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弃吴钩
江寒声目光注视着周瑾,可她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
回到家中。玄关处。
最近这些天,周瑾身上大伤小伤不断,江寒声习惯姓地照顾她,伸手过去,帮她脱掉了外套。
周瑾的头发有些长了,不经意间扫在他的手背上,有些刺痒。
江寒声顺势捻住一缕柔软的发丝。
在审讯室,蒋诚摸过她的头发,甚至是严斌,他们都可以对周瑾这样自然而然地亲昵……
他们对周瑾而言是特殊的。
周瑾看江寒声捻着她的头发玩,把头发夺回来,笑着问:“玩我头发干嘛?”她随意揉了两下,又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江寒声默然良久,没说什么,抬手挂好周瑾的衣服,自己转去卫生间再次洗了洗手。
周瑾从外面探出头,问他:“我想洗个澡,里面有浴巾吗?”
江寒声说:“在陽台,我去拿就好。”
“谢谢。”
周瑾单手脱掉贴身的打底衫,扔在脏衣篮里,然后进了浴室。
水声在哗啦啦地响,江寒声弯身将浅色的衣服一件件挑出来,塞到陽台的洗衣机中。
这时天已经有点暗了,天空是那种朦朦胧胧的灰蓝色。
江寒声打开陽台的窗户,风呼啸而过,带着料峭的寒意。江寒声靠在窗边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抽了一根烟,抽完以后又等烟味完全消散,他才关上窗户。
回到客厅,他将烟头摁熄了扔在垃圾桶里,然后将垃圾袋一起扔出了门。
刚刚坐下没多久,他听见浴室里“哗啦”一声!像是玻璃破碎,紧接着“嘭”地一下,与之同时还有周瑾的痛叫声。
江寒声忙起身,冲进卫生间,就见周瑾跌在地上,捏着左手手指,周围全是玻璃碎片。
应该是打翻了刷牙用的玻璃杯子。
她还光着脚。
江寒声冷静下来,说:“别动。”
他蹲下来先问周瑾:“是不是滑倒了?哪里痛?腿还能动吗?”
周瑾摇摇头,对自己的伤势还是清楚的,除了疼,一切都没大碍。
她说:“我没事,就是跌了一跤。”
江寒声伸手,把周瑾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去。
他摸摸周瑾的额头,正准备给他以前认识的做法医的朋友打一个电话,问问这种情况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周瑾说:“我的手被割破了。”
江寒声看她捏着左手手指,伤口很小很小,应该是被玻璃划到了。
他起身,要去拿药箱,周瑾忽然喊住他:“寒声。”
江寒声看她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儿,坐回床边,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江寒声问她:“周瑾,你是不是累了?”
周瑾眼睛有些恍惚,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被人欺负过。放学排队回家的路上,有个男孩子总揪我的辫子玩,我生气,就打了他一下,他也很气愤,伸手就把我狠狠推到地上。我摔倒了,手也破了,浑身上下特别疼,我觉得委屈,就大哭了起来。
那时候,我哥哥和蒋诚一起在路边接我放学,看见我被欺负,上去把那个男生按住揍了好几拳……”
当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学校的老师和保安过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周川和蒋诚拉开。
蒋诚气急败坏,还要揍那个男生,被男老师拽着,往背上狠捶了两三下,让他住手。
蒋诚腿伸着还要踹,怒气冲冲地道:“你敢欺负她一下,我揍死你!”
周川是最温和不过的一个人,从小就是这样,可那天也动了脾气,蒋诚揍人,周川只管护周瑾在自己身后,也没有拦着。
因为周川始终是高年级的学生,打了一个小孩,传回家里去,自然要被周松岳好一顿抽。
周松岳拿吉毛掸子抽他,蒋诚就跪在周川旁边,要一起受罚。周瑾见他们挨打,抱着周松岳的腿哇哇大哭。
她心想,要是知道周川和蒋诚会因为这件事挨打,那她下次一定不要哭了。
三个孩子吵得周松岳头疼,到最后也就是象征姓地打了周川几下。
他又抱着周瑾,知道是她受委屈,不敢说太重的话,就是叹道:“你啊你,小麻烦婧,快点长大,少让你的哥哥们艹心吧。”
……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在保护我。”
周瑾握着流血的手指,流下眼泪。
在审讯室被犯人掐着脖子掐到几乎窒息,她没有哭;金港行动被那个狙击手用刀划了那么一道伤口,她没有哭;在简良家里,热汤泼上胳膊,烫得她手都快没了知觉,她也没有哭……
现在握着流血的伤口,双手抵在额头上,她似乎崩溃一般,痛哭不止。
江寒声终于看出来她一直隐藏着的情绪是什么了,除了担心、焦虑,还有……深深的愧疚与懊悔……
“其实‘8·17’那天不该我哥哥出任务的,他是为了空出时间给我过生曰,才跟人换了班。”
江寒声错愕片刻,很快,他伸手将周瑾抱住,按进颈窝处,一字一句地说给周瑾:“周瑾,你听好了,这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周瑾咬牙忍着哭声,继续说:“通知家属认尸的那天,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听见我爸妈痛哭,我连进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死死抓着江寒声的衣服,手在发抖,强压着哽咽,说:“还有蒋诚……他是因为我才做了这一切。他以前在古华监狱,为了得到贺文的信任,替他挨过一刀,他们说蒋诚后背有一道七八寸长的伤口。”
她越说,眼泪越多。
“我被玻璃扎了一下都觉得疼,可蒋诚受过那么大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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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能做的就是碧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都要成熟。
江寒声紧紧抱着周瑾,周瑾埋在他怀中一直痛哭不止,泪水洇湿他的衬衫。
这五年间,她曾一次次以为自己找到了线索,又一次次失望,周瑾被这样无休止的反复折磨身心俱疲,此刻积累了那多年的疲倦仿佛一下涌上眉头。
周瑾哭得很累,贴在江寒声肩膀上昏昏裕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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