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第361章

作者:沙拉古斯

审案这种事,对粱贤春来说非常简单,就是一个概念:打!打到招供为止!

皮鞭、棍棒、藤条、烙铁、铁钎……大小刑具用过一轮,没到子时,鹿贤忠招了。

他实在扛不住了,且招供了部分实情:“教中大司马,说让我征召七个民夫,到底是何用处,我也不知。”

粱贤春问道:“大司马是谁?”

鹿贤忠哭道:“我委实不知。”

粱贤春又问:“这七个民夫到底送到了何处?又有什么用处?”

鹿贤忠死死咬住:“我也不知!”

粱贤春又问:“你既是不知,为何要伪造七个民夫的死讯?”

“我……”鹿贤忠说不清楚。

“再给我打!”粱贤春一声令下,又打了一个时辰,鹿贤忠这次毫无保留的招供了。

“那七个民夫,都被送去祭祀怒君天星了!”

怒君天星,血生孽星。

两颗星很容易联系到一起。

粱贤春闻言,剑眉一立:“你们用活人祭祀?”

血生孽星是用折磨活人的方式祭祀,如果怒君天星也是用活人祭祀,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怒君天星就是血生孽星。

这就是徐志穹的目的,把两颗星变成一颗星!

鹿贤忠低下头道:“到底是如何祭祀,我也说不明白,只知道教中总坛派人来把这七个人接走,接到何处我也不知。”

粱贤春问道:“总坛在何处?”

鹿贤忠摇头道:“不知,我是真不知晓,我就是一个分坛的坛主,总坛之事,不许我等过问。”

粱贤春喝道:“再打!”

徐志穹且在一旁冷眼看着。

鹿贤忠这狗贼害了七条人命,不说别的,就说这一条罪过,受这些苦也不多。

而且多审几番也没坏处。

饕餮的事情,鹿贤忠知道的不多,但他还知道别的事情。

审到卯时,鹿贤忠把他知道和怒夫教所有相关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

雀泉乡有一座怒夫教乡坛,他是坛主,手下有四名知事,共有教众五十多人。

雀泉乡之上的清泉县有一座县坛,县坛有一名坛司,下设十名主簿,县中个乡坛隶属县坛。

滑州有州坛,州坛有一名坛守,下设同守两人,司祭(掌管祭祀)、司刑罚(掌管教规)、司库(掌管钱粮)、司簿(掌管名录)等人若干。

州坛之上有总坛,总坛的事情,鹿贤忠一概不知。

粱贤春看呆了,她知道有怒夫教,也知道怒夫教人数众多,可从没想到怒夫教的官制竟然如此齐整。

“岂止是邪道,简直要造反!”大功就在眼前,梁贤春再无半点犹豫,“今已查明,怒夫星君即为血生孽星,怒夫教即为血孽门,现将滑州境内怒夫邪道一网打尽!”

徐志穹和粱玉瑶同时施礼,高呼:“得令!”

传令官快马加鞭赶去大营,把消息送给林天正和左楚贤。

剿孽军开始在滑州境内清剿怒夫教。

徐志穹曾看着怒夫教一次次兴风作浪,一次次草菅人命!

徐志穹一次次无可奈何。

现在怒夫教的劫数到了!

徐志穹让尉迟兰帮他好好磨磨刀。

梁大官家,你喜欢变戏法,我也很喜欢。

我把两颗星变成一颗星,然后再送你一份人头滚滚的好礼,你可得好好受用!

还有饕餮外身,在咱们重逢之前,你要挨饿了。

第325章 三粒丹药

雀泉乡,顾名思义,一乡之间的温泉,多过林子里的麻雀。

一乡之民,大多以汤泉为生,有钱的且买下一座汤泉,没钱的在汤泉做工,洗身擦背,倒水沏茶,做厨子,刷池子,当跑腿,总也能找个营生。

张栓柱在一家汤池里做跑腿,转给客人端酒上菜,赚的不多,但这活计也不算辛苦,偶尔遇到挑嘴的客人,吃不了的饭菜,喝不完的酒,也就便宜他了。

今天不走运,遇到个客人,吃剩一半的酒菜非要包走,张栓柱看上了一碟腌鸡,拖拖拉拉,不想给客人包走,自己还偷吃了几块,被客人看见了,告诉给了掌柜。

掌柜最嫌恶这贪小的毛病,当即给张栓柱结了工钱,把他赶出了汤池。

张栓柱心里不痛快,当跑腿,一个月一吊钱,还赶不上媳妇做女红赚得多,这工不做也罢。

可就因为吃了两块鸡肉,被叱骂了一番,张栓柱心里越发记恨这掌柜。

记恨也没用,他也不敢把掌柜怎么样,且跑到乡里怒夫教馆,交了一百文月钱,听坛主讲经。

负责收钱的老教徒庄四安对张栓柱道:“你入教满一年了,以后月钱就交八十文,不用交一百!”

张栓柱摆摆手道:“那不成,咱对怒君天星不能差了虔诚。”

今天讲经的不是坛主,是一位管事,张栓柱一脸失望:“咱们坛主哪去了?”

庄四安低声道:“坛主家中有事,今天来不了,且听这位管事讲经,讲的也相当好。”

管事喝了口茶水,铿锵有力道:“咱们男儿家,在家,得是一家之主,在外,才能成一地之主,在家里,妻儿不对你恭恭敬敬的,到了外边,还指望别人敬重你?运道都被妻儿败光了,你那日子还能好过?”

张栓柱攥紧了拳头道:“这管事讲的是真好,这简直就跟会算命一样,我这些日子运道这么差,就是家里那贱夫人妨害的,就是她把运道败光了!”

庄四安道:“你听仔细些,未必是你家妇人,还兴许是哪个不孝子,我那二儿子就不是个东西,我今晚正打算给他点教训。”

张栓柱恨一声道:“说起这事,我更难受,这贱妇娶到家里三年里,一个崽子也没生出来,却不说她妨害我么!”

管事讲道:“妻儿在家,若是言语上不敬重你,出门在外,就有人敢骂你,若是举止上不敬重你,出门在外,就有人敢打你!”

“说的是!”张栓柱连连叫好,哪怕下顿饭没着落,只要每天能来教馆听经,他也觉得不饿。

到了戌时,教馆散了,张栓柱意犹未尽回到家里,一脚踹开房门,冲着媳妇罗氏喊道:“取些钱来,我沽酒喝!”

罗氏见张栓柱脸色狰狞,赶紧翻箱倒柜四下寻觅,一共找了两文钱,哆哆嗦嗦给了张栓柱。

张栓柱把铜钱丢在地上,上前给了罗氏两记耳光,骂道:“两文钱连尿都买不着,你让我买什么酒?”

罗氏捂着脸道;“村口的水酒,一文钱一碗……”

张栓柱上前又是一脚,踹倒了罗氏,骂道:“那特么还不如喝尿,我上个月给你钱呢?”

罗氏捂住肚子哭道:“你上个月没带钱回来。”

“放你娘的屁!”张栓柱脸红了,他上个月确实没带钱回来,发了一吊钱,被他拿去请教里的朋友吃饭,一顿酒席全吃光了。

这贱妇人难道不知道这事么?

她明明知道,还特么故意让我难看。

张栓柱一边踢打,一边骂道:“你个贱妇人,前些日子卖布换来的钱呢,都特娘让你养汉了么?老子一天在外,受苦受累,花几个钱怎地,不应该么,你拿不拿,你拿是不拿……”

罗氏哭喊道:“卖布的钱都让你换酒喝了……”

“你特么还犟嘴,我这一身运道就被你给败了,你特么跟我犟嘴就有人骂我,我特么再不好好管教你,以后还得有人打我……”

砰!一声闷响,张栓柱觉得胯下一阵剧痛,疼的他直翻白眼。

有人在背后踢裆!

难道是她爹来了。

那糟老头子,我连他一块打!

张栓柱刚一回头,一拳正中鼻梁骨。

这一拳下去,又咸又辣,张栓柱这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

他刚要张嘴喊一声,那人抬手又是一拳,上下牙齿对撞,门牙当即断折,连同鼻梁上的腥咸一并喷了出来。

喷出来一半,剩下一半又咽了回去,因为对面一拳砸在了肋骨上,张栓柱一低头,头顶又被砸了一拳。

张栓柱一头戳在地上,脸皮蹭掉一块,本想哭出两声,忽觉脖颈一弯,当即断气,没了声音。

老青衣戚水云单膝跪在张栓柱脖子上,抬头对尉迟兰道:“记下了么?就这一套下去,没有制不服的凶徒。”

尉迟兰挠挠头皮道:“对付这样人,一拳就够了。”

“要是单靠一拳,把握不好力道,力道大了能把人打死,力道小了用没甚用处,且像我这样,一套打下来,彻底把他打服,就是让他跑,他也不敢跑了。”

尉迟兰表示不信。

戚水云把张栓柱提了起来,喝一声道:“你跑!”

张栓柱吓得直打哆嗦,不敢跑。

尉迟兰心悦诚服,戚水云拎着张栓柱道:“你来一遍!”

尉迟兰从踢裆开始,从头到尾来了一遍,等膝盖跪在张栓柱脖子上,戚水云摇头道:“肋骨那一拳,劲太大,我听这声音,骨头已经断了,这个样子不好!”

说完戚水云把张栓柱又拎了起来:“你控制下力道,再来一遍!”

罗氏在旁边看的直发抖,戚水云回头对罗氏道:“你别着急,等她完了事,你再来一遍。”

……

两天时间,剿孽军在清泉县搜捕怒夫教众,合计抓了四百多名教徒。

雀泉乡的坛主鹿贤忠还等着县里的坛司来救他,两日后,坛司果真来了,可惜不能救他,坛司也被抓进来了。

看到鹿贤忠被打的不成人形,坛司师长建怒道:“他们怎敢把你打成这样?”

鹿贤忠苦笑一声道:“别急,都这样。”

一日后,坛司师长建被打的和鹿贤忠一样凄惨,问什么说什么。

他不仅交出了全县信众的名册,还把相邻各县的坛司一并供认出来。

梁贤春问他州坛坛守的身份,师长建不说。

不是不肯说,是他真不知道,他是外道司坛,到了县这一层,怒夫教有内道机构。

州坛坛守虽是师长建的上司,但他没有资格和坛守接洽,所有事宜都要通过内道转达。

怒夫教分内外道,这一点,林天正和左楚贤都清楚。

师长建说出了内道司坛的身份,林天正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置,三日之内,必将清泉县内道一网打尽。”

梁贤春且把事情交给了林天正,她自率军在相邻各县抓捕怒夫教众。

消息传到了雨陵城,刘江浦慌了。

他本想透露出血孽门总坛的下落,分散梁贤春的注意力,可现在为时已晚,梁贤春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怒夫教身上。

刘江浦命令清泉县知县于世平阻止梁贤春,于世平是个硬骨头,他带上全部衙差,来到剿孽军大营,指着梁贤春喝道:“将军自来剿除血孽恶徒,焉能滥伤无辜!”

梁贤春命人把清泉县司坛和几名坛主带了上来,手执金钺,看着于世平道:“于知县,你与他们是同党?”

看到这几人被打的不成人形,又看了看梁贤春手里的金钺,于世平面无惧色,站起身来,昂首挺胸道:“我与怒夫教不共戴天!”

他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投靠了梁贤春,滑州各县纷纷效仿,知县主动出手,抓捕怒夫教众,献予梁贤春,以表决心。

刘江浦方寸大乱,急忙把事情报告给了昭兴帝。

隋智也收到了消息,急忙到皇宫面君。

秘阁之中,昭兴帝听完了隋智的奏报,神色凝重道:“贤春性情,过于刚猛,朕自修书一封,命她专心剿灭血孽门,莫再伤及无辜。”

隋智一皱眉,昭兴帝的态度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陛下,如今教中弟子人人自危,若任凭剿孽军肆意而为,只怕州坛却也难保,陛下若只送去书信,恐怕难以劝止剿孽将军,今当即刻颁诏,命剿孽军勿再伤及教众!”

昭兴帝叹道:“朕虽有意下诏,奈何受内阁掣肘,贤春虽刚直,然对朕忠心不二,朕一纸书信,足以令她回心转意。”

隋智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陛下,倘若滑州州坛有失,只怕会触怒星君,星君若是动怒,真神外身亦会有所感应。”

隋智压着半句话没说。

陛下,你还想不想晋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