验,军士冲进村子,先踹门,再杀人,而后烧房子,理应惨呼一片。

可王应和等人进村许久,却听不到半点动静。

这厮又想作甚?

非要让我难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